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存活确认/泼莲池

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  录入:11-21

  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警惕地道:“你在说什么……”
  玉和垂眸的样子,像极了慈悲的神像。
  他慢慢摸着底座,对我道:“但是,你莫要害怕,还记得么,我说过,我已经将功德换给你啦,会有人一直陪着你,而我……我仍然会陪着你,只是不以现在的面貌见你,我将化作细雨、微风,白鸟、或是……廊下燕?”
  “玉和……”我望着面前佛像底座下缓缓裂开的一道黝黑暗道,只顾死死抓住他的袖口道:“我不去!你告诉我,你到底……”
  玉和平静道:“总之,是许许多多,只要你仍记得我,世间诸多景色,都是故人来见。”
  我不敢面对地摇着头道:“我不管你说这些,你不可以……”
  “还有……”他抓住我的肩膀,道:“云姑娘,你为她做的已经够多啦,不是你的错,别再着相了,放过自己吧……”
  我大声道:“玉和!”
  玉和忽然一把紧紧抱住我,他在耳边轻柔的呼吸,轻声道:“还记得当年在鲜卑,你是怎么踹开我的么?”
  他推开我,一脚将我踹进那暗道里,挥了挥手,道:“我替你。”
  我在黑暗中声嘶力竭地叫着玉和的名字,试图施展轻功爬回出口,我心中也知无用,那入口上面是十多丈的三清塑像,如何推得动?
  可是不这么做,我又能做什么?
  直到我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震得连这深入地底的暗道都颤了几颤,从上面掉下许多尘屑来。
  骤然闻得,我浑身都脱了力,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我实在很不明白,活着究竟有什么好,要被这样让来让去的,玉和若真已得证大道,为何不捎上我?哪怕我罪孽深重,三清天不收,那死后他飞升他的正道,我去我的无间地狱,也好过留我一人在这里生捱。
  毫无相干的,我却没来由地忆起与玉和第一次见面,那是在一个初冬。
  太子妃有孕的那一年,我被太子时洵带来栖云山静修。
  那年我不到七岁,年纪实在太小,我对玉和的师父记不得太清,只记得他好像叫清涵。
  清涵在我印象中有些模糊,只记得他是一个很年轻俊秀的男人,性子开朗爱说笑,而且他一点都不怕太子时洵。
  后来玉和告诉我,清涵与太子时洵如同玉和之于我,都是自小相识感情深厚。
  而且言语中,玉和似乎对他的师父极为推崇,说清涵的道法修行之高,前无古人,再无来者。
  我却只记得在一套很繁杂的礼数之后,太子时洵只带了几个侍从,带我去了山茶花海中的小亭子去寻清涵饮茶。
  那时我年纪太小走不得远路,可是太子时洵就在身边,我自然不敢抱怨,硬捱了半天,太子时洵忽然伸出一只手牵起了我。
  彼时山茶花初开,我仰着头望向他,那时只觉得他的身形好高,高得挡住了那耀眼的日光。
  清涵在亭子里迎了我们,他们大人说话,我听不懂。
  时隔多年,我也早记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记得清涵望着我沉吟了一阵,对太子时洵道:“虽如此说,但是清修悟道又不是你那些经略文章,九殿下还小,又何必较真勉强?山上未免苦寒无聊,我有个徒儿与九殿下年纪相仿,很是聪慧温和,不妨让他来陪九殿下说话。”
  太子时洵颔首道:“也罢。”
  那还是我一次见到他被说服,很纳罕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清涵。
  清涵便亲自下山去带人。
  我记得,那时那刻,太子时洵正牵着我的手在亭中看花,那年的花开得很好,我正看得入神,就见山茶花海的尽头,清涵牵着一个小道士从那花中小道中穿行而来。
  那小道士穿着一身干净的素白道袍,背了一柄木剑。他随清涵来到跟前,没有行礼。
  他只对我微微一笑,道:“殿下安。”
  那时风极轻,天空中有一行白鸟飞过。
  我一拳挥上墙壁,只觉手腕又潮湿了起来,那份痛感令我清醒了些许,我含恨道:“我这条命,不能死。”
  玉和的安排,既然这都是玉和的安排,我定要……相信他。
  我在角落寻到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其中物什一应俱全,玉和原来早已将这些备下。
  我不敢想他是何时开始做这些准备的。
  我点起火折子燃亮了火把,顺着甬道向前走去,但那昏暗的暗道为何总是模糊扭曲着?我抹掉面颊上的湿润。
  那暗道仿佛永无尽头,我不知走了多久,心中思忖这暗道不可能是玉和着人所挖,看两侧墙壁,约莫有些年头了,我隐隐回想起玉和曾经提过护国观曾经在先帝在世时修缮过,难道是那时?
  可,那时掌教真人是清涵。
  那个人……
  又走了很久很久,暗道终于走到尽头,我来到一扇巨大的石门前。
  我努力认了一认,忽然大骇。
  这竟然是……是太子时洵的陵寝!我竟是穿过了栖云山,直接从山中走到了太子哥哥的陵寝门前。
  我听闻旧朝有工匠为了躲壁墓主人下葬后被活埋的命运,会偷偷留出一道逃生暗道,但是这暗道为何会通到护国观三清塑像下?
  我在门外踌躇许久,见那暗道确实再无旁的出路,我只得再次望向那石门,门边一个古朴机关旧迹斑斑,十分复杂难解。
  灵光一闪,我从怀中摸出玉和托裴山行赠与我的平安符,打开那锦囊,只见其中除了硬币等往年本就有的物什,竟然还多了一张纸条,其中精细画了一个古怪的图案及顺序,我恍然大悟之下,在机关上顺序按了下去,最后一下按毕,大门发出沉重的一声声响,缓缓打开了。
  我心下更是难过,想着不知道玉和……究竟在多久之前便为我筹谋至此!才做得如此万全的后招。
  一念至此,忍不住又掉下泪来,连忙拭了,想到这是玉和的安排,心中便没了惧意,向那大门中走去。
  太子时洵下葬时,我在赶回京都府的路上,就连他的墓碑我都是今年第一次得见,我浑身战栗,在门前磕了个头,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
  那墓室极大,像他那样的身份,从来都是生前便开始修建陵寝,按生前嫡庶长幼安排好了陵寝品阶,其实那日我在他墓碑前想,我与他不过三尺黄土相隔,距离并不远,远的只是……只是我还有几十年才能跨过这区区三尺距离。
  我摈除掉杂念,顺着墓道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主墓室,见当中便是太子时洵的石棺。
  我开始想,也许玉和是好心,让我……死在太子哥哥身旁?可我这样的乱臣贼子陪在他身边,他泉下有知……岂不是会更加生气。
  这样想着,我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对着石棺又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个头。
  我双手支着冰冷的地板,许多话都在嘴边,但时至今日,做出这种事的我……却也没什么可为自己辩驳的了。
  我抬头望向他的石棺,怔了一怔,心中骤然掀起狂澜。
  是我眼花了么……怎么……棺板竟然有一丝没有合上?!
  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然扑上那石棺!
  我细细查看,确实……却是有一丝移位,但那瑕疵极小,若非我方才跪在地上,断不会看到。
  我的牙齿打起战来,颤抖道:“太、太子哥哥……”
  墓室内只有我自己的回声。
  难道是……是盗墓贼?
  我顿时涌起一阵滔天恨意,恨不得千刀万剐了那盗墓贼!
  然而又有什么在我心中一闪而过,方才我从外墓室进来,明明那里堆满了珠宝玉器,若真是盗墓贼,为何一样不取?
  事已至此,我的手搭上厚石棺板,不论如何,我都要打开,搞清楚这一切……
  不然我死不瞑目。
  “玉和……帮帮我……”我默念道。
  厚石棺板摩擦的声音是沉重刺耳的,我的手腕伤口再次迸开,一连串鲜红砸在地上,我却似感觉不到疼痛,只咬着牙用力推着。
  终于,那厚石棺板被我推出一条缝。
  我膝盖一软,又伏了下去,我不敢看,生怕看到太子哥哥的面容变得……变得不祥和腐败。
  我伏埋在臂弯里,毫无缘由地痛哭失声。
  不知哭了多久,哭得心口剧痛,我正按着心口大口喘着气,忽然摸到一件物什。
  我从怀中取出玉和的平安符,见到那物,想起他赠我时的模样,年年岁岁,没有一年忘记过,我死死握住它,抵在眉间,渐渐觉出有了勇气。
  我扒着棺壁颤抖着站了起来,鼓足毕生的勇气,那是比我谋反时更大的勇气,向棺内看了一眼……
  空的!
  太子哥哥的石棺内,竟然是空的!
  仿佛一桶冷水兜头泼下,下一瞬,却有一股大火从脚底燃上窜出。
  我无法言动,如同木人被钉死在这一般……在这空无一人的墓室内。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太子哥哥的陵寝的,我如同傀儡一般,仿佛被冥冥之中的什么操控着,竟浑浑噩噩地寻到了另一个暗道出口。
  我迎着洞口的光明走去,耳鸣轰隆,心中大喜大悲,也不知自己是哭是笑,人世间万般滋味,莫过于此。
  脚下忽然一滑,我竟险些跌了下去,那暗道出口光滑无一物可抓,我只觉自己在一直下坠,下坠……
  直到被冲出洞口,又被一股千钧力量狠狠砸入水中,我才恍惚知道,原来那是瀑布。
  我方才耳鸣太过,竟然连瀑布声响都没有听到。
  我在潭中浮浮沉沉,心想,难道我要亡命于此?
  若是半天之前,我皆会含笑撒手,只是……如今……
  太子哥哥……玉和……
  我不知哪来的力量,右手一把抓住了什么,不顾那撕扯皮肉的疼痛,将自己猛然一带。
  等我再醒来时,虽未睁眼,却觉得周身暖洋洋的,空气中还有一种轻柔的香味。
  我方动了一动,身边人道:“殿下?”那声音很是清朗,只是带了一丝迟疑。
  我浑身剧痛之下,眯着眼睁开一条缝,见那强光,便想抬手挡住,只是我的手被不知什么人死死抓着,竟一时挣不动。
  身边又有一个女声道:“殿下……”
  我好不容易睁开眼,却见到最奇怪的两人立在床边。
  这两个人单说哪个都不奇怪,但是凑在一起简直是天下最奇怪的事了。
  我盯着他俩半天,一开口却听自己气若游丝道:“韩姑娘……你和……你和苏先生确实挺般配的……”
  这两个人顿时露出奇怪得不能再奇怪的表情。
  “天下之大,隋公子此去欲往何处?”
  问这句话时,苏喻立在韩家别苑庭院中,一片不知名的花瓣拂上他的长发,我从窗口望去,觉得他快要和这满园暮色霞光融在一起了。
  我走到窗棂前,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这些日子以来,韩姑娘对我悉心照顾,此等大恩,我是不是得娶她以为报答啊?”
  他似在认真思索我的话,过会儿步了过来,隔着矮窗站定了,他与我对视许久,忽然抬手为我额前垂下的一缕额发抚了上去,我微微一怔。
  他平淡道:“如今你伤病初愈孑然一身,若是当真与韩姑娘两情相悦,从此改名换姓又有了栖身之所,这自然是好事,可是隋公子你并不爱韩姑娘……依苏某拙见,公子不该为了报恩而勉强,也是误了韩姑娘终身的憾事。”
  我望着近在咫尺的俊俏面容,道:“苏先生所言极是,你也救了我,可是我不想告诉你我要去哪里,可不可以?”
  苏喻的涵养一向极佳,他眉梢一挑,只是浅浅笑了笑,轻声道:“自然。”
  他这个人素来心思缜密行事周详,他不知怎的自栖云山后山深潭中救了我,彼时谢明澜几乎将京都府翻了个底朝天,苏喻有官职在身,行事诸多不便,那时我又昏迷不醒,他就把我送到栖云山附近韩家的一处避暑别苑中,又知会了韩姑娘托她来照顾我。
  这里深宅广院,加之韩家也算京都府中有名的簪缨世族,颇有几分面子,更何况我被藏在韩姑娘在别苑的闺房中,官兵进院例行公事搜寻,也没有进屋,如此这般竟也瞒过去了。
  苏喻时常换了便装潜来为我诊脉治伤,偶尔还会带来朝中消息,倒是不可谓不尽心。
  他说老裴本被判了剐刑,只是太后殡天不久,三年孝期内不得见血光,所以他与一众死囚也就暂且压下,逃得一条命。
  而绿雪那日之后再无消息,但又听宫内传出消息说,养心殿近来多了一个貌美的宫女,在谢明澜近旁服侍茶水,只是这宫女脾气颇大,三天摔了两盏茶水,眉毛都不挑一下,谢明澜竟也没有怪罪,有心人去查她的底细来历,也是一无所获,这宫女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
  我闻此,虽然不解谢明澜用意,不过也逐渐放下心来。
  这小半年我在这别苑中养伤,待到行动无虞,便不想留在此处,怕一朝生事,又连累了韩姑娘。
  韩姑娘劝了两轮,只道不怕连累,又道是已为我备了套身份,以后大可留在她处安心过日子,我看着她言语中那意思,颇有看上的不是我的亲王身份而是我这个人似的,越发叹她眼神不济。
  被我再三婉拒后,她仍是再劝,我无奈之下,取出怀中我母妃留于我的一枚玉佩,送与了她,对她道:“韩姑娘大恩,今生我是报不得了,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一个念想,对我而言珍贵无比,今下送与你作为信物,待来世若有缘,我去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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