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水清浅不想理她。
“见过十一皇姐。”小幺走上来行礼。
“十二妹妹。”月桂矜持地点点头回礼,然后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嬷嬷。
那嬷嬷上前一步,“奴婢参见十二公主,殿下怎地一个人在此,身边竟没宫女服侍左右?”
“见过花嬷嬷。”小幺回礼,“本就想在这附近转转,便没叫人跟着。”
“公主金枝玉叶,怎可如此不爱惜自己?还跑到湿气重的湖边?若是让娘娘知道公主如此任意行事,娘娘得多心急啊。”
“嬷嬷教训的是,是小幺任性了。”
“今天在十二殿下身边当值的是哪些个?”花嬷嬷回头问。
另有宫女回道,“回嬷嬷,是红榴宫里的春祥和春吉。”
“这些失职的惫懒的杀才,怠慢十二公主殿下,扣一个月月钱以示惩戒。去把人喊来,侍奉公主殿下回宫。老奴这就叫人来了,十二殿下。”最后这一句是冲着小幺说的。
“有劳花嬷嬷了。”
水清浅在旁边看她们一问一答,有点傻眼。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这嬷嬷很大牌,小幺作为公主,反而是挨训的一个?
“小幺,等等。”水清浅上前拉住小幺的手,他可不管别的,他要确定这是小幺自己的决定,而不是来自什么人的胁迫。
他水霸天可不是被吓大的。
第65章 单身狗的清香
“你是真的要走么?”
小幺看着水清浅,看到水清浅倔强的抿起嘴唇,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只要说‘不’,那水清浅就会为她翻脸。即便是花嬷嬷也讨不了好,就像前晌他赶走两个宫女一样,可是,皇宫,只是水清浅的一日游玩之地,却是十二公主终日被圈养的方寸世界。作为比皇子都要珍贵三分的飞天儿血脉,水清浅个性张扬,源于有底气。勉强活了十年的她又凭什么嚣张呢?想到这里,小幺垂下眼,一如既往的摆出浅浅的,谦恭的微笑,“水公子,我是要回去了。”小幺肯定了花嬷嬷的安排。
水清浅盯着小幺看,越发怀疑。他转头看月桂,再看看那个嬷嬷,慢慢抬高下巴,手上握得更紧了,高调宣称,“不行,她得陪我钓鱼,这是她欠我的。我还一条都没钓上来呢。”
小幺惊讶看过去,不免心头生出小小雀跃。这时花嬷嬷却应声围杀,“哎呦,水公子,十二公主身子弱,可不敢春寒露重的在湖边待着,奴婢叫人把公主送回去,还要请太医院的人去红榴宫请脉,温嫔娘娘也在宫里等着呢,迟迟不见人,娘娘心里也急不是?”
水清浅仔细打量小幺,小幺的脸色苍白,身材单薄,确实是个病秧子样儿,他开始犹豫了。也许,小幺确实需要让大夫看看。
花嬷嬷的暗示,水清浅听不出来,但小幺是明白的,明白自己最好识相一点,一如往常。
“花嬷嬷是华母妃身边得用的嬷嬷,嬷嬷亲自费心安排了人,小幺不能再任性了呢。嬷嬷是为了我好,再说,太医和母妃都在宫里等着我了。”小幺转过头来劝水清浅。
水清浅看看小幺,又看看那边的嬷嬷,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收回手。
“水公子,今天很高兴认识你,日后有机会,本宫再看你来钓鱼。”小幺退后一步,告别。
“好……吧。那我以后去找你玩。”
“嗯。”
水清浅一直目送着小幺离开,小幺看起来终于有点像公主了,至少前呼后拥,带走了眼前一大片宫女侍从。当然,月桂公主的排场依然不小,前呼后拥的还有另一半人留在这里,跟水清浅大眼瞪小眼。
俩人互瞪了一会儿,水清浅转身回到湖边,也没招呼月桂。
月桂僵在那儿,有些拉不下脸跟过去。
花嬷嬷打圆场,“公主,水公子这不是还要钓鱼么,十二殿下不得已离开,公主您作为姐姐,好歹也得替十二殿下尽到待客之道呀。”
月桂得了台阶,扬起下巴鼻孔朝天,“好吧。看在十二妹妹的份上,本宫就勉强陪你坐坐。”
水清浅斜眼看了她一下。他不是非来钓鱼的,若不是小幺实在没得好选,何苦自己做手工鱼竿?水清浅把做了一半的鱼竿拆扔掉,只留了小幺的耳环揣起来,这个日后要还的。
刚刚场面乱糟糟的,水清浅一时半刻没看明白:为什么小幺会生生矮人一头,她不是公主吗?那个嬷嬷,凭什么一直指手画脚?就是个嬷嬷罢了。见月桂公主坐在他身边,某人一肚子疑问,心眼儿转了好几圈,他忽然转头问,“你整日在宫里都干什么?”
月桂:“煮茶插花,弹琴作画,有时候也出去逛逛园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水清浅:“你在家里也随时随地打扮得漂漂亮亮?”
在水清浅直白的目光下,月桂脸颊腾地绯红,有些害羞更多的是不肯示弱,“当然。本宫,本宫是天生丽质。”
水清浅比划着月桂这身装扮,“我还以为你要去参加宫宴或者见什么人,才特意打扮的。”
小公主顿时有股被拆穿心思的羞恼,张口就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才不是因为你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熊孩子挑挑眉毛,“哦嘎嘎嘎……”一副怪声怪气的欠揍模样。
月桂公主恼羞成怒,扬起拳头就要打水清浅,水清浅轻身一个折返避过去,“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我问你说正经的。”
月桂一下落空,面子越发挂不住,“你想得美。”却不依不饶了。
“喂!你淑女一点,要不然我还手啦……打人啦!公主仗势欺人啦……”水清浅跳起来逃命,月桂公主追着后面打。
“站住,你给我站住!”
“你当我傻呀?”
俩人满园子跑,估计‘两小无猜’‘欢喜冤家’什么的,日后恐怕更出名了。
俩人一起跑出去老远,把宫女嬷嬷们远远地甩在身后,在花园某个回廊里,水清浅忽然站下,月桂脚步没收住,直直撞个满怀,水清浅双手扶住她,远远看上去,金童玉女甜蜜得跟什么似的。但事实上,现在前后左右都没有人了,水清浅直入正题,“小幺是怎么回事?”
“十二妹妹怎么了?”月桂不明所以。
“她脸色不好,穿得也不好,也没有像你一样,嬷嬷奶娘宫女侍从一大堆。”
“十二妹妹从小身体就不好。她穿戴不好,谁叫她不受宠?”月桂好像不经意地摸了摸手腕上晶莹剔透的玉镯,大约那是御赐珍品,小公主语气里带着浓厚的优越感。
“那为什么她的侍女要你的母妃来指派?”水清浅又问。
“因为母妃,慧母妃和安母妃三人共掌宫闱,侍女安排当然是由母妃们来指定。温嫔只是个嫔罢了。”月桂不以为意。
水清浅又想了想,“那你跟小幺会经常一起么?比如,你们一起煮茶赏花什么的。”
“她整日病怏怏的,连宫门都不出,我一年到头也很少见她,”月桂的口气开始不耐烦,“再说,她连蒙学都没念过,她母妃也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我们都去顾夫人那里上闺学,她如何要跟我们一起?”
“她是你最小的妹妹吧。”
“还是唯一的妹妹。可那又怎样。”月桂公主不以为然的嘟嘟嘴。
在皇家,大约最不值钱的就是兄弟姐妹的情谊了。皇帝的心就那么大,你争多一分,别人就少一分。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都可能成为最后的死敌对手,何况是利益冲突的异母的兄弟姐妹?水清浅是宁仁侯夫妇的掌中宝,他根本无法理解其中残酷。眼下,水清浅要确定的一个问题是,“你知道我在映月湖边,特意寻来的,对不对?”
“嘁,臭美。”月桂扬起下巴。
“你知道我今天入宫,这不奇怪,但是能找到我在映月湖边,就很有本事。”皇宫大着呢,难道水清浅会相信刚刚只是偶遇?水清浅很肯定的道,“有人给你通风报信的吧?”
宫里太复杂的关系,水清浅不懂,但他知道月桂有个嫡亲的兄长就是五皇子殿下,他见识过华妃,也看见了那个什么什么嬷嬷,不管这里面是不是另有名堂,反正有人刻意地要拉近月桂与他的距离,这让他很不舒服。说他迁怒什么的怎地都好,反正他不想跟月桂有再多瓜葛了,本来月桂的小公主脾气也跟他不是很对路。所以,
“好了,我要去找爹爹了,” 水清浅问完话,过河拆桥的转身就走,“我饿了,官家说有准备好吃的给我。”
月桂恼怒地盯着清浅离去的背影,恨恨跺跺脚,最终还是跟过去,“我也要去找父皇。看什么看,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
天生的冤家。
看着那边两个小的抢雪绵糕,另一边的几位家长脑海里全是这个词儿。
几碟子点心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至于抢么。再者,一盘里好几块,你们俩就非得抢那一块,它上面长了花儿好看是咋么的?
“嘿嘿,我又赢了。”水清浅往手上的糕点呸了唾沫,表示成功占据。
“你你你,恶心。”
“随你去说,反正我赢了,手下败将,有本事你也这么干哪。”水清浅把抢到的点心放在盘子里,其实这熊孩子早就饱了,他就是故意的。
月桂气得泪汪汪地盯着水清浅,但吐口水这种事,她还真做不出来。
双方家长对视了一眼,宁仁侯瞪了水清浅一眼,欺负人也不要太过分。
他爷爷,“鹭子,不许浪费粮食。”
官家:难道不是让着女孩子,教他怜香惜玉才对么?
“哦。”水清浅放下手里的糕点,暂时休战。
官家:他XX的,竟然还真管用。
“青离,把点心都撤下去。”官家釜底抽薪,“就几碟子点心,瞧瞧你们成什么样子?过来,互相揖揖,以后还是好朋友。”
“我跟小幺是一伙的,跟她才不是一伙的。”水清浅立刻撇清关系。
“小幺?”
“就是十二公主,我最新的朋友。”水清浅高调宣称,同时神色怪怪的看着官家。
水清浅的那一眼,让官家觉得万分狼狈,为自己几乎忘记了某个女儿,为水清浅那清澈的疑问眼神。
圣人记得,记得那个女儿从一生下来就情况不好,当时太医跟他说这孩子太弱,恐怕成活不了。后来几乎所有只纸片语关于十二公主的消息,都是病危、准备后事什么的,所以他就…………如今想一想,这个据说一生下来就活不长久的孩子,如今绊绊磕磕得活了十年了,尽管一直病怏怏的,可也活下来了。他是不是,是不是太久没关心这孩子了?嘉佑帝警觉自己的疏忽,愧疚油然而生,对这个女儿他亏欠大了,今天什么时候他得去看看她。
嘉佑帝,“嗯咳,小幺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我先前还跟她一起在园子里,她挺好的。后来我要教她在湖边钓鱼,可月桂公主的嬷嬷不让。”水清浅抓着机会告状。
“湖边危险,以后没大人看着,都不许往湖边跑。”嘉佑帝惊讶于水清浅对十二公主的另眼相看,至于某人告状的重点,嘉佑帝忽略了。就算注意到,家长也肯定同意嬷嬷的安排,小孩子就不该在湖边玩。
水清浅荷包里还揣着小幺的一只耳环,他原想让官家帮忙还给小幺,如今看来,官家跟他也不是一伙的,水清浅气鼓鼓的,转眼又看到墙角站着当壁画的那些间谍嬷嬷宫女,他决定还是找机会自己亲自还给小幺。
两人说话的这功夫,嘉佑帝脑子里描绘的是一个日趋康健可爱的小女儿,想着这个女儿得了水清浅的眼缘,日后可能福缘深厚。却没料到傍晚间,他依然只看到了一个躺在床上满屋子药味的形容枯槁的病弱孩子。据说因为白日里在湖边玩,她被侵了寒气;水清浅则在盘算哪日去拜访小幺,把耳环还给她,但他也没料到这只耳环终究没有还上,被他保存了一生。
这些都是后话,当前眼下,放下这个话题后,嘉佑帝跟水清浅打商量,“刚刚朕跟你爷爷和爹爹商量过了,过两天带你去郊游,高不高兴啊?”
“真哒?”水清浅惊喜,“我要去,我要去。” 出去郊游哇,三月天去踏青,傻子才不答应呢。
月桂一听,急了,“父皇,你们去哪儿呀,我也要去。”
“姑娘家家的,到处乱跑成什么样子?都要做大姑娘了,过几年要嫁人。留在宫里跟嬷嬷学规矩,不许任性。”嘉佑帝驳回了月桂的申请,带水清浅一个都是破例了,哪能再带女儿。
水清浅对月桂做鬼脸,各种炫耀。
月桂公主终于受不了,哇的一声哭了,“父皇,你你偏心……水清浅,我讨厌你……呜呜呜……”
“是是是你爹欺负你,你怪我干嘛呀。”熊孩子急了。
月桂,“就是你,都怪你!你是坏人,小人!呜呜……”
“别动手打人啊。君子动口,小人才会动手……哎呦,官家,你管管你女儿呀!”
路人甲的嘉佑帝:……
说带水清浅去郊游,这是骗他呢。
西山驻军营,朝廷的大事件,军事考核。武功这东西得看真章,帝国武学院每三年有一批毕业生,西山驻军营地每两年轮换一次驻兵。隔几年一次的阅兵检查,包括操场列队,实战演练,一举不仅考较了武学院的学员,连驻地士兵也全检阅一个遍。这是重大国事,前前后后,皇帝在驻军大营里要待个把月,所以除了皇帝,还有一批相关的内阁重臣随行,今年有一个例外,水清浅被带来了——这可是连皇子都没有破过的先河——居然都没有人反对。听着奇怪,但细究下来,倒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