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原来那天仕女游园会上小麻雀就是水清浅呀!
——你男扮女装啦?
扒马甲永远是世间第一大惨案。
打死他也不能任这种把柄落在外面。
所以,必须把画弄回来,哪怕坑蒙拐骗也得弄回来!
“什么,你还要去?”此时佳人俏丽站面前,但孟少罡的眼神就跟看小怪物似的,“你不是都闯祸了么?”是谁呀这两天火上房似的死活要把画找回来,这边狐狸尾巴还没收回来呢,转身又要扒瓦上房去偷鸡?
“事情一码归一码。”水清浅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仇要报,画也要找回来。”
我勒个去!
人家郡主怎么你了,才几天功夫就被你上升到‘报仇’的高度?
“你造多大孽你知道么?”孟少罡真心看不过去了,“昨天芳菲笑得跟个疯婆子一样,特意跑去跟我八卦那蜜蜂蝴蝶的事,现在上流社会私底下传遍了都。你忒狠了吧你。”孟少罡以为往染料里加蜂蜜是水清浅的故意使坏。
水清浅反问,“那你知道前天宜阳王府的人在查钱姓官员的履历,尤其是家有十四五岁闺女的钱姓官员?”
“她想查你?”孟少罡皱眉。
“去好几户人家里又砸又打的,还绑了十来个小丫头去宜阳王府,昨天个个脸肿得像猪头一样被放出来的。”这是他们家金吾卫们回家八卦的。没有苦主出面状告宜阳王府,别说石恪的律政衙门,连应天府都不能管呢,最多御史台在朝上喷人罢了。水清浅对文安郡主现在一点好印象也没有了。也是摊上水清浅人品不好,从月桂公主到文安郡主,从一群嘲笑小麻雀的凤凰女到街边的卖身女,他遇到全是极品。所以此时此刻要他针对一姑娘连番出手打击,全无心理障碍,什么好男不跟女斗啊,怜香惜玉啊……抱歉,他学的是:面对敌人,一击致命,打入泥土,踏上一脚,永世不得翻身!!!!
自己的画当然要拿回来,但跟他要混进桃花宴不挨着,这是早就定下的。琴棋诗画,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九能六艺……打击极品凤凰女必须无差别!全方位!无死角攻击!丹青只是开胃小菜,文安郡主就等着哭去吧!!!
孟少罡看那位铁了心要死磕到底,也不管了,反正他就是个死跑龙套的。不过,确实应该佩服水清浅,这一只小飞天真当天才到妖孽。入太学四个月,他把首席才子元慕折得心服口服;在军营半个月,惊叹了半个帝国的将军;如今扮女孩子,只扮了一天,东洲豪门闺秀加外藩蛮女,团灭。
今天是桃花宴,场面上肯定不缺音律歌舞助兴,想也知道会是怎样一种盛况,水清浅显然无所畏惧,胸有成竹。孟少罡啧啧感慨,“我真没想到,你连跳舞都在行。”
“什么?”水清浅猛然转身。
“什么什么?”孟少罡也懵了,“这是桃花宴,一定有歌舞助兴的,别告诉我你头一次参加。”
桃花宴,跟东安郡王府的春日宴性质差不多,是帝国的老传统了,专门给这些上流社会的青年男女准备的,席间各种娱乐助兴。今年有外邦使臣在,不用想也知道这种这种自娱自乐最终将演变成显摆才艺。给官家争脸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前日仕女游园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今的桃花宴,是另一种场合。
水清浅特意挑中桃花宴作为第二回合打击凤凰女,当然是做过准备的:和琴、和音、和曲,古琴,古筝,古埙……哪怕昆曲、对歌,赋歌……统统放马过来,他怕谁来着?
可是,
“你说跳舞?”
孟少罡木着脸点点头,一字一句,慢悠悠的,“清浅公子,我想您一定是忘了,作为一个姑!娘!桃花宴才艺包括、但不仅限于和音抚琴,还有歌舞这回事。”
水清浅:“…………”
孟少罡:“…………”
水清浅语气弱弱的,“不一定会的吧。”
孟少罡:“您觉得呢,浅爷?”
水清浅:“………………”
第96章 姬昭回来了
嘉佑帝高兴开怀,儿子终于回来了。
好几年了,他还记得当初姬昭离开的时候,那可叫前赴战场啊!他整夜整夜睡不实,不放心。如今看看这身姿,捏捏这硬实的胳膊,厚实的肩头,儿子真的锻炼出来了,长大了!欣慰!
“我家老幺儿又长高了。”
“父皇,我都二十二了。”姬昭有些哭笑不得,还当他是小孩子呢,还长高了。
“对哟!老幺儿也是做爹的人了,大不一样了。”
“父皇。”
“<(^-^)>呵呵呵呵……”
姬昭看着父亲开怀的样子,心里突然领略到悔意,涩涩的,他应该再早点回来。五年了,他只顾闷头经营自己的势力,抓住权力,做自己未来的规划,甚至险些沉迷其中。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他的父皇,刨去所有光环地位,他的父皇也只是个父亲,会变老,头发会白,腰会弯,会想念他……想到这里,姬昭再也端不住,噗通一声跪下来,扒在嘉佑帝的膝头,愧疚道,“父皇,儿子,儿子对不住您……应该早点回来的。”
“老幺儿……”,圣人有点泪目,他摸着儿子的头发,心里酸甜苦辣,五年了,嘉佑帝心里不是没气过,可是仔细看看膝边的孩子,记忆中脸蛋上的婴儿肥没有了,脸庞棱角分明,明显黑了,瘦了,结实了……在南疆那种毒蛇瘴气遍地的地方,这样的变化,其背后的凶险不言而喻。他的小儿子已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能扩土封疆,他应该觉得欣慰,但又心知这种成熟是被迫的,这让他这心里酸涩……嘉佑帝忽然感觉手上的触感不太对,他低头拨弄开姬昭的头发,才发现他额角发际线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寸许狰狞的疤痕,连头发都不长了,姬昭就是用旁边的头发遮掩住……圣人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扒姬昭的衣服领口、袖口……看到衣服下面的痕迹,情绪彻底绷不住了,抱着儿子老泪纵横,“昭儿,我的老幺儿……呜呜呜……外面受苦……是,是爹对不住你,我跟你娘保证过,保证过要护着你,好好护着你………”
“爹,你护住我了,”姬昭反手抱住他父亲,急忙安慰,“你看我好好的,都是因为有你护着,我才好着呢……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委屈,你看,这都立了大功了,娘肯定为我高兴……”
“……傻子,她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是我,对不住你娘俩……”
要不是当初嘉佑帝不想应对局势变化,不想面对朝堂可能发生的风云诡异的储位之争,他不会一直压着妗荷的名分。从称呼就能看出来,圣人对姬昭真心当一个简单的父亲,而不是时时带着帝王光环。但嘉佑帝最终还是屈从局势了,因为不立继皇后,皇长子就一直可以稳稳的当太子,朝堂上下就可以稳稳的过着太平日子,他也可以稳稳的当他的太平帝王。他就是这么一个性格软绵的人。
所以,委屈的就只有姬昭的母亲,她出身显贵,有貌有才,却一直到去世都没能做成皇后,所以姬昭就不是嫡子。没有嫡子名分在,如今姬昭为了争夺那个位置,就必须要更加努力,压过所有兄弟,成为那个众望所归。姬昭做得越优秀,嘉佑帝立储的压力就越小,朝堂的变化就会越小,朝廷越稳,嘉佑帝这个太平皇帝的人生才可以一直都很太平幸福。
他这个皇帝的太平晚年是儿子给扛起来了,嘉佑帝明白,所以心里难受。只是姬昭成长成了男子汉了,足以宽慰父亲,过去的就让他们都过去吧。
爷俩抱头宣泄了一场,多年分离的生分感彻底被哭没了,姬昭盘坐在席子上,抱着他爹的大腿,感觉就跟小时候在芙蕖宫一样,这就是他亲爹,能让他骑大马的那种,什么君臣啊、天家父子啊,通通都是浮云。俩人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如今形势很好了。姬昭在外拼了五年,收获巨大。他有能力、有资本,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嘉佑帝给邵妗荷加封号顺理成章。当初姬昭的母亲下葬几乎就是以半副皇后之礼下葬的,就差没有封号。若这次能顺利加封号,那就妥妥是追封为皇后。那么姬昭就成了嫡子,立为太子,顺位继承,一切都水到渠成。
这畅想暂时有点远,姬昭现在只是郡王,还没升为亲王呢。册封亲王的仪仗仪式诏书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秦郡王还朝,文武百官出城相迎,然后有授封仪式,然后换仪仗,姬昭将以亲王的身份带着全套亲王的仪仗进城,这也是此次庆典里面一个相当重要的露脸环节……想到这里,圣人伸手弹了儿子一个脑瓜崩儿,半是责备半是傲娇的骂,“多大了,一点还都不让为父省心,文武百官等着后天出城迎接你呢,你这就偷摸跑回来,让人看见多不好。”
“儿子就是想早点来见您。”姬昭抱着他爹的大腿,还撒娇。
嘉佑帝心里美得很,嘴上却不愿承认。哦,他想起一件事,得解释一下,“老幺儿,爹一直都信你,就是中枢和内阁那边……”
“我懂。”姬昭打断嘉佑帝,他早就想通了。想他在南疆时,集军政财政人事大权于一身,还屡召不归,换位思考,他自己都会怀疑这是不是有裂土分疆的嫌疑。中枢压着他的亲王爵迟迟不授,再正常不过了。
闲话说到这,圣人想起个正事,儿子就这么偷偷跑回来,晚上怎么安排的?
“天色都晚,今天你就跟我这儿休息。”
“不了爹。官面上,我这人还在四十里开外呢,整天在您这儿晃,被人看了多不好。”姬昭反过来拿话调侃。
嘉佑帝哭笑不得。
“一会儿去我外公那里,去看看他老人家,再说,他那儿人少也清静。”
这倒是真的,安国公养老释兵权已经几十年了,最逍遥自在不过。
嘉佑帝上下打量了儿子,这是空着手偷摸跑回来的,所以,“……就算是自家人,一会儿去你外公那儿也别空着手去,这么多年没回来,头一遭登门……唉算了,我叫人给你准备些东西吧。这么大了,这种事还得我给你操心,真是的。”嘉佑帝一面絮絮叨叨的埋怨,一面还不忘嘱咐,“我想你应该也从南疆淘了不少好东西,爹不眼馋,但你心里得有数,回来该给谁送送礼、联络感情,都不能落下。这朝里上下,人走茶凉,懂吗,你这五年都不见人影……”
圣人搂着儿子幸福的絮叨着,朝上的朝下的,宫内的宫外的,鸡毛蒜皮的、陈芝麻烂谷子的……
桃花宴,水清浅此刻的心情,那是山雨欲来。
‘钱芊芊’从麟德殿上一露面,就是水波效应。桃花宴的规模跟前天的游园会差不多,但侧重不同,桃花宴上不拘男女,却只有京官四品以上家眷才能受到请帖,今年额外还有一些外邦使节。钱芊芊谜一样的现身,那真是没法不让人八卦到刻骨铭心。凡参加过前日游园会的那些豪门闺秀,跟打了鸡血一样,纷纷给没见过钱芊芊的人指点。没办法,话题太火爆了。一提起某郡主的蜜蜂蝴蝶事件,就是不能不提到这位扮猪吃老虎的小麻雀。所以,文安郡主一到桃花宴,就被人告知那只小麻雀也到了。
新仇旧恨,不死不休,孟少罡一点没料错。
文安郡主一身耀眼的大红石榴裙,头顶凤钗九髻,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范儿,环视四方,高傲气势不减的视线逼退了很多想暗瞧热闹的人,最后,视线落在某处一抹纤细的嫩黄色宫装女孩的身上,鼻腔低哼,就是那只该死的小麻雀!
郡主端着架子的问身边的闺蜜,声音略高得让许多吃瓜群众都能听清楚,“那边的姑娘……好生面熟。好像是……游园会上见过的嘛。”
“郡主姐姐,是那个迷路的小丫头,好像是叫……钱芊芊,是吧?”身边捧哏的配合。
“哦,对。”文安郡主调整了一下手上的指套,昂着头走过去,“钱芊芊,没想到今天又遇见你了。那天你来去匆忙,我们都没来得及好好相识一下,太遗憾了。”慢条斯理的,“今天正好碰上你,能介绍一下吗,你是哪位大人府上的?”
水清浅行礼,“这位姐姐好,我是叫钱芊芊。能冒昧地问一下,您是哪位吖?”
(ー`'ー)文安郡主脸色发青。
“你别有眼不识金镶玉,”旁边绿衣服的姑娘开口圆场,“这是宜阳王府上的文安郡主……”
“哦~~我记得你!”恍然大悟般的,打断对方的捧哏,声音清脆的传出好几丈远,“你就是往牡丹画上涂蜜糖,要给大家惊喜的那个姐!姐!”\(≧▽≦)/
她这是故意的!
文安郡主被这迎头一板砖拍得脸色从白变紫,两眼发黑。
越来越多人的目光集中在这边,文安郡主知道自己不能再被这个小麻雀挤兑丢脸了,死揪住钱芊芊的软肋不放,“你还没说,你是哪个府上来的?”文安郡主笃定钱芊芊出身不高。她能画出那等大作,若是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早就声名远播了。
果然——
“家父官职微小,想来郡主也不曾听说……”
穷图匕现,“这里皇家桃花宴,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
“自然有身份够高的大人带我进来,不过,如果这里真的不欢迎我…………”水清浅拉着小长音儿,不怀好意的试探,“那我走啦?”
文安郡主被噎住了,她忽然反应过来,如果小麻雀真的走了,她上哪里找她,怎么报那一日之仇?眼下,抓住这只小麻雀,狠狠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方是正理。文安郡主明白过来之后,气的胸脯急遽起伏,却咬住牙根,死活不再说撵人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