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玓先是把那些猫的浮毛和毛结都给捞起来用那擦毛的衣服包裹住,然后看着地板上零星的溅出来的血痕若有所思。
纵然他在清洗大猫的时候尽量做到了万无一失,但是终究还是有不少溅出来的痕迹,尤其是从窗口到角落里,他把猫抱过来的时候滴落了一地血点……虞玓真想知道大猫是如何掩藏身形过来的。
毕竟虞玓看过了,窗外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的视线飘了飘,最终落在了桌角摆着的小剪刀……
唔,这一桶血水,没有个合适的理由都不可能糊弄得过去。
…
白霜起身的时候,正看到徐庆打着哈欠从他和管事的房间一同出来,他看起来睡眼惺忪,一看就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白霜挑眉,柔美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徐庆,你昨夜是何时回去歇息的?”
徐庆一看是白霜,猛地打了个激灵立刻就醒了,他支吾着说道:“昨夜大山公子回来了,所以郎君让我回房睡觉了。”他不敢说他昨夜看到的那一幕稀奇古怪的画面,总有种那是不该触碰的警告在心里突突响起。
白霜微微蹙眉,但是思及大猫的出现,反而是松了口气。至少以虞玓对大猫的重视,人该是不会出去了。
她看了眼天色,梳洗后自去了虞玓的房间,想要把郎君给叫起,毕竟他们打算在清晨吃过早食后就立刻赶路。
只没想到那门一拍就开,而门缝刚扩大了少许,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就让白霜愣住,紧接着她的汗就刷了下来,提起裙摆急急往里面走了两步。
却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淅淅沥沥的血迹从窗口至角落的水桶,再从水桶到床沿,而虞玓正在试图给左手堵住伤口,那手掌划拉开一道深深的伤痕,一看就是被什么利器划破般。哪怕现在他正用帕子按住伤口,却也不见那涌出来的血液停止。
白霜倒抽了一口凉意,第一反应就是把门给合上,然后急切走到床边看着虞玓衣襟满血的模样,忍不住就红了眼角,“郎君这是……”
“我昨夜没出去。”虞玓轻声说道。
他知道白霜在担心什么。
白霜微愣。
虞玓指了指角落的水桶,淡淡说道:“是大山公子,他杀了他。”虽然他们没有任何的交谈,甚至于虞玓压根没有证据说明昨夜大山公子就是为了虞玓那简单的一句话做了何事,可他就是知道了。
白霜顺着虞玓的指点看了一眼,那水桶里正泡着半块剪开的毯子,依稀能看到深灰色与漆黑的些许浮毛飘在血水上。
“一旦他家中有人报官,定会被搜查,这些血都不是大山公子的血,要掩饰这一点并不算简单。何不如用更显眼的事情盖过去,那就容易得多了。”虞玓冷淡的模样仿佛他刚才切开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块嫩豆腐。
白霜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却在低头看着虞玓伤势的时候突地尖叫了一声。
而这叫声立刻引来了左右的家丁,尤其以程府的家丁最快,他们扑进屋内,却闻到了他们最为熟悉的血腥味!
白霜苍白着脸连连说道:“郎君误伤了自己,请你们分出一位立刻去请坐堂医,徐庆,立刻去马车拿我们备好的伤药……”她镇定自若地嘱咐着,虽然脸色惨白,却从容不迫。
而在他身后佯装虚弱躺在床榻上的虞玓在说完话后,却是有些出神。
昨夜那惨烈的血味让虞玓沉寂的记忆中开始翻滚,总感觉他好像遗漏了什么。又或是做些什么,微妙的痕迹却捕捉不到。
是关于大山公子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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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偿一下昨日的欠更,以及先更后改(00:30修改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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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猫这一出其实有点原因……写不完了,下章再写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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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屋里地板的血迹都被清除干净,请来的坐堂医正在给虞玓上药包扎,门外守着两个神情严肃的家丁,那目光炯炯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甚悍匪出身,彪悍十足。
客栈自是收到了风声,在接受了赔偿后就当做没发生过,派了人清扫。那低头做事的两人抬了大水桶出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真是奇怪,那样俊秀瘦弱的郎君,竟也能给自己弄出来这么多血……”刚才他们弯腰处理的时候,那浓郁的血腥味可当真是令人作呕。
“那有什么,你刚才怎不看看他的衣襟,啧,我看着都有些发晕……也真是文文弱弱,忒容易受伤了也……”
他们操着一把浑浊不清的乡音,嬉笑着说着自家话。
在他们看来,今晨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有些特殊的意外。
客栈二楼。
年轻的大夫给虞玓包扎完后,对身旁的白霜说道:“郎君的伤势不能碰水,日后要多加费心了。”白霜细心记住了许多嘱咐的详情,这才给了诊金并亲自把人给送了出去。待她回来后,就看到郎君左手搁在身旁,右手正有点艰难拿着本书籍。
“启程的时日都推到了下午,您还不如好生去歇息一会,竟还在这时候看书。”白霜的语气虽然依旧温和,可到底带着点恼火。
她虽然没有问虞玓详细的内情,可郎君的作派分明是为了替大山公子掩饰行踪。她方才进进出出的时候已经听说外头的热闹,似乎是哪个大户人家出了事情,那为非作歹的郎君在自家房屋里暴毙,而尸体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整形来,既是令人骇然又让人解气。
私底下偷偷高兴的可不在少数。
白霜隐约串联起了这究竟是如何,可她偏生不能责怪虞玓,也无法责怪大山公子,这一切追根溯源也只是落在昨日的事情上,这让她既有些郁闷,却因为担忧虞玓的左手伤势而更加内疚。
虞玓听着白霜的语气就知道她现在的念头,他偏头看了眼在外头守着的家丁,让屋里守着的徐庆回去休息,顺带把门给带上。然后才看着白霜说道:“姐姐先坐下吧。”
白霜依言。
虞玓慢吞吞地把右手的书籍放下,然后动了动被包扎得近乎不能动弹的左手,淡淡地说道:“其实昨日大山公子为何会那么做……我也觉得有些出奇。固然他是听得懂人说的话,只是这种莫名去撕杀了人的事情,惯常不该是他会做的。”
白霜颔首,以往的大猫看起来雍容华贵,虽然凶残却也从未露出獠牙,故而她确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不,姐姐错了。”虞玓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摇头说道,“大山公子……”他斟酌着,像是在思考要用什么话来表示得更为恰当,“他的本性并非良善,我深知他其实正如旁人所说的凶残恶劣,只是那都甚少表露出来。我只是在想,以他的脾性,他应该知道若单单论昨天的事情,挑事的人也并非是他……为何大山公子会直接绕开刀而去杀了持刀的主人呢?”
做事必然是要斩草除根,掰断了刀自不如毁了持刀的人,这道理浅显易懂。
可他不是只助人为乐的猫,按照他以往的脾性,或许压根就不会掺和进来此事,纵然是掺和了,也不会致使到现在的地步……因为他压根漠不关心。既然本该如此……那又到底是为什么而促使了这样的转变?
白霜蹙眉,从虞玓的描述中,她不知为何有种奇怪的错觉,昨夜这场近乎闹剧般的惨事,在那只猫的眼中或许只不过是一次轻描淡写的事情……更像是……更像是……她敏锐的情绪仿佛被刺痛了般,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强笑着说道:“郎君未免把大山公子想象得太过神异了,他……”
“姐姐知道的,不是吗?”
虞玓清冽的嗓音不带任何的情绪,安静地看着白霜。
白霜撑不住笑容,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她好不容易因为进进出出而红润起来的脸颊,再一次因为虞玓的话而变得毫无血色。
惯来主家有许多的事情都会交给贴身的家奴去做,这倒不一定是主家多么看重家奴,或许也有压根瞒不过的缘故。除非是那等密探出身,又是武艺高手,否则自身的细微变化最清楚的自当是伺候的家奴……虞玓一向是不喜有人在身前身后伺候,凡事基本都是亲力亲为,可纵然是这样他的院子里也都摆着五六个人,而离他最近的人无疑是白霜。
白霜是把虞玓当弟弟看待的,虽这般的话有些逾距,可在郎君为她强出头助她离开张家后,她原本有些揣测的想法就安定了。既然郎君都能这般坦然地把她当做姐姐,她为何不能放开些把他当做弟弟……而怀着看待家人的视线,有些事情会更加敏锐。
大山公子时有时无的出现,时常在半夜的轻微动静,甚少有人看到大猫是如何出现,如何离开的……尤其是有了隔壁院子那煤球的对比,就越发衬托出来大山公子的不平凡。在石城县的时候或许白霜曾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却万万没有在长安这般神异……就好像……她沉默地看着虞玓,“郎君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虞玓漆黑透亮的眼眸看着白霜,其实有很多人不喜欢他这双眼睛,在对峙的时候更不喜被他这样盯着……他的眼睛总是带着一种过于清亮的极致,仿佛轻而易举就能穿透晦涩的人心,“害怕他会加害我吗?”
他顿了顿,就像是发出了一声轻笑,“缘何要害怕呢?同样身为人,恨不得生吃我肉者有,厌我挡路者有,怒我出头者更有之……这些难不成不比他来得严重?至少他可当真是救过我。”
若是大山公子真的要加害虞玓,那他可当真是太多次把弱点袒露在猫的面前了。
白霜抬手揉了揉眉心,轻柔地说道:“我不是在担心大山公子会加害郎君,只是它毕竟是兽类,您无法与猫共通,若日后它再有这样的举动,您难道……”她收住了口,猛地蹙起了刚才松缓的眉心,就像是抓住了一点虚无缥缈的灵感。
虞玓没有看向白霜,故而也不知刚一闪而过的怔然:“若是如今日一般是当杀之人,我自然是护着的。若是……劝之拦之望其改之。如果一错再错……”
他有些怔然,昔日里,好似也曾有人问过他这样的话语。
白霜忽而低声说道:“郎君觉得……昨日会不会也是个试探呢?”
…
东宫近来有些水深火热。
纵然是与前头不相干的太子妃苏氏与韦良娣多少也感觉到了那冷凝的气氛,在午后的暖阳下悠悠地说着小话,“太子难道还是身体不适吗?”韦良娣弱弱地说着,她的嗓音向来不大,说起话来也温温柔柔,瞧来不像是长安能养出来的娇滴花儿,反而该是在江南水乡温养出来。
太子妃闲闲地说道:“若是身体不适,可没这般悠哉。你就别瞎操心了,太子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她瞧来有些懒散,只要与合作无关的事情,她向来不喜韦良娣与太子接触过多,以她柔弱的心性,怕是压根遭不住太子的谋算。
韦良娣轻笑,“可我听欢儿说,太子殿下好似还是那温柔从容的模样,也不知殿前伺候的怎就那般心惊胆战了。”
太子妃苦恼地看了眼韦良娣,虽然是手帕交一起长大,她知道韦良娣的天真良善,这大半也是她娇纵出来的。可偶尔在听到这些话时,又有些无奈,怎到了这个地步还是看不透太子那笑面虎,还以为是个好人物呢……苏氏酸溜溜地想着,抬手一挥,“他高兴不高兴那是丽正殿的人该烦恼的事,只消与我等无关就成,来来来,你说昨日要吃的……”她轻而易举地改变了对话的方向,在心里默默踹了太子一脚,巴不得他再也不要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
而在丽正殿内,那些伺候的宫人在相隔了数十天后,头一回感受到了喘息的机会,犹以为雨过天晴。既不会让人深感背后发凉,也不会威严深重让人两股战战,仿佛寒流回暖,大雪化春。
近来因着魏王殿下开始频频试图参与朝政,诸多东宫属臣来来往往意见各有不同。不过圣人在此事上虽然暧.昧不明,可始终没有松口,故而魏王殿下那敲边鼓的行为还在界限内,然众人都深知,此事必然不会就此结束。
杜荷匆匆入宫求见,与太子商议许久后方才离开东宫,而不多时,赵节也是入了东宫来,如此这般说完后却没如前头的杜荷一般立刻离开,那死皮赖脸逗留的模样,让得太子懒懒地赶人,“没事就给孤滚。”
赵节哀怨地说道:“殿下,您怎能说得如此粗鲁?”
太子殿下放下手头的文书,抬眸看着赵节温柔一笑,“滚,或者现在与孤做过一场。”他说得温和从容,就连那俊美的面容都带着笑意,微弯的眉眼温驯淡然,正合该是一个完美的形象,却惊得赵节往后一窜,皱眉问那身后的內侍,“太子殿下今儿怎么了?有人惹他了?那也不该啊……我进宫的时候正遇到杜荷,他可说殿下今日脾气正好呢。”
那內侍在几番清洗下仍留在现在的位置上,在太子面前是有点薄面的,便低头说道:“在您之前,两位左庶子前来拜访。”
赵节恍然大悟。
那些儒官说起话来又臭又长,那劝谏可都是一封封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