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铮暗里跟踪他们,一路都未找到机会动手,终于在昨夜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交手时他腹侧受了刀伤,不知还能在此处坚持多久……
眼下要解决玄风教这几人,他倒还有几分把握。
日落时分,那几人起身离开,罗铮也不动声色地混在了进城的人群里,尾随而去。
此时,赫连倾已在赶往淮阳的路上,入夜只在一处小镇落了脚。
他看似泰然,实际更像是听天由命,做完此事,这江湖如何,世人如何,谁要杀他害他,都随他们去……
无牵无挂无所寄托,竟比满腹仇恨时还要难捱许多。
他本不是将情绪全然挂在脸上的人,往日里身边人想要察言观色探他心思并不容易,可这回赫连倾脸色难看到连唐逸都要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唐大夫一脸慎重地嘱咐道:“庄主的内伤已无大碍,只是内力于习武之人来说,无异于第二条性命。云游剑这种会将内力耗至枯竭的武功,庄主以后还是不要轻易使用的好。”
这话几日来唐逸已经说过无数次了,赫连倾又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连哼都懒得哼一声。
唐逸知他心情不好,可他医病医伤却医不了心,灵州发生过什么事,他多多少少从陆晖尧处问得了一二,只是都无法让他寻到症结所在。
以前最懂庄主心思的人莫过于洛管家,现如今洛管家也不在了,庄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情绪没了出口,自然会郁结于心,日子一久又会变成病状反应在身体上,这点唐大夫还是清楚得很。
医者仁心,向来不适合用在唐逸身上,只是他面对赫连倾时,才真正尽职尽责,从不出半点纰漏。
既然旁人都看不透庄主的心思,便只能借由庄主自己之力去化解了。
唐逸拿出一粒褐色丹药双手奉上,一本正经道:“庄主肝气郁结,气滞血凝,实在不利于养伤。这颗养气丹庄主可先服下,片刻后便会起效。”
赫连倾阖着眼接了药,唐逸一时竟不知眼前人这是太过信任自己还是全然不在乎性命。只不过自从那人服了药,唐逸便也不再细想,只一直盯着他不曾移开过视线。
片刻后,气血翻腾,赫连倾猛地睁开双眼,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他眼眶通红扫向唐逸,开口未说出话来,先呕了一口黑血。
“庄主!?”唐逸面不改色,张弛却吓得魂飞天外,他质问道,“你给庄主吃了什么?”
唐逸看了张弛一眼,又转回头冲着赫连倾说:“养气丹又名祛瘀丸,庄主郁积过甚,属下救不了。”
赫连倾胸口滞痛,气息短促,他压抑着痛苦怒道:“本座要你何用!”
话音刚落便又吐出一口黑血。
“属下救不了庄主,旁人就更无能为力。”唐逸一刻不停地说道,“属下跟在庄主身边已十年有余,不敢说了解庄主,却也知道,庄主虽然年纪不大,心思却深沉得很。眼下属下只识病状,却不知病因,想必问也是问不出来的,只能用药硬逼。”
赫连倾攥紧胸前衣襟,气短到眼前发黑,唐逸又在一旁喋喋不休,犹如魔音穿耳,他恨声道:“你住口!滚出去!”
“属下现在滚出去,庄主便真的没救了。”唐逸不怕死地顶了回去。
赫连倾何曾被这般忤逆过,当下气得青筋猛跳。
“噗——”一口鲜血涌上喉间,赫连倾的气息反倒顺畅了几分。
见此唐逸才两步上前,跪在赫连倾身侧,将手中另一粒丹药塞入赫连倾口中。紧接着叩首认罪,道:
“属下有罪,但实在是为庄主性命不得已而为之。”
赫连倾喘了喘,微垂了眼看着跪地之人,半晌,竟觉得无力怪罪。
唐逸抬头看向赫连倾,继续道:“心病仍须心药医,属下只怕还是救不了庄主。”
赫连倾移开视线,无谓地哼笑一声,又叹了口气,才道:“医不了,便算了。”
这可不是唐逸想要的效果,他起身收起医箱,皱眉道:“十数年的苦心积虑,步步为营,眼看着全部如庄主所愿了,怎到底连活着的意望都没了?庄主莫怪,行医之人见不得这个,先行告退了。”
“你疯了?”张弛心惊胆战地在一旁看了半天,现下也觉得头脑僵硬,不自觉地上前拦住要出门去的唐逸。
赫连倾终究不是个能被人任意数落的,他黑着脸正欲发作,唐逸便一溜烟跑了出去,只剩张弛愣在原地,整个人汗毛倒竖。
他伤势见好,原本脸色正常了许多,这会儿面无人色竟与雨夜那晚不相上下。
赫连倾怒视着被慌张推开后未被合上的门扇,连日来的滞闷被这怒意冲得一干二净,他捏着拳头“砰”得一声砸向桌面。
“扑通——”张弛抱拳跪地,连声道,“庄主息怒!”
赫连倾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陆晖尧出门办事了,韩知守在院外,张弛因有伤才被安排在了屋内,现下却恨不得整个人跟地面融在一起。
赫连倾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盯着跪伏在地的人没有出声。
心道,果然自小养起的暗卫才最是听话。
思及此,另一人的身影冷不防地出现在他脑海里,提醒着他——
也不尽然。
“下去罢。”赫连倾开了口。
张弛如蒙大赦,起身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地掩了门。
屋内静了下来,赫连倾盯着闪动的烛火,轻笑一声。
“如愿?如愿了么?”
何曾如愿过?
他怪天,怪命,怪自己,唯独不怪罗铮。
唯独不怪罗铮,可他伤害的却是罗铮。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下评论,大家觉得虐了,我其实觉得还行。
那关于死别,希望罗铮死的请举手,希望赫连渣死的请躺平。
第78章 番外二 过年 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好,我们又一起过了一年啊,熊抱各位!
过年要吃糖,S别什么的先放一放,我看到有人傲娇想弃文,哼!
这篇番外还有个下,本来想一起写完再发,但是忍不住想发出来,不然下怕过完年也写不完。
一不小心写到四点多,我是谁我在哪??发完我就去睡了,明天醒了回评论+发红包,虽然已经初六了,大家别嫌晚呀,么么么谢谢大家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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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过了腊月就是年,过年对老百姓来说是个大事,郢峣早就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了。
赫连倾和罗铮都是头一次在北方过年。两人中一个是从小被伺候到大的,年节里有什么讲究他不甚清楚,另一个在听雨楼那种环境中长大,自然也全无张罗年节的经验。
这回需要他们自己劳心劳力备年货,便只能边打听边学着,看旁人做些什么买些什么,几日下来总算凑了个七七八八,该置办的也差不多都备齐了。
买东西简单,但做年夜饭实在是个大难题。
因为时机特殊,两人未带随从,赫连倾又不喜外人打扰,便一直没有雇什么下人。平日里膳食都是从城内各个酒楼饭馆订的,每日有人准时送来。
可郢峣这座小城十分传统,人们忙忙碌碌辛苦了一年,等到过年的时候,初一到初三整整三天里全城的食肆都打烊歇业,人人都回家团圆专心过年了。喜庆的年节,饿着肚子是不可能的,不但得吃且还要吃好的。
这就得有人会做饭了。
很可惜,这两位,啧啧。
赫连倾打出生起,自家厨房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罗铮比他强那么一点,但仅限于把食物弄熟——他是不敢胡乱做那些东西给某人吃的。
赫连倾心血来潮地买来一堆食谱菜谱,潜心研究,还亲自下厨试验,好歹是把油盐酱醋分清楚了,菜却做不明白。
罗铮在尝了无数次半生半熟或焦糊不堪的狮子头之后,委婉地劝道:“家里的肉又没了,属下明日去买,庄主休息一下再学不迟。”
赫连倾早就过了难为情的阶段,爽快地倒掉盘里的大丸子,摇头道:“这菜谱果然不如武功秘籍写得清楚易懂。”
罗铮暗自翻了个白眼,默默合上图文兼备的菜谱,心想若不是那人抢着要学还不许他在一旁围观,或许早就可以试验下一道菜了。
赫连倾见他不出声,便猜到他心里想什么,长臂一伸将人搂到怀里,挨得极近,佯作不满道:“嫌弃我?”
他身上还挂着围裙未来得及摘掉,名贵香缎裁就的冬衣上也尽是油烟气,罗铮闻得心里一软。
心疼都是相互的,赫连倾对他所有的好他都懂,那人舍不得他做这些事,他又怎么会不知。这样想着便由着心也贴近那人一点,回道:“没有,庄主学得起劲,属下也觉得有意思,想跟庄主一起学。”
赫连倾挑眉,十分确定自己被嫌弃了。他愤愤地想,儿时跟父亲学习心法,仅念一遍便可领悟,那菜谱上不过零星几字,怎么耗费数日,做出的东西仍是难以入口呢?
想及此他叹了口气,闷声道:“术业有专攻,看来做菜也需要天赋。”
听那语气就像人生头一次遇到如此巨大的挫折,不知如何是好。
罗铮被他松松地搂着,此时转身面向他,安慰道:“许是买来的肉糜不适合做这菜,那些原是买来包饺子的。”
“是吗?”赫连倾眼里恢复了些神采。
“……是。”罗铮张口瞎掰。
“算了,明日学些简单的,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赫连倾心情很好地下了决定。
“嗯,”罗铮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吴记的大嫂说这几日甜糕铺子缺人手,想让我去帮个忙。”
赫连倾才松了手去摘围裙,听了罗铮的话手下一顿。既然回来问了,便是之前没有拒绝人家。
他便问道:“想去?”
罗铮没回答,倒是接着说:“她说冬月里远方亲戚来时带了两条燕子鲤,冻在雪地里,要留着年夜吃,到时做好了送给属下一条。”
赫连倾弯了唇角,笑道:“想吃?”
罗铮转开视线,抿着嘴点了点头。
赫连倾笑得更开,许道:“那便去罢,多穿点。”
罗铮得了准许,眉眼竟也露出几分开心,披了貂绒大氅便要出门。
“几时回来?”大冷的天,跑去那挨冻就算了,总要及时回来吃晚膳罢。
“关了铺子便回来。”罗铮回道。
按说糕点卖到最后剩得不多,也不需要人留下帮忙了,完全不必等着铺子关门才回来,赫连倾也没多说,嘱咐了几句便放人走了。
待人踩着雪出了门,赫连倾才心情极好地笑了笑,低叹道:怎就那么喜欢甜糕。
吴记甜糕是一间不大的糕点铺子,平日里生意便很好,年节一到想必更是红火了。初来郢峣时两人路过买了一次,之后便隔三差五地去买些不同口味的回来尝鲜。赫连倾并不嗜甜,再精细的糕点到他这也就尝尝便罢,只是他发现罗铮似乎很喜欢,一来二去买得勤了,罗铮便以为他也很喜欢。
铺子老板是个憨厚的老实人,时间久了便也跟他们熟络起来。每次去买,若遇上什么新品了,吴老板都大大方方送他们两个尝尝。淳朴又热情的外人,赫连倾愿意罗铮多跟他们相处。
平时只吴老板自己看铺子,做糕点卖糕点都他一人忙活,偶尔会见吴家大嫂去铺子里帮忙,现下许是筹备过年也倒不出空来。
赫连倾没有多想,他知道罗铮从未与人这般平和地相处过,这种普通人过着的烟火气十足的安稳日子,对罗铮和他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
既然自己在家,赫连倾便闲闲地沏了壶热茶,将几本菜谱又翻了一遍,回想着自己做的红烧狮子头哪一步出了岔子,盘算着改日再买些合适的肉糜回来试最后一次。若还是不成,今后便不吃那破肉丸子了!
翻着看着,天也渐渐黑了,罗铮下午出的门,饶是冬日日短,这也有个把时辰了。刚好来人送了晚膳食盒,赫连倾琢磨着这会儿摆桌上等人回来怕是要凉了,便拎了食盒到屋里,没有打开。
就在赫连倾担心放在食盒里也会凉时,罗铮才揣着一盒芝麻糕,带着一身凉气进了屋。
赫连倾放下手中的书,待人走过来,捉了罗铮的手在手心,还好揣着芝麻糕,手倒是不冷。
罗铮显然心情不错,将盒子放在桌上,道:“庄主尝尝,是这几日吴记新出的。”
“你尝过了?”赫连倾松了手,把装着糕点的小盒子打开。
“还没,”罗铮将大氅收好,才走回来继续说,“闻着很香。”
就是甜腻的芝麻味,赫连倾笑着摇头,将桌上的食盒盖子打开,没等多久,但他确实饿了。
“待了一下午,可学会什么了?”还好食盒保着温,菜还热着,只是色香味只剩香味二字了。
罗铮忙过来帮忙端出饭菜,歉疚道:“让庄主久等了。”
赫连倾未接话,只是坐回圆凳上,由着罗铮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