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近些便是......
余丰宝愣了一下,有些慌了神。
不远处的城楼上,乌泱泱的一大片人,那抹明黄色在黑夜里格外的显眼,他在谢承安的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谢承安,你疯了吧。要是被皇上发现,你的安稳日子就到头了。”
谢承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拉着余丰宝坐下。
“这是本宫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来这里是本宫七岁的时候,每年的除夕夜都大同小异,一群人吃饭,然后赏烟花。本宫觉得无趣,便偷偷的跑来了这里,后来母后发现本宫不见了,阖宫里的人都跟疯了似的在找本宫,而本宫却偷偷的躲在这里看着他们着急失措的模样咯咯的笑了许久。唯有那一刻,本宫才觉得自己是重要的,被重视的。”
余丰宝的心揪了一下。
“那然后呢?”
谢承安苦笑一声,“自然是免不了一顿毒打。再后来的每一年本宫都依例陪着父皇站在了城楼的最前面,可是今年守在父皇边上的却是端贵妃和三皇子谢承河。父皇他有那么多的老婆,有那么多的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本宫只是有些心疼母后罢了,否则真当本宫稀罕当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太子。”
这话说的愤懑,更像是赌气的话。
余丰宝挽着他的手,偏头靠在他的肩上。
“好歹你还看得见你的父皇和母后,我即使想见也见不着。临进宫的那晚,我问了我的养父养母,他们当时的面色很难看,最后只交给我了半块帕子,其余的一概不知。天下之大,我连一个亲人都没了,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飘在水里的浮萍,无牵无挂,飘到哪儿便算到哪儿吧。”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很快便被吹散在寒风里。
余丰宝微微仰起头,看着绚烂的烟花,眼睛里有晶亮一闪而过。
谢承安侧着头,定定的看着他的侧脸。
余丰宝生的好看,脸小而精致,羽睫长而卷曲,秀挺的鼻下,是莹润饱满的红唇,他的嘴角含着笑,印出小小的酒窝,分外的可爱温柔。
风吹起了他的发,发丝拂过谢承安的面上酥酥痒痒的。
谢承安看的出神。
余丰宝知道他在偷看自己,可是他却没有勇气回看过去,低声嘟囔着:“殿下,专心看烟花吧。烟花易散,很快就没了,回头要是再想再看,也只能等明年了。”
谢承安长臂一伸,揽着他的肩,将他扣进了自己的怀里。
“宝儿,容色倾城,自是胜过烟花千百倍。”
况且烟花他都看了十多年了,早就看的腻烦了,哪及身旁的余丰宝好看啊。
余丰宝只觉耳尖一阵滚烫,脸上火烧似的。
从前怎么没觉得他这般油嘴滑舌?
不过虽是奉承的话,可他的心里还是有着些丝丝的窃喜。
谢承安瞧着他眉眼弯弯的模样,低头在他的额上亲了一下。
“宝儿,你放心,等本宫恢复太子之位后,定会派人好生去探寻你生父生母的消息。就算寻不见你也别伤心,本宫就是你的家人。”
余丰宝方才含在眼睛里的泪,滚落而下。
他伸手环住谢承安的腰,埋在他的心口处,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殿下,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谢承安在此之前从未喜欢过人,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喜欢,只道:“本宫就想对你好,难道对一个人好还需要理由吗?”
余丰宝没有说话。
可是他还是觉得需要理由的。
他是奴才,而他是主子。
况且从他方才言语间的自信可以瞧得出,他被困东宫也只是暂时的,他朝恢复了太子之身,他就是未来的储君,是大周朝的王,而他却只是尘埃里的一个小太监。
谢承安见他不说话,又道:“宝儿,你跟着本宫,本宫一定会对你好的。”
余丰宝点了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
重华门的门楼上,妃子,皇子,公主,外加太监,宫婢,侍卫,乌泱泱的一堆人将整个城楼站的满满的,连转个身都困难。
九皇子谢承显,站在人堆里双腿弓成了“八”字型,双手捂着裤|裆处,急的在原地团团转。
方才除夕夜宴的时候,他吃多了些,这会正想如厕。
好容易拨开了众人,冲到了一处隐秘的树丛里。
透过枯树的枝丫,他恍惚瞧见了远处的角楼屋顶上似是坐着两个人,衣炔翻飞间宛若仙人,虽隔着夜色瞧不真切,但怎么看都像是一对璧人。
解决完之后,他迫不及待的往回跑,连腰带都没系好,拖在地上跟拖长了个长长的尾巴似的。
谢承显跟着小兽似的,埋着头直往里钻,一路横冲直撞挤到了乾元帝的跟前,他兴奋的指着身后的角楼大喊大叫道:“父皇,你看,你快看太子哥哥在角楼那儿看烟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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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父皇,你看,你快看太子哥哥在角楼那儿看烟花呢。”
太子被废之后,乾元帝暂未新立储君。
那么九皇子口中的太子哥哥便只能是废太子,谢承安。
九皇子比谢承安小四岁,可是却因为儿时目睹了母妃顺嫔吊死的惊悚模样,而活生生的吓傻了,自此便只剩下了六、七岁孩童的心智。
太医院想尽办法也未能将其治好。
好在乾元帝对心思单纯的九皇子倒是颇为宠爱。
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可以平安顺遂的长大成人。
他这话一喊出口,周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废太子是乾元帝的大忌,寻常人避讳都来不及,哪里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偏九皇子心直口快喊了出来。
乾元帝的面色一沉。
端贵妃见状,将九皇子拉到一旁,“隔了那么远,况且天又黑,九殿下看错了也未可知啊,兴许停在上头的只是两只乌鸦呢?”
九皇子鼓着腮帮子,歪着脑袋。
“贵妃娘娘,承显是不会看错的,那真的是太子哥哥......”
他情急之下又扯了扯乾元帝的衣袖,“父皇,承显真的没有撒谎,那真的是太子哥哥。说起来承显已经很久没看到太子哥哥了,宫里的嬷嬷说,太子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侧着脸问乾元帝。
“父皇,是真的吗?”
乾元帝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城楼上跪倒了一大片,个个噤如寒蝉,生怕城门失火,殃及了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端贵妃对着三皇子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九皇子带走,免得一会儿又乱说话,惹得乾元帝不高兴。
然后又跟了上去,福身请罪道:“皇上请恕罪,都是臣妾治理后宫无方,才导致废太子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不遵圣旨,私自跑出宫来,等臣妾查明后,定会严加看管,不会再犯。”
乾元帝脚下步子一顿,深深的看了一眼端贵妃。
“朕想一个人走走,你们都退下吧!”
待乾元帝一走,端贵妃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传本贵妃的旨意,除夕之夜,宫廷防卫切不可松懈,以免让人趁机钻了空子,威胁到皇上的安危。另外叫上一队人随本贵妃去东宫瞧瞧。”
若是谢承安私自出宫,那就正好治他个违抗圣旨之罪。
......
城楼上的人如潮水般退了去,消失一空。
余丰宝眼尖,发现了异样,他惊呼一声。
“殿下,你看城楼那的人都走了。”
谢承安四下看了看,果见底下人影晃动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余丰宝拽了拽他的衣袖,满脸担心。
“殿下咱们快些回去吧,若是被人发现你私自离开了东宫,到时候定会......”
谢承安握着他的手。
“宝儿,是在担心本宫吗?”
余丰宝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思看烟花,恨不得立刻从角楼上跳下去。
谢承安搂着他的腰,纵身一跃,飘然落地。
他拉着余丰宝的手,顺着原路返回。
刚走到半道,就被突然从灌木丛里窜出来的九皇子给拦住了去路。
“太子哥哥,我捉到你了。”
谢承安放在袖箭上的手又收了回去,厉声道:“你在这做什么?”
九皇子邀功似的拍着心口道:“他们都好笨呀,没有一个人发现太子哥哥不见了,还是承显最聪明,我小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太子哥哥。”
谢承安一脸黑线。
好好的除夕约会,就被这个臭小子给毁了。
他抬手给了他几记爆栗。
九皇子揉着额头道:“太子哥哥,是大坏蛋,我要去告诉父皇。”
余丰宝哪里摸得清九皇子的路数,还真以为他要去告状,忙拉着他的手笑道:“殿下,太子殿下是跟您闹着玩的呢,您要是气不过,弹奴才几下消消气如何?”
九皇子先前没注意到藏在谢承安身后的余丰宝,乍然见到了个生人,不由打量了起来。
又见余丰宝穿着太监服,将白皙的额头送到了他的跟前,虽瞧不真切,但也看得出是个模样出挑的小太监,他面上露了喜色,拇指搭在食指上,微微曲起,然后放在嘴边哈了口气。
正准备弹呢,就见谢承安将人给护到了身后,他寒着一张脸。
“你弹一个试试?”
九皇子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嘟着嘴道:“不弹就不弹,你凶什么嘛?”然后又歪着头对余丰宝道:“等明儿我回了父皇,将你要到我宫里去吧。”
他就喜欢听话又懂事,而且还长得好看的奴才。
谢承安的双眼几欲要喷出火来,他咬牙威胁道:“他是本宫的人,你要是敢乱动他的主意,仔细我揍的你满地找牙。”
九皇子向来就怕他,扁着嘴不说话了。
余丰宝小声的提醒道:“殿下,咱们得早些回去了,迟则生变。”
谢承安又挤出一抹笑。
“承显乖,太子哥哥今儿还有事情要做,改日再陪你玩好不好?”
九皇子茫然的点了点头。
谢承安耐着性子,伸出了小指,“那你得跟太子哥哥拉钩,今儿晚上的事谁也不能说出去,否则的话就罚谁天天尿床。”
九皇子被迫跟他拉了钩,然后捂着脸跑开了。
......
两人刚翻院墙回到东宫,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响动。
余丰宝将谢承安往屋里一推,然后就迎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端贵妃,果真生的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他携着众人而来,火把的光亮将原本暗沉沉的院子照的透亮。
他福身行礼道:“奴才余丰宝给贵妃娘娘请安,愿娘娘青春永驻,万福金安。”
端贵妃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借机除了她身边的人。
火把的光跳跃不定,在余丰宝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端贵妃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
“长的倒是一副好模样,可惜跟错了主子。”
说完又示意身边的人将余丰宝架开。
两个小太监刚要上手给余丰宝点教训,袖子刚撸起来,一人就挨了一脚摔倒在了一旁,只见谢承安披着一件外衣满脸怒色的走了出来。
“本宫宫里的人,你们也配教训?”
他不着痕迹的将余丰宝护到身后,圈手覆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端贵妃讥笑一声。
“大胆刁民,见了本贵妃还不下跪请安。”
谢承安怡然不惧,与她对视着。
东宫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眼看着侍卫和太监都围了上来,余丰宝的心都快跳了出来,正想劝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听到一道尖利的嗓音传来。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虽没参加除夕夜宴,也未随着乾元帝一起去赏烟花,但是还是按照旧日里的习惯,亲自做了几道菜送去了养心殿。
没成想乾元帝却提前回来了。
她旁敲侧击的问了下,便知道谢承安偷跑出去的消息,只好在乾元帝跟前掉了几滴泪,又说起两人的大皇子。
乾元帝一时心软,便准了她可以来东宫探望。
不过乾元帝临走的时候叮嘱的一句话倒真是恶心到她了。他说,“他虽被边贬为庶人,但是身上流的到底是朕的骨血,让他平时注意着些,别整日里跟太监厮混在一起,传出去了影响不好,伤了皇家的体面。”
这是什么狗屁话。
都已经是庶人了,还注意什么影响啊?况且整个东宫里拢共就一个太监,另外两个还是新拨过去的,不跟太监说话,跟谁说去?跟空气吗?
“大过年的,妹妹何至于动这么大的怒气啊?”
皇后自撵轿走了下来。
端贵妃草草的行了个礼。
“妹妹可没有皇后娘娘那清闲的好福气。皇上命臣妾暂管六宫事宜,臣妾就不得不尽心尽力了,否则哪里对得起皇上的一片心意呢。方才赏烟花时,九皇子声称见到了废太子,妹妹只好漏夜来瞧一瞧了,免得有闯入了什么刺客,误伤了废太子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