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古代架空]——BY:麦库姆斯先生

作者:麦库姆斯先生  录入:12-01

  陈嘉也点头,“孩子,你再细说说,还有什么想法?”
  谢天谢地!
  徐斌紧绷的背脊一下子舒缓了,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汗透了,谢天谢地!这三人听得出好赖话,太子手下的中枢四人,同心同德,上下一心!
  徐守文听自己的谏言终于被采纳,一时间胸口的那股意气忽然就散了一半,长呼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大胆,未及弱冠,居然给三位重臣上起课来,他咬了下嘴唇,很是诚恳道:“小子无知,只能想到这应急的几项了,将军若觉得可用,可暂时采纳。不过当务之急,还不是这个——”
  陈嘉:“那是?”
  徐守文沉声:“大局缭乱,事涉太子,还请将军速速请武烈侯归渝!”


第188章 别离(3)
  辛鸾睁开眼睛的是时候是一片黑暗。
  他的手脚在长久的悬吊中已经僵麻,他不舒服地挣动了一下,高空悬挂的晃荡感让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没有光,没有水,不贴地,这是他第一感觉,他用力地晃动,只身上仿佛有千百条的绳索忽然地锁紧他了,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越动越紧。
  “喂!”他声音嘶哑,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用力地喊,“有人么?”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他的吼声在巨大的黑暗中回荡出空旷的声响,辛鸾用力地回想,只想得到混睡前二舅那勉力劝酒的一张脸。
  “可恶!”辛鸾恨声一骂。
  忽然之间,他侧耳一动,听到一声小小的铁板挪动的声响,好似是一个久久窥视的人发现他最终醒了要去报告他的主子,辛鸾听到那声音,不肯死心地扭转了身子朝那厢大喊:“梁瑞公不够格!喊你们西君来,我要见我外祖!”
  ·
  “老二你糊涂!”
  锦都花木连城扶苏的宫宇烟雾缭绕,老人靠着高床缓缓地挣开昏昏的眼睛,看向二儿子的时候,下颌花白的胡须还在颤动:“南境军已抵达野豚沟,扬言不讨回他们的主君誓不还,如今大军距天门关不到百里,先锋军旦夕可冲西境大门,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联手瞒住我?”
  床下跪着的,除了二儿子梁瑞公开明炎,西君大儿子陶正公开明寿,监国不力,在父亲面前一个也跑不了。
  西君的目光转为严厉,深似寒霜地盯着梁瑞公,“尤其是你!老二你好大的胆子,囚帝子,引外怒,牵连出如此祸事,你今日必得给西境说个分明。”
  “父亲明察,”梁瑞公喊了一嗓子,惶恐拜倒,“儿臣之所以这样做实在是为了自保!含章太子七月一日夜在巨灵宫杀墨麒麟,后脚便造访我西境,咱们西境国小民贫不敢自警,这般枭雄人物怎可不妨?”
  西君闻言轻呵,撇头道,“珩臣听到没有,咱们的梁瑞公有勇有谋啊。”
  梁瑞公仰着脸,努力挤出两条笑纹来,正当此时西君却愠恼了,牙缝中猛地迸出责骂来:“那是你妹妹的儿子!”
  “他身上流的是和你一样的血!不要蒙蔽为父,辛鸾进蜀只带了二十名贴身护卫,你先动手为强,是打量着他带着这几个人能把锦都炸掉?还是能让西境变天?!为父我如履薄冰几十年,就怕将西境拖入战争深渊,如今天衍局势波诡云谲变幻莫测,丹口孔雀身处中境要冲都努力明哲保身不舍朝局,你倒好,急吼吼地要跳入这一滩污泥水,恨不能让我们西境再肮脏些!”
  西境国小民弱,支撑如今不过是恃仗天险,朝中东境正统还是南境正统之论,早已有之,但是西君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儿子,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做了这般的胆大妄为之事!
  “老二,你不要遮掩,”西君年纪大了,可是却不糊涂,“到底是东境的谁联络的你,鼓动你做这样的事情?”
  老大会莽撞促狭,但老二若非被人许以重利,还不敢如此胆气如虹。
  梁瑞公一下子支吾,嘴唇蠕动,垂下头来。
  此时辛鸾的大舅陶正公倒是插嘴了,“啊?东境?”
  他是个胖子,患有热疾,人一激动便面透潮红,他忍不住将肥胖的身躯转向弟弟,戟指教训,“梁瑞你怎么能和东境暗中媾和呢?东境距我西境相隔万里,鞭长莫及,你见利而短视,殊不知南境列兵家门之时,东境还在远在天边!”
  梁瑞公讪讪,满脸丧气地任陶正公数落,他不好说是今日之事是被人摆了一道才成今日情状,那样更长他人志气,他不怪东境,他只怪哥哥落井下石,毕竟东境乃强者,欺凌弱小,他还是可以认的。
  陶正公端正了肩膀,趋前几步,朝着父亲道:“父亲,现在南境军已经到家门口,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眼前的,儿臣的建议是现在将含章太子送还回去,解释为一场误会,与南境重修盟好!”
  西君不堪忍受地闭上眼,好似再看一眼自己这俩浅薄的儿子都要气昏过去——
  西君身侧的那位“珩臣”见状开口。他年岁将近五十,下颌一捋整齐的山羊胡须,说话轻声细语,行事稳重得体,“陶正公所言差矣。含章太子殿下乃一境之主,年纪虽小,他的放与纵却不是过家家,现在毫无条件的放了,那西境这几日将其囚为奴、挟为质的经历便无法解释,南境也必然不会忍此羞辱,这战争恐怕隔日便能打了起来,还不如现在暂留殿下在我锦都做客,南境心有忌惮,不会贸然进军。”
  西君闭着眼,深深地叹气,“两强之中夹缝生存,难啊,既不能打,也不能放,眼前危局虽可暂缓,以后危局却不知如何能解……”
  说着他,倏地睁开睧耗的眼睛,箭一样射向那个惶惶然的梁瑞公:“老二,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说东境到底是谁联络的你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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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渝都,中山城。
  惶惶然的不光是梁瑞公,惶惶然的还有南境诸臣工。主君原本看似简单的探亲,短短几日,骤然上升到各境各朝博弈的焦点,整个南境失含章太子,一时绷得就像一根随时要断裂的弦,陈嘉与徐斌焦头烂额,东南战事他们不管,自有巢、何二将顶着,西境的使者派遣、细作安排他们亲力亲为,力求稳当。
  七月九日,南境大军覆压天门山,同日,南境使臣入蜀,陈、徐二人惴惴难安,值房中疯狂打转,随时接听消息。
  十日传来信鸽消息,使臣称,西君亲自接待,或战或交,态度却晦暗不清,据传殿下并未受到为难,他至今还未得亲见。
  一个诡谲的平衡就在西境这浑浊污水般的态度里,不清不楚地维持住了,南境自家主君被人家抓着,也不好逼迫太急,使臣只能在西境继续打探、继续周旋,静观其动。
  与此同时,徐守文自那日后,倒是再也不必在总控值房外逡巡了,当日何方归好奇地看了看这个孩子,柔声道:“守文是吧?你留在这儿罢。”
  这个孩子,他们赤炎原本也是有耳闻的。
  抗疫之时,太子党麾下几乎所有官员都拖家带口地到病情前线帮忙运筹了,最差的也会有家眷去帮着埋锅造饭,偏偏当时徐斌这个儿子比殿下还大了两岁却一直没有露面,外人问起,徐斌就说孩子太小在邬先生家中读书。赤炎青年将官聊起这事,不免得对徐家多有轻薄,一边讥讽徐斌为官太小心,一边嘲笑这个小孩估计本人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受不得半点的风险。
  可这一次,他们这几个主帅可谓是对这个徐守文大为改观:紧要关头怒闯值房建言献策,这少年有远谋,能献国策,太子之大幸也!
  何方归联想到这少年一谏不成,居然还拉着邬先生的名号来进言,便又觉得这少年可爱,骨子里还有几分小小傲气。
  “看来徐斌此人是真精明,”巢瑞私下与何方归说:“他知道自家儿子文质彬彬,时疫时出来也不过是在边角打杂,便让儿子多读读书,关键时刻谏言助国,如此大用才华,的确比得上当时成日东奔西跑。”
  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中另有所指,何方归想到那三人曾一同读书,闻言不过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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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守文相貌清雅,平日爱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蓝袍子,拾掇得干净利落,整整齐齐。他在值房中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是帮着整理雪片一般的军情急报,对一些军事胆敢进行分档。
  巢、何两位将军都很喜爱这个后生,平日不多言不多语,一举一动皆有静气,温文中透着精明强干,做事认真谨慎。
  有些人生来就是坐而运策的苗子,平日也不用他如何出门,出的点子却一个比一个正,巢、何在连日的相处共事中不断确定:此子将来必然也是殿下麾下的一员社稷之臣。
  然,外部环境,依旧不容乐观。
  十一日,西境使臣仍然毫无进展,东境却已闻风而动。
  斥候来报,神京派大军直袭南境,正朝垚关进发。问到此次主将是谁,言辛襄,巢瑞和何方归骤然对视一眼,心头都有点跳:辛涧的儿子居然亲自来了!
  十二日,赤炎等青年将官与红窃脂再引精兵五千助阵东南战场,三苗之役正式开始决战反攻。
  渝都上下的君臣在同一天攥紧了拳头,皆知东南一日不定,西境和垚关就连连吃紧!他们口干舌燥,频频向天空的东南方向祈祷,只祝一场大捷!
  申豪从西境天门关赶到东南战场,立刻便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于此,他先是和谭皮、陈英汇合阻击三苗于侗阿,佯装败退引敌深入止于雍邱,之后包抄城阳,与陶滦、红窃脂等联合定策——
  三苗人是不禁打的。
  他们像是涎皮赖脸、纠缠不休的鬣狗,面对猛虎雄师从来都是成群结队地不断骚扰,败则避走,随后即返。墨麒麟与他们缠斗五年有余,申豪当然知道三苗人是什么德行,他们趁他小叔叔新丧而深入海岸一百五十里,全然是秃鹫争食的小人嘴脸,不过乘间得手!
  申豪利用了墨麒麟留下的全部的军士战略和战役布势,充分发挥他小叔叔多年经营的驻垒夹墙,诱敌深入,在七日的等待之后,十二日傍晚,三路兵马以烟火为号令,包抄围攻,于侗阿开始正式反攻!
  史书对这一夜的战争行春秋笔法,留下十三个字:“飞将军破三苗于侗阿,敌军大溃。”
  紧接着,飞将军率领三千精锐乘胜追击,力追穷寇,克蒲阳,战雍邱,攻外陶,打澄城,略泾台道,一路向东挺进,不给三苗人一丝喘息之机,五万三苗人在这样狂风暴雨的攻势中迅速被分割,被冲散,被击溃,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得申豪九战九胜,越战越勇!
  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三苗人在“飞将军”的盛名下再也跑不快了。紧接着,三苗将军被杀,于樊君身死,主将朱鸡石军败,首领符环被俘,那个傲慢自负的外邦人被左右扯着进申豪的营门时,膝盖一软,直接跪着爬进去,二十一岁的申豪高坐帐中,毫不客气,直接斩其头颅,祭南境军前仆后继死去的数万英魂,从此飞将军之名,天下震恐!
  天衍十六年七月,那是属于飞将军的一个月,整个东南大地都能听到他的叱咤怒吼!
  各境斥候发后来回报,无一不在说飞将军其战之快,状如风驰扫荡,斩将刈旗,形如狂风暴雨,东境、西境、中境、北境闻之尽皆瞠目,以为墨麒麟之后,申氏又出战场天才!西君慌忙不迭,立刻让人去猛鬼之牢好生照看辛鸾,派自己大儿子陪同殿下叙旧。
  三苗决战,那是飞将军申豪亲自指挥的第一场战略决战。
  这一战,在天衍历史上堪称以少胜多、以快打快的战争奇迹,申氏的少年郎一战成名,一战立威,再也不是那个垚关突变,乍然不能领万人的少将军,再也不是那个索亭港取胜,只能被武烈侯遮蔽光芒的贵介子弟,他咆哮厮杀,宛如一柄快刀一次豁开了整个三苗,至此,东南八十年安寝,再无外族敢再登天衍之境!
  七月二十二日,紧张难安的渝都终于接到由申豪营中发出的久违的好消息:南军,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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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赢了?!!”
  深夜,三苗的战报,同时也传到了向垚关行军的辛襄的手中。
  杏子林中辛襄正在修整,火光映得他一张脸半明半暗,近乎狰狞。
  他原本是想着慢慢行军骚扰南境边境,主威慑,静观时机。毕竟西南是打外族侵略,辛襄还没想在这个时候背后捅刀,令亲痛仇快,但是申豪这般速度显然是出乎了他预料,就算他知道速战速决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样的速度,还是让人惊诧。
  司空复接过军报看了看,不由摇头,“‘飞将军’之名果非浪得,此人将来定不亚于他叔叔墨麒麟,咱们东境,又得一劲敌。”
  辛襄却不说话,皱紧眉头伸手拨了拨火光,眼里含住的,是森然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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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正庆贺得热闹,你俩怎不出去?”
  “啪”地一声,红窃脂掀开营帐闯了进来!帐外是冲耳的叫嚣庆祝之声,肉香酒香弥漫,苦战十余日的南境将士们已经一连欢庆了三日了,各个喜形于色,喝得是东倒西歪。
  红窃脂定睛一看,只见帐内氛围有些不对,灯火下,申豪手边一道手令,白骢女扮男装地坐在一旁,也是目露忧心之色。红窃脂上大步上前拿过来,一目十行,脸色瞬间变了。
  “让你卸除武装将南境军交割给陶滦陶将军立刻回渝述职,三日内出发,怎么这么急?还有这个是什么狗屁命令,还只许带八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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