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春猎本就是为了带着林敬辞出来散散心,并没有举办的多正式。今日是最后一天,明天就可以结束回宫了。今日庆宴,才是真的庆宴,要烤猪牛羊,还有猎回的山鸡山兔之类的,赏赐一番就全部结束了。
林敬辞回到行宫里,元禄换了初一的班,跟着林敬辞。
谢渊有几份稍急的折子要处理,林敬辞给他研墨,马虎磨了些便丢在谢渊桌边,有一些溅了出来,喷溅到折子上。
谢渊也不敢惹他,还得谢谢他:“谢谢夫人研墨。”
林敬辞坐在另一边喝着雪峰茶,也不搭他话。
谢渊迅速批了折子,往他身边凑,“夫人能不能赏脸,跟夫君对弈?”
“臣可不敢跟陛下对弈。”林敬辞放下茶杯,“臣在这里吃点心品茶,不美妙吗?”
“赢了有彩头。”谢渊开始诓骗他。
林敬辞才不上当,彩头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冷哼一声,“臣缺彩头吗?”
谢渊握着他的手,给他暖着,小声道:“求求夫人了。”
林敬辞不为所动。
谢渊得寸进尺的贴上他耳畔:“夫人赏赏脸吧。”
林敬被他缠的恼死了,要求彩头自己选,才答应与谢渊对弈。
下了五盘棋,林敬辞终于不干了,“臣棋艺不精!陛下偏生要跟臣比这个!”
谢渊道:“那夫人想比什么?”
林敬辞正恼在顶头上,“不准叫夫人!”
“……”谢渊忍了好一会,才把笑意憋下去,“遵命。”
差点就上了谢渊的当了!比什么,他什么都不会,自讨苦吃吗?
林敬辞暗暗咬牙,“是臣输了,陛下要什么彩头?”
谢渊唇角压不住笑意,刚要开口,被林敬辞打断道:“不准讨那些奇怪的彩头,讨了也是白讨,臣不会应允的!”
“哪儿能呢,”谢渊道,“劳驾给朕写幅字吧。”
听见这话,倒是把林敬辞唬的一愣,“要臣一幅字?写什么字?”
“朕知道你的字写的极好,”谢渊悄咪咪夸了林敬辞一圈,“朕就讨幅字做彩头吧。你随便写,都可以。”
随便写?
林敬辞看看他,应了,“好,那要陛下给臣研墨。”
谢渊笑道:“可以。”
谢渊研墨讲究,不像林敬辞那般马虎。叫元宝取了一方紫金砚来,谢渊仔细挽了袖子,平正持着,力度轻重适宜。轻了,墨不均匀;重了,墨浮而无光。
林敬辞见他这般重视,也不好随意敷衍了事。谢渊研墨时,他就认真思考着应该写些什么。
墨研好了,林敬辞把他撵的远了一些,“你不要偷看!”
林敬辞仔仔细细的沾了墨,执笔写下四个字。
“佳偶天成?”谢渊一只手臂横在胸前,另一只手轻抚下颌,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林敬辞身后来了,“朕喜欢。”
林敬辞叫他唬了一跳,写的出神,一点也没发现这人什么时候溜过来偷看的,手轻轻一抖,“佳偶天成”的“成”字,那一点就歪斜道旁侧去了。
林敬辞气恼的要死,这要是要林府,他桌子都已经掀了。
谢渊眼疾手快的把纸张抽出来,嘴上轻轻吹着气,催着纸张笔墨快些干透,甚是满意道,“朕就喜欢这幅字,朕要把它裱起来。”
“……”林敬辞握笔的手缓缓握紧,他慢慢抬起头,对着谢渊咬牙切齿:“陛、下。”
他认认真真想出来的四个字!写的十分用心了,最后一笔被谢渊给毁了!
“……”谢渊僵着身子转头瞅了林敬辞黑掉的脸色,迅速把纸张折起来,往门口悄悄挪了过去,“元宝!元宝!朕有事叫你!元宝呢!”
林敬辞:“……”
行,算你跑得快。
如果中午林风眠没有往行宫来“求见”谢渊的话,谢渊可能晚上都不一定能回自己的行宫。
林敬辞悄咪咪瞪了谢渊一眼,才要给爹爹行礼,就被爹爹敲了一下脑袋。
“……”林敬辞嗷的一声被林风眠追着满院子打。
谢渊心疼坏了,把林敬辞护在身后,拦住了林风眠,“先生,先生,有话好说。”
林风眠指着林敬辞,“你给我出来!”
林敬辞揉了揉被敲的地方,苦着脸从谢渊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林风眠眼疾手快的上前揪住他的耳朵,声音压低,“三天不挨打,你是真的要上房揭瓦吗?”
林敬辞捂着耳朵,轻轻拍着爹爹的手:“爹……高抬贵手……”
“高抬?”林风眠气的吹胡子瞪眼,“你把陛下拐出去疯玩一天,现在还敢给陛下脸色看?”
“我!我……”林敬辞不敢反驳,拼命给谢渊使眼色。
谢渊见他耳朵都红了,知道林风眠是真的下手了,心疼的不行,“哎,哎,有话好说……别……”
“好说什么?!”林风眠拂开谢渊,“好说要是有用,老夫能长命百岁!”
“……”林敬辞到底是没忍住,“那就成人精了……”
林风眠气的直冒火,松开手,指着墙边,“去那边站着去。”
林敬辞揉揉耳朵,利落的躲谢渊身后,“我不去。”
谢渊把他护在身后,“先生,是朕带他出去的,跟敬辞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林风眠整理了衣衫,“他的狗德性……”
“我是狗德行,您就是狗爹!”林敬辞说完就往外跑,元禄跟在他身后。
林风眠还没抬脚要追,就被谢渊拦下了。谢渊好声好气请自己的老师屋内一坐。
林风眠摇头叹道:“他不争气,陛下也不能由着他使性子。”
谢渊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水,这才坐下,笑道:“您养出他的性子,不就是为了他能万事顺心吗?”顿了一下,谢渊接着道:“学生也是一样,希望他能一直开开心心的,只要有学生在,谁也不能辱了他去。”
林风眠抬眼瞧他,许多话不需多言语,谢渊全部给他塞回了肚子里。轻叹一声,“毕竟是在宫里。”
谢渊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云淡风轻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爹爹要认同两人啦~
第51章
这意思实在是很明显了。
林风眠见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又何必多事?
他扫了谢渊一眼,道:“臣也算与陛下有师生之谊,在此托个大,如若将来有一日,陛下厌倦了小儿,还请陛下放了他自由。”
谢渊立时站起身,收了周身王君气势,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胥一拜。”
林风眠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谢渊跪在地上,再起身背脊挺直,对林风眠郑重道,“绝无厌倦之日。”
林风眠弯腰扶起他,道:“你有心了。”
哪有王君跪臣子?哪有王君跪岳父?王君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拥有最珍贵无比的身份。
可是谢渊为了林敬辞,甘愿抹去王君的身份,跪他一个普通长辈。
如此重视珍爱,林风眠悬着的心,才是真真正正的落回了原处。
又想起自己那又蠢有笨的儿子,十分头疼,神情复杂的看着满面笑意的谢渊,实在是不明白他怎么会瞧上自己的儿子。
唉。
两人又聊了些朝中政事。
林敬辞跑出来之后无所事事,元禄劝他:“御侍,稍转一会便回去吧。”
“不回。”林敬辞揉着耳朵,其实爹爹也没用多大力气,只是在谢渊面前被爹爹揍实在是丢脸。
林敬辞瞎转着,元禄劝不动,只好由着他。
转着转着,就临近了观湖亭。见许多人在那边忙忙碌碌的,还一身脏污,便好奇的问元禄,“那是在做什么?”
元禄瞧了一眼,道:“昨儿您与陛下刚出门不久,成王殿下便说自己一枚极贵重的玉珏找不到了,说是掉进这碧荷湖中了,连夜抽了水,现在正清淤泥在寻呢。”
玉珏么,还极贵重。
林敬辞冷笑一声,可笑。
林敬辞走近了去瞧这热闹,偌大一个莲池,几十人一身脏污在淤泥里摸索。
看这个阵仗,还真的是“极贵重”呢。
林敬辞忽然兴致缺缺,就要走时,眼尖的瞅见谢戎一身泥污站在他丢玉珏的那片地方,弯着腰摸索着。
谢戎冷不丁一回头,就看见林敬辞站在岸边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谢戎嗫喏了几下唇,林敬辞却已经平淡的错开眼,收回目光,垂下眼睫侧脸对着元禄道:“我有些累了,回吧。”
元禄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忙跟着林敬辞往回走。
林敬辞心思又沉重起来。
谢戎这么做有什么意思?话也说开了,脸皮也撕破了,非要上赶着招他恼。
给谢戎这枚玉珏时,林敬辞记得清清楚楚他瞬间有些嫌弃的表情。如今,这般大费周章的去寻这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丢了,便是丢了,就是不要了。
已经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了。
林敬辞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已经是一片清明,再无沉重复杂。
*
还未到行宫门口,就看见自己爹爹站在门口一副等的不耐烦的样子。
林敬辞摸摸鼻子,向着爹爹走过去。元禄识趣的行了礼,避开了,进了门去。
林风眠伸出食指戳了戳林敬辞的脑门,林敬辞握住爹爹的手指,笑道:“爹爹。”
林风眠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你呀,少给陛下添乱。”
“我没有啊。”林敬辞一脸无辜道。
林风眠正色起来,“你身处宫中,一切不比在府中自在,你行事如果行差踏错,会连累陛下的。”
林敬辞低垂着眉眼,文不对题的小声道,“爹,你知道当初春猎,是谁救了我吗?”
林风眠抿了抿唇,没有搭话,而是安慰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林敬辞心头涌上怅然,“爹……”
林风眠拉着林敬辞慢慢行走着,“世间事,都有定数。”
二人沉默了一会,林风眠犹犹豫豫道,“我在林中查探出许多陷阱的痕迹。”
林敬辞倏然抬头,看着爹爹。林风眠继续道,“但是都拆掉了。”
林风眠停下脚步,认真看着自己傻乎乎的儿子,“你既然决定站在陛下身边,那你心中自有取舍。你太重情,爹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
“爹,我想得明白,”林敬辞十分愧疚,“爹爹一定很为难吧。”
林风眠摇摇头,伸手弹了林敬辞脑门一下,“你为难你爹不是头一回了,能难到哪去?”
林敬辞不好意思的笑笑,就听林风眠又道,“他是陛下,是王君,你要有分寸。如今他宠着你,你能肆意妄为,但你要有度。陛下要治国,要绵延王嗣,你……”
想必林敬辞心中更不好受吧。
林风眠抿了抿唇,把话咽回去,道,“若你厌了,就告诉爹爹。”
林敬辞抽了一下鼻子,道,“我都明白。”
*
下午就已经开始准备晚上的庆宴了,高台已经搭起,桌椅也都摆好。因为此次春猎并没有置办的声势浩大,所以参宴的只是几位嫔妃和朝臣们了,侍卫和将士们都在两侧起了篝火,烤着一些小的猎物,算是嘉奖。
高台正中间架了个大型的篝火,有专门的奴才们不停的烤制着各种猎物,在一一送往桌上。
规规矩矩的,一切都有条不紊。
不远处右侧还有往日将士们训练的靶子,这会不少人都在那处比试,围绕着十分热闹。
林敬辞不会射箭,兴致缺缺,不爱凑这个热闹。
天色渐渐压黑了,晚宴要开始了,谢渊才踩着时辰慢悠悠的过来。
林敬辞翻个白眼,不去瞧他。
谢渊勾起嘴角,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凑到他身边来,“朕这个草包不香了。”
林敬辞暗暗咬了咬牙,抬眸假笑,“不香就丢了!”
“不行不行,”谢渊凑的更近了,说话之间的温热气息都喷洒在林敬辞的侧脸上,“草包不香,就是朕不香,不行。”
林敬辞忍无可忍的扭开脸,“元宝,你给陛下重新换一份雪松香。”
元宝假装没听见:“……”不了吧。
谢渊把香囊解下来,拆开,故作惊讶道:“哎呀!这红彤彤的是什么呀?”
林敬辞:“……”能不能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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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林敬辞突然想起来醉酒那晚干的蠢事,就要去夺,“臣!臣现在就给陛下换香!”
谢渊嘴角弯弯,高举手臂,任由林敬辞又拽又蹦,等他蹦跶累了,轻轻俯下身凑到他耳边说,“夫人什么时候放的?”
林敬辞咬了咬下唇,还未出声,手腕就被谢渊握在了手里。
谢渊把香囊扎好口,放回怀中,又摸出一条红绳来,给林敬辞系在右手腕间。
林敬辞愣怔了一下,谢渊已经系好了,还用手指勾了勾,试了试松紧。
林敬辞抬眸看他,天色昏暗下来,明明灭灭的瞧不真切谢渊的脸,却真切的看见了他眼里浓浓的爱意。
“不准摘下来。”谢渊挑起眉,轻佻的摸了一把林敬辞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这是朕亲手编的。”
林敬辞心中的甜蜜简直要满的溢出来,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忍不住抬起手腕放在眼前左看右看,甚是满意,“陛下的技术,一般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