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辰听后怔了怔,这才知道当初问起小天狼的娘亲时,小天狼的神色那般伤痛,原来是有一个遗憾和伤疤在心里,也怪不得提到瘟疫,小天狼就变了一副模样。
失去至亲之人,应该很痛吧,小天狼的性子,人前虽然一副傲气的模样,好似没有他战胜不了的,可私底下,却是个性格倔强需要人哄的小孩,这样的性格或许与他娘亲的离开也有关系。
营帐中,小天狼回忆起他与娘亲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泪水蒙了眼,嘴里念道“娘,你说瘟疫是不是专找你我二人,它害死你,如今还想害死我,可我偏偏不让它得逞,娘,说好的,孩儿要当大将军光宗耀祖。”
云天辰回到自己的营帐,座椅都还没坐热乎,就被叫到了军机大殿中。
他想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如今最想逮着他问罪的人,一定是最爱奇才的公孙彦将军,果不其然,军机大殿中只有镇安将军赵寂和公孙彦二人。
公孙彦黑着一张脸,瞥了一眼云天辰,嘴里就钻出一句酸溜溜的话“你说这宝贝带走就带走吧,半道上还给弄丢了,也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
“好了,公孙将军,还是听听云天辰怎么说吧。”赵寂打断公孙彦的话,示意云天辰坐下说话。
云天辰坐在了公孙彦对面,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公孙彦那张黑脸左右晃来晃去,就是不给云天辰好脸色。
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早就想到会有这道坎,不过他相信公孙彦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站起身来冲着公孙彦抱拳道“公孙将军,晚辈先给您道个歉,巫乐天的离开,让公孙将军痛失爱将,实在遗憾,不过,这件事请容晚辈详细说来。”
公孙彦见云天辰认错态度还不错,毕竟小辈都认错了,他这个长辈也该拿出气度来,脸色缓和一些道“那你将这件事详细说来。”
云天辰坐下后,娓娓道来他去到玉楔发生的事,他自然有所隐藏,他有自己的计划,那是绝对不能透露的。
【游子倍思亲,无愁难成句】
公孙彦听后,蹙眉点了点头,眉宇间多了一丝凝重,手捋着自己的胡须道“看来怀南王是准备开战了……”
赵寂点了点头,他早就收到了密信,信上所说的与云天辰讲的八/九不离十,凝目道“近日银朔不太平,边关恐有生变,游离在边关附近虎视眈眈的部族也盼着银朔大乱,离天关切不可乱了方寸,这件事静观其变,但也不可坐以待毙,一定要时刻警惕,派兵铲除突起的叛军,不能让敌人有可趁之机!”
公孙彦与云天辰站起身来抱拳道“属下领命!”
“好,你们回去吧,好好训练手下的兵,距离大战不远了。”赵寂沉声道。
公孙彦与云天辰皆点头领命,镇安将军都说大战在即了,那一定没差,公孙彦退出了军机大殿,而云天辰站着原地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赵寂虚眯着眼问道“云天辰,你还有何事?”
云天辰抱拳道“将军,属下有一个疑问,将军能否告知?”
“你说。”赵寂点头道。
“军中的军医苏吕先生,他是否真的对瘟疫束手无策?”云天辰问道。
赵寂一听便知这句话有其他意味,未点破,点头道“苏军医正在研制药物,你放心,小天狼会没事。”
云天辰抬眼看着赵寂,脸上带着浅笑,继续道“属下托人将一副药方交给了苏军医,看看对他研制药物的进度是否有帮助。”
“哦?药方,何人的药方?”赵寂问道。
云天辰便将来龙去脉告诉了赵寂,赵寂听后,似乎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希望此药方有效,你这次除叛军立功,本将军升你为都尉,是否委屈你了?”
云天辰笑道“怎会委屈,这都是属下该做的,无论官职大小,属下都定会尽心尽力保家卫国。”
“哈哈哈,可杀敌立功本就该论功行赏,你就不想争取争取?”赵寂笑问道。
云天辰心想,他还敢争取什么,这回出去一趟将巫乐天弄丢了,没罚他都算客气,他还是多多立功,自然就功成名就了。
“属下不敢,说实话,此次弄丢了人,是有罪之身,怎敢再争取什么,说到论功行赏,若不是此次岑都尉手下的赵瑾杀敌勇猛,拖到我带援军到来,才不至于丢了浒阳城,要赏也该赏他和众士兵。”云天辰一脸认真道。
这是一番肺腑之言,赵寂也能明白其中意思,点头道“本将军知道了,看你似乎还有话要说,就一并将话说完吧。”
云天辰微笑道“刚才说到苏军医,他有个学生,叫……我想想,叫杜长秋的,他是何时入的离天关军营?”
赵寂微微蹙眉,想了想道“该是三年前,苏军医从衍州带回来的,当时就在本将军面年前夸奖他这个学生,说是难得的奇才,哈哈,也就留了下来,你为何要问此人的事?”
云天辰摇了摇头道“是这样的,听说他在照顾小天狼,就顺便问问,属下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赵寂轻轻点了点头,凝目看着云天辰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小子是不是瞒了什么,为何突然问起此人,虽然疑惑,可却无暇深思,如今更让人头疼的自然是越来越多的反叛军。
云天辰离开军机大殿,便回去巡查练兵了,巡视片刻回到帐中休息,见到桌上摆了一盘堆成尖的花生米,摇头一笑道“小天狼啊,这么多花生米你是想撑死我?”
花生米旁边还摆了一壶酒,酒壶下压着一张纸,云天辰拿起来看了看,是小天狼的字迹没错,写道“三更瞭望塔见。”
云天辰眉毛一挑,心想这小子居然还敢偷溜出来,就不怕散播了瘟疫吗?可他也不意外,小天狼的性子,一日不摸他那杆银枪都浑身不自在,一直在营帐中待着估计会发疯。
云天辰放下信纸,拿起筷子夹花生米吃,可怎么夹也夹不起来,索性放下筷子,用手捻起花生米扔进嘴里。
随后突然想到以前小天狼吃花生米时对他说的话“吃的时候得多扔点在嘴里,那种饱满酥脆得感觉很是让人满足,嘿嘿,要不你也试试?”
云天辰此刻也照做了,用手抓了一大把花生米往嘴里塞,越是咀嚼越是觉得香脆,眼睛一亮,小天狼没骗人,果然有满足感。
他也没想到,他如今的举止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或许环境使然吧。
“公子,药已经给送去给了小天狼都尉”不寒走进帐中道。
云天辰此刻嘴里还含着花生米,吐词不清的道“好,你可看到他喝了?”
不寒没听清楚,蹙眉问道“啊?公子你说什么?”
云天辰将嘴里东西往下咽了咽,可咽得太急被哽住了,瞬间就瞄到了桌上的酒壶,刚伸手,就感受到了不寒的眼神,又将手收了回去,站起身来倒了一杯茶将食物顺了下去。
“咳,我是说有看到小天狼喝下去吗?”云天辰拍了拍胸脯缓了缓说道。
不寒脸上有一丝笑意,他还是好久没看到公子这么有趣的模样,正了正神点头道“送去后,小天狼都尉就喝光了。”
云天辰眉毛一抬,看着不寒脸上的笑意,也知道时因为刚才那一幕逗笑了不寒。
瞬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走到桌前抬手在花生米前扬了扬,闭上眼睛闻了闻香气,嘴里叹道“嗯,花生米真的太香了,不寒要不要试试?”
不寒看着桌上那盘堆成尖的花生米,咽了咽口水道“还是算了吧,不寒还不饿……”
云天辰睁开眼,定睛看着不寒,微笑道“不寒,过来坐,咱们饮酒吃花生米。”
不寒上前道“公子,你不能饮酒。”
云天辰坐下后叹了一口气,被不寒看得也太紧了,摇头笑道“一时改不了口,可惜了,好酒配好菜,这花生米配美酒肯定香,那我们饮茶吃花生米总可以了吧?”
不寒在对面坐下后,给云天辰斟茶道“公子,喝茶。”
“你吃花生米,要抓一大把吃,才香。”云天辰微笑道。
可不寒总觉得这笑容似曾相识,有点不安,可手还是伸向花生米,抓了一大把,在云天辰的注视下吃了下去。
云天辰倒了一杯茶给不寒,笑问道“可好吃?”
不寒也是眼睛一亮,公子居然没骗他,他还以为公子要拿他打趣呢,点头道“很香,公子今日脸上愁色消散了些,不寒替公子高兴。”
云天辰微笑的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不愁了,只是学会了苦中作乐而已,吃着花生米道“我记得以前你总爱拿花生米喂奶牛,那小家伙吃得可开心了。”
说到奶牛,又想起当时陪云萌去集市买狗时,指着这只狗高兴得跳起来喊道“奶牛奶牛!”
“嗯,奶牛如今应该也长大了,公子也很久没回过将军府,本是有机会的。”不寒蹙眉遗憾道。
云天辰哪能不思念家人,垂眸道“忠孝难全,等到大嫂临盆,若是有机会就回一趟将军府。”
可这个机会,是何时也未知。
不寒低声道“公子,杜长秋……需要立刻除去吗?”
云天辰轻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还有事要问他,他若只是一心想害人,而不是受人指使,倒可以直接除掉,可若是这背后有罪魁祸首,还得揪出来才行,也不知道杜长秋还害过何人,近日小天狼的吃食汤药,都要好好检查,或许,你可以亲自送去。”
不寒点头道“是,公子。”
“对了,温谨那里,有消息传回吗?”
云天辰蹙眉问道,这次等的时间有些长,莫不是温谨遇到了什么难处?
不寒摇头道“还没有传回消息,要继续传信给三皇子吗?”
云天辰摇了摇头,若是温谨遇到了难处,现在就不该再送信前去,还是等回信好。
“不寒,你派人打探一下,看看宫中最近发生了什么。”
不寒点了点头,饮茶道“公子,听说白乌关也出现了几批反叛军,不知道二公子他如今如何了。”
“嗯,他也没回信……”
云天辰轻轻吐了一口气,他在浒阳城时,得知白乌关突发战事,就立刻送信前去,可到了如今还未手道他二哥的回信,消息也传得很慢,并不知道如今的白乌关情况如何。
想到信件,他写了好几封信给阿呜,可是每次写完,都没寄出去,如今也有厚厚的一叠了,如今的形势,他和阿呜,还是不要联系得好,或许他们都该冷静下来,好好的再审视一番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寒见他家公子垂眸不说话,似乎在想事情,便没有打扰,默默的退出了营帐,还顺带收走了桌上那壶酒。
云天辰回过神来时,发现营帐中只剩下他一人,不寒何时离开的他都不知道,果然还是太思念某人了。
夜晚,离天关更是寒冷,九月间就如同冰窖般,还能看到呼出的热气,云天辰揉了揉腿,又盖上那块毛裘,坐在桌前看书到三更,期间睡过去几次,都惊醒了过来。
三更时,云天辰端起那盘花生米去了当初小天狼经常去的那座瞭望塔。
刚走上塔顶,就见到小天狼正坐在围栏上,还是那副散漫的模样,不过戴了一副面罩,罩住了口鼻,只看到一双锐利的凤眼露在外面。
【我眼中的月,何时才能圆】
云天辰缓步走到小天狼身旁,看着天上银白的弯月,叹道“偷偷摸摸出来,就不怕哪一日被人发现了?”
小天狼那双凤眼一挑,眼中有笑意,瞧见了云天辰手中那盘堆成尖的花生米,蹙眉道“我不是叫人拿了一壶酒给你吗,你不带酒来,带花生米来有何用?”
“没办法,酒被收走了,只能吃花生米。”云天辰微笑道。
“谁人敢动你的酒?”小天狼问道。
云天辰翻身坐在围栏上,笑道“没人敢动我的酒,只是医师嘱咐我不可饮酒,不寒看得紧,以后喝酒还得偷偷摸摸了。”
“噢?你为何不能饮酒?”
小天狼不解道,他还不知道云天辰患有寒疾。
云天辰伸手夺过小天狼手中的酒壶,仰头饮下后,擦了擦嘴角道“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提也罢,你戴着面罩,怎么喝酒啊。”
小天狼听后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一根小芦苇管,打开酒壶来将芦苇管插了进去,然后伸进面罩里吸着酒水,还发出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还真有你的,你不会在酒壶里吹泡吧,幼稚。”云天辰笑着打趣道。
小天狼停下动作,笑道“你回来我很开心,在营帐里待着都快闷死了,还好你把薛廉解决了,不然我就单枪匹马冲回浒阳城取了这狗贼的性命!”
“哈哈哈,果然还是小天狼,见你精神状态不错,倒也放心了,说明那药方有效果。”云天辰笑道。
“嗯,这瘟疫还要不了我的命,待瘟疫好了,我便带兵踏平了反叛军。”小天狼捏紧拳头道,毅然决然道。
云天辰点了点头,望向洬州方向,他也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不经意间就会望着那个方向,那里有他思念的人。
小天狼看到了云天辰眼中的愁意,他知道云天辰定是在思念巫乐天,眸子沉了沉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你也不会告诉我,可巫乐天毕竟是怀南王的人,终究是会在战场上相见,到那时,你可不能手软。”
云天辰没说话,拳头紧了紧,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这句话里的场面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可是,小天狼说的并没有错,始终是要面对的,纵使他百般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