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呜抬起头来,学着云天辰的笑脸,自己咧出个无比难看的笑容,支支吾吾道“你……吃……吃……”
云天辰也趴在地上,嘴里叼起一颗冬枣吃着,彼此看着对方一个劲儿的傻笑,这一幕还真像是一对难兄难弟。
他知道,阿呜定是会说话的,定是家中发生变故,或者走散了,才流落至此,与一群饿狼争食,若是有机会,他便将他带回去,让他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吃完东西后,阿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翻身躺倒在地面蹭着后背,然后用头亲昵的蹭了蹭云天辰,还伸出舌头来舔他的脸,云天辰脸上痒痒的,大笑道“阿呜,别闹了,好痒啊哈哈!”
阿呜还是躺在地面一直把他盯着,眼里满是喜悦之色,用头又蹭了蹭云天辰,云天辰看着乖巧的躺在他面前的阿呜,想起了街边的小狗翻着肚皮吐着舌头乖巧的等着他来挠痒痒。
云天辰咧嘴一笑,伸手揉着阿呜的肚皮,阿呜开心的扭动着身体。
“嘿嘿嘿嘿,阿呜就像小狗一样!就差条尾巴了!真可爱!”
冬日夜里更是凉,阿呜靠着云天辰很近,彼此相互取暖。
夜晚,云天辰从睡梦中惊醒,见眼前一双透着绿光的眼睛,正呲牙咧嘴的盯着他,张口恶狠狠的将他的腿咬在了嘴里。
云天辰惊慌的大叫道“啊!!有狼!救我!阿呜!”
云天辰瞬间被饿狼脱出了雪洞,阿呜惊醒后,赶紧追了上去。
黑暗中,阿呜四肢着地奔跑,迅捷无比,一息间就追上了饿狼,阿呜呲牙咧嘴的看着面前那只饿狼,眼中居然也有光芒闪烁,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叫声,像是在示威。
像是两只狼在对峙,阿呜后脚一发力就跳向饿狼,骑在狼背上又抓又咬,这只饿狼像是饿了很久,而且形单影只,是一只落单的狼。
饿狼本就饿的没力气了,不敌阿呜,放开了云天辰的腿,云天辰缩在一旁的灌木丛,看着阿呜与饿狼撕打在一起,他此时无比害怕,眼底透着恐惧和畏缩,怔在原地不敢动弹。
饿狼被啊呜打得发出哀嚎,拖着受伤的腿灰溜溜的离开了,阿呜护在云天辰身前,一直凶狠的看着饿狼的背影,直到饿狼走远,才转身来到云天辰的身边。
阿呜与云天辰回到雪洞,云天辰看着他被咬伤的腿,蹙起了眉头,腿上两颗牙洞向外冒着鲜血,疼痛无比。
阿呜见了后,舔了舔自己的手,道“你……”阿呜比划着,接着又舔了舔自己的手。
云天辰知道,阿呜的意思是让他自己舔伤口,可是,他又不是动物,他摇了摇头,用碎布绑住腿,以免血一直流。
就在这时,阿呜扑来抓住云天辰的腿,就是一顿猛舔,云天辰一惊,想要抽回腿,可是阿呜的力气太大,他动弹不了。
云天辰感受到伤口处温热,阿呜终于停了下来,手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敷在云天辰的伤口处。
然后蜷缩在云天辰身旁,指着他的腿道“阿呜……我……你……天……辰……”
云天辰眼睛一亮,心道阿呜居然会讲他的名字了,笑道“阿呜说得对,我就是天辰,你可以这么叫我!”
云天辰因为受伤,脸色苍白还在发抖,阿呜将自己身上的毛皮给了云天辰盖上,自己光着干瘦的身子蜷缩在云天辰身旁,可见阿呜身上还有着刚才被恶狼抓伤的痕迹。
第二日一大早云天辰醒来时,发现阿呜已经不在了,他拖着自己受伤的腿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阿呜,刚下的雪松软难行,走了一段路后,自己眼前突然模糊发黑,看不见前方的路,脚上绊住什么东西,失去重心向后倒了下去。
而此时,他也听到了他大哥带人找他的声音,可声音越来越远,他彻底的昏迷了过去,他大哥找到他后,将他用厚厚的裘衣裹上,带他离开了这处山脉。
而阿呜带着一堆冬枣,嘴里还叼着一只雪兔回到洞里时,发现云天辰不在洞中,顿时焦急的跑出去找。
可是,他再也找不到云天辰,云天辰已经被救走了,他眼中饱含伤感,口中发出哀伤低沉的呜呜声,眼中竟聚起了泪水,回到雪洞里蜷缩着,等着云天辰回来,他已经将云天辰视为同伴。
回到家的云天辰,大病了一场,昏迷间,口中一直喊着一个名字“阿呜”,可谁都不知道阿呜是谁。
他爹娘大哥看着脸色苍白的云天辰,一脸愁色,云天拓满眼的愧疚之色,因为他追猎物离开,云天辰才会成这副模样,虽然没人错怪他,可他心中仍旧自责。
他娘抹着眼泪边哭边道“你看我的宝贝儿子啊,才几天都瘦成了这副模样,以前那红扑扑的圆脸蛋多可爱,像只可爱的小猪,多有福相,你看现在瘦得就像只耗子,都脱相了……呜呜呜。”
将军云啸一头黑线,见床上的云天辰明明一点都没瘦,哪里脱相了,道“唉,岚儿啊,不要伤心,辰儿定会熬过去的,他是我云家的孩子,身子骨硬朗,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话,将军脸一黑,转头就去了那些个世子家兴师问罪,云啸是大将军,当朝武将之首,居于太尉一职,皇上让将军自己看着办,也就是不管将军做什么他都同意,他们只好登门赔礼道歉,将自己的孩儿训斥一顿。
云啸笑说让他们的孩儿去军营待上一段时间,体验体验军营生活,听得那些人直冒冷汗,这军营中谁都知道,生活根本就与家里天差地别,这是送进去受苦啊,可还是没办法,只好应允,将自己的儿子送进了军营,心中皆是庆幸将军府的三公子没有出什么大事,若是事情闹大,他们的孩子估计会更惨。
这些孩子的娘更是烧香拜佛盼着云天辰赶紧好起来,他们的孩儿才能早些回家。
特别是带头的司马卿,那些世子皆是将头罪归给了他,他被他爹罚跪在大雪里一日,当着云啸的面狠狠抽了他一鞭以示惩戒,又将他软禁在府中,此后对他的态度也不同以往。
云天辰整整五日后转醒,雪盲症导致他半月都躺在病床上,宫中的太医说他命大,这双眼和那条腿都保住了。
而白沐岭一到夜晚,便能听到深处传来的幼狼哀嚎声,路过白沐岭的人皆是仓皇离去。
后来云天辰能起身,还真是大病一场后瘦了不少,他在白沐岭记忆犹新的事,给他爹娘说了,可谁都不信,说他定是受伤恍惚间出现了幻觉,他后来去了白沐岭,找遍了所有的雪洞,却再也寻不见阿呜。
【又几载飞逝,风流少年郎】
时光飞逝,大雪纷飞的一月,异常寒冷
寒阳大街上,街道积雪已除,行人也多了起来,街边熟食摊冒着团团热气,孩童你追我赶得打着雪仗,一派祥和。
“都让让都让让!三公子来了!”
这一声大喝,将街道上的行人吓了一跳,想看看谁人如此猖狂,闻声回过头,见三两男子正在为一匹骏马开道,手中还端着茶壶,顿时摇头叹气,这马上的人还能有谁,不就是将军府的三公子吗。
见马背上的人,正值年少,穿着蓝色长衫,还披了一件黑毛裘,一双桃花眼微眯,薄唇轻翘起,手上端了个茶杯,修长的手指磨砂着杯壁,一脸不羁傲然之色。
此人正是云天辰!
当年还是小胖子时,因为是个胖墩儿被人嘲笑欺负,很是勤快听话,认真读书练武,自从十四岁逆袭成功后,身材高挑匀称了,那张胖脸瘦成了棱角分明的俊朗相,一双眯眯眼硬是变成了桃花眼,以后出门那些熟人见了他都以为将军府的老幺被调包了,都惊叹当初那个圆滚滚的云天辰去哪了?
此后,他便开启了报复模式,挑一两天黄道吉日去当年那些欺负他的世子家转转,冷嘲热讽一番,再说几句好听的话,又是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他最喜欢看司马卿那张见了他后愤怒隐忍的脸。
云天辰快满十八了,他娘就急匆匆的给他定了一门婚事,生怕他孤独终老,结果他一句不娶,淡定自若,回头就设计促成了未婚妻与他人的良缘,不知情的人还说是人家女子不矜持,都不知是他从中作梗。
他还义正言辞的说女子本就有意中人,他只是推波助澜一把而已,这难道不是一大喜事?!云啸将军那么硬朗的身子,都差点被他气得吐血,指着他鼻子骂不孝子,还是他娘与大哥帮忙打圆场,才化解此事。
他本是家里最小,也最受宠,可是前几年他娘给他又添了个妹妹,叫云萌。他老幺最受宠的地位不保,移位到妹妹身上,他也不太在意,反正自己已经享受过了。
学武时,将军身旁的副将说他天资聪颖,定成大器,他偏偏不成,三天两头跑出去,耽搁了太多武学,虽说兵法背的滚瓜烂熟了,可武学进步缓慢,他大哥押着他学,他也学,而且学得很快,可就是让人不省心。
因为当年那次狩猎,他也留下了顽疾,雨雪天会腿疼,入骨的疼,喝了很久的药都不见好,索性任由它去,反正他也习惯了。
云天辰在外,雨雪天腿疼坐马车,晴天骑马或走路,有人为他撑伞递热茶,鞋脏了立马有人擦,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个不务正业,骄傲自大的散漫公子哥。可他却仰着头道“我光明正大花钱买安逸,嚼什么舌根,有钱你也可以。”
但与他熟络的人都知道,这个云天辰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当然他也有好友,而且还是位皇子,名商鸠,字温谨,皇子中排位老三,他姨妈是后宫的容妃,商鸠便是容妃的孩子,商鸠时不时会出宫来找他。
今日午后,屋外下起了鹅毛大雪,云天辰穿着厚厚的毛裘,半束着发,乘马车去了寒阳军营。
刚下马车,就感受到透骨的寒气,他的腿一受凉,就瞬间疼痛无比,他也只是轻蹙眉头。
他的侍从不寒将他扶下马,撑着伞担忧道“公子赶紧进屋。”
云天辰道“没事,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因为今日大雪,军营中只是有少许官兵巡逻,将军府的三公子来了,自然有人来迎接。
“公子,今日天寒,将军和大公子都在屋内等你,请随我来。”一名士兵恭敬道,走在前方引路。
路上的积雪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前方铲雪的士兵见来人是云天辰,动作也利索了,生怕云天辰踩到积雪上,他们可得罪不起。
云天辰觉得有意思,嘴角一斜,快步上前跟着铲雪的士兵身后,这步步紧逼,士兵们皆是满头大汗,手中的铲子飞速的铲雪,抹着额头的汗,心道这三公子也太……顽皮了。
屋内有炉火,很是暖和,茶桌前盘作着两人,他的父亲云啸,还有大哥云天拓,云天辰脱下厚厚的毛裘,递给了不寒,不寒接过后,恭敬的站在云天辰的身后。
云天拓微笑开口道“三弟,快过来坐。”
“好,爹和大哥今日怎么有兴趣找我来喝茶?”云天辰坐下后笑说道。
对面的云啸轻哼一声道“你可是个大忙人,三天两头不在家,就知道在外出风头,现在这大街小巷中谁人不知你将军府三公子的大名!”
云天辰手中的茶还没喝,又放了下来,他爹自从上次未婚妻事件,现在见到他都是这副模样,他也只好嘿嘿一笑,说说好话了,道“爹,有话好好说嘛,你看这军营又不缺人,大哥二哥将这里治理得井井有条,也不需要我来添麻烦了,我闲来无事出去逛逛,也不为过嘛!”
“你要是有你大哥二哥一半上心武学和军营的事,我都高兴,可你……你还去逛那红府,真是气死我了!”云啸怒声道,又是顺了顺气。
云天辰笑容僵在脸上,这事做的这么隐蔽,是谁传出去的?他看了看身旁的大哥和不寒,两人皆是蹙眉将他盯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爹,这事你在哪听说的?不会是有人故意污蔑我吧?”云天辰问道。
红府,人尽皆知,是寒阳有名的烟花之地,里面的女子分两种,卖艺的和卖身的,卖艺的女子大多数都是读过书的,能吟诗作对谈笑风生,很是被那些达官贵人喜欢,不同的是,她们的身世背景都是写的一清二楚,红府对这类女子挑选很是严谨,因为时常接触朝廷中人,所以这类人不多,而云天辰这个年纪跑去红府,谁能知道他到底去干嘛?
云啸严肃道“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以后那种地方不许再去。”
云天辰并未回话,他去那儿也是不得已啊,又不是真的去干了那种事,而且就算是,这天下男子不都这样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云天拓赶紧圆场道“天辰还小,不懂里面的是非,爹不必动气。”
“哼,他不懂,他懂得定是比你我都多啊,之前与司马家女儿的婚事我就不说了,现在又去了那种烟花之地,真是……唉,此事不提了,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事要交代。”云啸终于正色说起了正事。
“爹要交代什么事啊?”云天辰微笑的问道。
云啸看着笑嘻嘻的云天辰就来气,轻叹气道“你们可知,月中是什么时候吗?”
“月中该是入春了。”云天拓冠发黑衣,倒也俊朗无比,与云啸的气质有几分相似,正值青年,还娶了妻。
“这么说,送寒节快要到了啊!”
云天辰眼睛一亮,送寒节一到,春日也到了,到时候暖意袭来,他就不用再裹着一身厚厚的毛裘了,而且腿疼的毛病也会暂时停息,他当然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