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东宫的门就是孤的人,之前‘夫君’都叫了,还怕人看?”
福南音身子一僵,显然是没想到李裴竟能说出这样一套厚颜无耻不计后果的说辞来,愕然道:“你我在中原明里是君臣身份,总不能叫朝野知……唔!”
剩下的话都被一道绵长的吻堵在喉咙中。他不知道自己被吻了多久,只感觉到李裴按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是要将两具身体揉在一起一般……
“阿音……你想做……”
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忽然顿住了。
“什么?”
两人鼻息间尚带着几分意乱情迷,福南音轻喘着问道。可李裴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抬手拿拇指极其温柔地将对方唇上的津液擦拭去。
那样神情而迷茫的眼神落在福南音眼中,让他心中忽然生出些不安来。
李裴有事瞒着他。
刚才是想要问什么?
福南音面上的潮红渐渐散去,心中那丝疑惑却不见清明。只是尽管不知道李裴那半句未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他却不愿追问,而是反客为主地笑答。
“我想做。”
第72章
没想到会得到回答,尤其是在自己尚未将剩下的话说出口的时候——李裴忽然感到一丝不知所措,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福南音已经洞悉了一切。可明明他为此辗转多日,却不敢宣之于口。
许家有罪,罪不在五年前的莫须有,却早已被埋在地底十八年。
李裴为等这日准备了太久,从未想过真相会那般不堪。他这几日来也感到不甘、无力,或说服自己只要安平侯五年前的确清白无辜,他仍旧可以为其翻案,却唯独无法面对福南音。
十八年前,宁胥才何其清白无辜。
可是知道那件事后,李裴却又有些自私的庆幸,至少福南音不是宁胥与圣人的孩子。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也是,以福南音的聪明才智,即便真从种种蛛丝马迹中猜测到了什么,也绝非难事。
他不知道。
福南音的确在脑中一遍遍回放着李裴方才神情中的挣扎和动摇,他心中困顿不已,不知道在这几日里究竟有何秘密偷偷露出了尖,只大抵猜得到,是关于自己的。
这样怪异的情绪像会传染,他面上佯装的了然笑意马上便要撑不住了。
既然一时试探不出来,那就且算了吧……
“其实我……”
“没想到我竟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然而李裴此刻却刚好结束了那场天人交战,心中有了倾斜,神色也多了几分做了决定后的释然,而后眉眼间又染上了些欣喜:“阿音,我真的没想到……我真高兴……你竟这么主动。”
他以为按照福南音的性子,这句话定是要等到他来说——然后福南音再大义凛然地拒绝他,他便狠狠得磨,直到多年过去,铁杵磨成针,他才能抱得美人归。
却没想到他的阿音竟自己开口,说想做他的太子妃!
“我这就叫王陆去准备!”
李裴前后的神情反应变化太大,从迷茫到雀跃转变的时间又太快,福南音揣测不到他究竟在想什么,有些狐疑地望着他。
这道审视的眼神短暂地拉回了李裴几分理智,他发觉自己的确表现得有些过了头,于是肃了肃神情,又换了一套稳重些的语气道:
“那我就叫王陆去准备了?”
福南音越发困惑了。
“准备……什么?”
李裴那一刻以为福南音在嫌他这里的规矩太过繁琐,可毕竟是东宫请旨赐婚,有些流程不能省。他捏了捏福南音的下巴,好言哄劝道:“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好好准备一番……”
“等等,什么重要的事?”
福南音终于等到了李裴主动吐露出蛛丝马迹,当即反问。
李裴怔了怔,“你不是说你……”
看了福南音半晌,李裴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扬起的眉峰向下耷了耷,无奈而失意地笑了一下,“是我想错了,这的确不是你能说出来的话,我昏了头了……”
说罢,他一个人朝前走了几步,“一路上累了,我叫人备了热汤,给你洗洗尘。”
连说出来的话都低了几分。
对方情绪的起起落落叫福南音心中一钝。他究竟想说什么重要的事?自己忽略的又是什么?
福南音立在原地没有动,怔愣地望着李裴的背影,又仔仔细细将从进府前的情景和两人的对话都在脑中过了一遍,能让李裴那副反应的,难道……
此时院中安静,却只有一人的脚步声。感觉到福南音没有跟上来,李裴脚步一顿。
“你方才是想问我……”
李裴回过头的时候,正看到福南音原本平静的面上泛起一片可疑的红,两唇张张合合半晌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无措地像是面对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想到了?
看,即便是想到了,一福南音的性子仍是说不出口。
李裴方才转身后的须臾早已收起了面上的失落。他不愿强迫福南音在没准备好的时候做决定,更不愿见他如此为难。
“没关系……”
“想不想与你圆房?”
“…!”
福南音说完这几个字后便将头转向了别处,躲开李裴的目光后,才又缓慢而理智地分析道:
“你问我想不想做,说我主动,又说这是重要的事让王陆去准备……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件事最为可能。”
李裴起初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脑中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了;他恍恍惚惚听着福南音强撑着平稳话音中的紧张颤意,脸上的惊愕后渐渐变得有几分复杂。
“那你……”
刚要说出口,他又匆匆将话音扼住。
圆房?
他们之间连夫妻名分都没有,遑论圆房?
阿音又凭什么与他圆房?
李裴想将实话说出来,只是在这样的误会下不知该如何开口。要如何说自己在许家与他之间难以抉择,唯一做决定的勇气还要福南音这个尚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人来做?又如何告诉他,当年是自己的母亲和许家将他的父亲害得怀了孕又流落漠北?
他是要说。
他本想等今晚福南音休息好了,再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可方才意乱情迷间不小心说出口的那句话引出的一切,又实在令他措手不及。
李裴眼中露出了两难,轻叹了口气:
“阿音,我们晚些再谈这件事好吗?”
“你可以……让王陆去准备一下了。”
“什么?”李裴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福南音朝着他走了过来,又在半步外停下了,仰起头——从李裴的角度看,那颊上飞红不但没消减,反倒越发艳了。
“虽然答应的时候不知道你说的是这个,可惜君子一诺,我既说了总不好反悔。”
李裴倏然睁大了眼,不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在脑中闪过:他是说,愿意跟我圆房?可是……
“可是你在漠北的时候分明……”
拒绝了。
福南音有些想不起在漠北时他分明如何,临产前他与李裴也有几次擦枪走火,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可他感觉得出来,李裴是想的。
于是他故意说:“漠北?所以殿下是在提醒臣现在是在中原,若是敢说了不做,则是欺君?”
李裴喉结一滚,心中的那丝犹豫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瓦解着……
威逼利诱,没有哪个男人承受得住这样的邀请,更何况是在心爱之人面前。
几乎是下一瞬,李裴立刻有了动作。他抬手将福南音拦腰抱起,在后者不明所以的低呼中凑到他耳边,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和语气道:
“这种事不需要王陆准备,我来就行了。”
福南音还在忽然凌空的晕眩中,这句话入耳后他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两人走到了回廊,再往前便要到房中了,他才逐渐品出了几分古怪来。
——这种事不需要王陆准备。
这种事……
李裴方才说的并不是圆房这件事?!
一股被人耍弄的怒意升起,福南音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问道:“李裴!你方才究竟是想问什么!”
李裴脚步未停,闻言倒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福南音被这声“嘲笑”再次激怒,用力挣扎起来,“说!不说不让做!”
李裴低头亲了亲福南音的额头,将怀中张牙舞爪的人安抚了一番,最后仍是在其威
胁额目光中坦诚,重新问道:
“你想不想做我的太子妃?”
福南音一愣,“我……”
李裴却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你答应了,若反悔就是欺君。”他又将人抱得紧了些,“别人家都是先成亲再圆房,你倒是心大。不过左右咱们孩子都有了,也不在意这些顺……序……”
话音戛然而止。
李裴低下头,正对上了福南音同样惊骇懊恼的目光。
孩子……
“阿肥呢?”
“还跟刘医工留在马车上……”
第73章
这个插曲叫两人心头泛起的那些旖旎心思都散了个干净,李裴亲自往府门口走了一趟。方才进门的时候的确没有立刻安顿阿肥和刘医工,可这件事古怪得很,刘医工即便是老糊涂了也不会抱着皇孙一直坐在马车中,那么怎么没有跟上来?
李裴蹙了蹙眉,步子不觉便加快了不少。
东宫的门房见到太子去而复返,有些奇怪,打开了府门刚一转身,便见殿下双眸一缩,而后面上的神情骤然肃了下来。
“门口的马车呢?”
此时府外空空荡荡,早已没了那辆载着阿肥和刘医工的马车,甚至地上连那几个火盆也被收了起来,只剩下被车辕压过的水洼旁尚留下一丝痕迹。
“马车?”
太子话中的冷意吓得人心一抖,门房脑子一空愣愣地看着门口,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赶忙道:
“方才宫里来人将刘医工请回去了,还吩咐了不要声张。小的想着殿下方才也没别的吩咐,医工本也是要回太医署的,就没去传话……”
李裴宽袖中攥起的手松了一下,“宫里?是圣人的人?”
门房只稍想了一下便肯定道:“对,是立政殿冯内侍身边的人。小的还想怎么冯内侍会亲自派人宣刘医工回宫,会不会是圣人龙体……”
说到这就不能再往下说了,门房只得垂下头安静等着太子吩咐。
圣人龙体自然没有问题,只不过是想看自己皇长孙心切,竟派人偷偷到他府门前偷孩子来了。
虚惊一场。
李裴确定了阿肥此时是在立政殿,不由松了口气。想来圣人有了事做,没有朝会的这两三日内定然不会再用这种法子将阿肥送回来——别看圣人平日面上不声不响的,对他那一直没见到的皇长孙可是急得很。
只是释然之余又不由带了几分烦闷,他这个当爹的还没来得及看儿子一眼,竟被自己老子捷足先登了。
无奈叹了口气,李裴决定拿儿子换个清净。圣人这几日不会宣召福南音入宫,朝野对于金城郡之事的议论也会因为这种刻意的冷处理而平息几分;而他们二人也有些事不得不说清楚。
朝着门房摆了摆手,李裴朝着内院边走边道:
“这几日闭府谢客,谁也不见。”
“若是到时来人问起来,就说……”顿了顿,他意味不明地扬了扬眉峰:“孤与礼部尚书有重要的事做,不想被打扰。”
门房:“……是。”
……
李裴回去的时候福南音正从那一池为他洗尘的热汤中出来,衣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细长而乌黑的发上滴滴答答流着水,湿了肩头和胸前那块布料,隐隐约约能看到些身形轮廓来。
“阿肥呢?”
福南音赤着脚正要往榻边走,一手拧着垂下来的头发,听到推门声自然而言地抬起头,却见李裴两手空空回来,脸一下便沉了下去。
李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人,竟一时忘了回答。继而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反手便将门重重地合起。
“阿肥被圣人接走了。”李裴便说便往榻边靠近。
三月了,他怕福南音身子虚,屋中仍烧着炭盆,热气将水沉香的味道蒸得更浓郁了几分,可叫某些人嗅在鼻中,却带了些暧昧的气息。
福南音似乎没想到圣人得知他回京后不宣他入宫反倒先带走了阿肥,他不清楚圣人的态度,也不知自己的身世,想到临淄王那日威胁的话后眼中不由划过一丝担忧:
“圣人可说了什么时候将阿肥送回来,还是……要一直养在宫中?”
说道后面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若真是后者,便是个极为危险的信号了……
他的手紧了紧,发间未
擦干的水便顺着他的手流了下来,在地上落了一小滩水渍。李裴便是在这个时候走到他面前的,似乎没有察觉出福南音情绪的变化,低声道:
“只是这几日,阿音……”
福南音抬头,听李裴道:“我们去榻上好不好?”
他一愣,偏头警惕的朝后退了一步,却不知如何想的,虽然不同意,却也没拒绝。
方才在热汤中沐浴时已经将他那残留的情·欲洗去了大半,如今六根清净的福南音,根本不知道他此时这副美人出浴的模样在李裴眼中有多招人。
他仰起头的时候露出半截曲线优美的脖颈,再往上是精致的下颚,被湿漉漉的碎发贴合着,更显得皮肤白皙。福南音怀阿肥这段时间过得实在辛苦,颠沛忧思,生产完人便瘦了下来,甚至如今养了几个月后仍带了些纤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