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望去一切都被白雪覆盖,路上行人匆匆,整座小镇都显得格外有序。
“就这里吧。”楚霜君说话的时候嘴边呼出的热气瞬间变成了白雾。
顾廷云握着他的手与他一起下了云舟,他下意识地打开悟虚境的领域,楚霜君看了他一眼,道:“收回去。”
顾廷云皱眉,“这样伪装万无一失。”
楚霜君将原本收入自己空间的伪装玉佩又拿了出来,亲自为他系在腰间。这才解释道:“东洲与他处不同,这里的妖修和其他几洲比起来不说举目皆是也十有一二,要是再遇见像上次小老鼠那种事——”他顿了顿,眼中带了几分揶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
顾廷云摸摸鼻子,尴尬地咳了一声。“我知道了。”老老实实地收回了领域。
小镇上凡人和修士混居,修士大多只有筑基金丹修为,因临近曲鸣城倒是有几分繁华之意。两人找了一家客栈投宿,掌柜是一位筑基修士,颇为热情地向两人介绍了镇上的情况。
镇上也有修真世家,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散修,顾廷云原本想打听一下东洲修真界目前的大事,免得进入曲鸣城后两眼一抹黑,掌柜却指了指门外道:“那边有地下集市,只要有灵石什么都能买到。”
凡修士聚集之地一定会有贩卖消息的地方,顾廷云顺着他的手看去,是一家铁匠铺。其实他早就注意到铁匠铺前挂了散修联盟的标志,但不想使用吴忧给的信物所以并没在意,如今听掌柜这么说,想来不用信物也能进入集市交易。
两人谢过掌柜便进了铁匠铺,老铁匠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指了指身后的门帘。穿过后门便是一条深巷,巷内有一道只有修士才能穿过的结界,结界后面就是地下集市。
集市上龙蛇混杂,大多数人都戴着面具或是披着斗篷,顾廷云见状也入乡随俗取了隔绝神识的面具递给楚霜君。
两人沿着街道闲逛,道路两边的摊位上售卖的都是寻常之物,倒是妖丹的种类比较多,惹得楚霜君多看了几眼。
“需要吗?”顾廷云凑到他耳边问道。
楚霜君摇头,“没什么特别。”
贩卖消息的人外号包打听,随便一问便知道在哪儿,两人很快找到了他的铺子。包打听正坐在当铺的隔间,见有生意上门便开启了隔绝阵。
“想知道什么?”他端坐在屏风后问。
顾廷云道:“近二百年内的东洲大事。”
包打听愣了一下,“十块灵石。”
顾廷云毫不意外,毕竟这种消息没什么秘密可言,卖价很便宜,付了账对方随手扔过来一块玉简后起身便要送客。
顾廷云接过玉简在手中把玩着,不经意地问道:“曲鸣城的凤家最近有什么大事吗?”
对方的动作顿了一下又重新坐了回去,“凤家的消息我们这里不卖。”
顾廷云玩味地笑笑,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地拒绝,看来凤家的势力在东洲确实不一般。“不需要隐秘消息,嫡系的基本情况也没有吗?”
“这……“包打听犹豫了一会儿,“抱歉,你说的这些在曲鸣城内三岁小童也能知道一二,因此我想没有交易的必要,如果两位有兴趣倒是可以到无双阁看看。”说着隔着屏风送出了一张请柬。
顾廷云神识一扫,发现是无双阁的请柬。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有生意不做的店家,颇为无语。
楚霜君从他手中拿过请柬,拍了一下顾廷云的肩膀随即一言不发转身便走,顾廷云只好连忙跟了出去。
“无双阁是凤家的产业,这里可能也是,即使不是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所以没有必要问了。”说着他随手将请柬扔给顾廷云。
顾廷云摸着请柬上无双阁三个大字微微沉思,看样子这里问不到有用的消息了,难道真的要用掉散修联盟的人情?
两人随意地闲逛,走着走着发现身后有人跟踪。那人披着斗篷,看似谨慎实则毫不在意自己已然暴露,一直跟着两人进入了一处隐秘的地方。
顾廷云挡住跟踪者,曼声问道:“这位道友,一直跟着我们有何贵干?”
“你们要买凤家的消息?”男人开门见山地反问。
顾廷云扬了扬眉,刚才交易的地方严密性非常好,不可能有人知道交谈的内容,除非,对方就是包打听或者他们的同伙。
“你怎么知道?”他抱胸一笑,“我对你们的信誉表示怀疑,若是不说清楚,你们怕是不能在这里安心做生意了。”
男人完全不在乎他的威胁,继续道:“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你们不是东洲人吧,曲鸣城周围的地下集市都不会有人卖给你们凤家的消息。”
顾廷云对他这种过于自信的态度敬谢不敏,干脆拉着楚霜君便走。“我们其实也并不是很想知道。”
男人这才有些急了,扬声道:“除了凤家我这里还有其他消息,凡是他们不敢卖的我都可以。”
顾廷云这才转回身正眼看他,楚霜君在一旁缄默不言,他原本就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因此索性将事情全权交给顾廷云。
顾廷云打量着对方,斗篷和面具将他的容貌体型遮掩得密不透风,连声音都是伪装的,这样的人到底是真的想做交易还是在诈他?
“你想要什么?”他问。
“清魔丹,”男人说,“极品清魔丹,只要你们有,什么消息我都能帮你弄到,东洲各大宗门世家的内部消息也都没问题。”
闻言顾廷云和楚霜君都是一愣,清魔丹是修士进阶时用来消除心魔的,中品上品常见,极品清魔丹虽然少见,但也达不到这种用一切去换的程度。
而且他手中确实没有极品清魔丹,因此犹豫了。
楚霜君却突然开口道:“东洲能炼制极品清魔丹的炼丹师据我所知也有几位,你既有此能耐,何愁弄不到一颗丹药。”
男人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属于交易内容。”
顾廷云心中一动,“和凤家有关?”正要追问楚霜君却拉住了他,“走吧。”
“可是——”
“你有极品清魔丹?”他侧头问。
顾廷云不好意思地摇头,“没有,但是……”还想说什么,楚霜君打断了他的话。
“极品清魔丹我有,但是,这个交易,不等价。”
男子闻言双目放光,恨不得上前拉住两人。
顾廷云见楚霜君有了决断便也不再犹豫,跟着他走出深巷。
那人连忙追上去取出一张传讯符,“两位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通知我。”
顾廷云收了,却什么也没说。离开集市后他忍不住问道:“师尊怎么会有极品清魔丹?难道师尊有心魔?”
正常情况下中品清魔丹就足够了,上品只是锦上添花,而极品却大多用在多次进阶失败心魔滋生的情况,据他所知师尊修行一向顺风顺水,尽管少时经历了那么多坎坷可是从来没有影响过他的道心。
楚霜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顾廷云一脸茫然,“不会是为我准备的吧?”
他一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这下顾廷云彻底震惊了,“真的是为了我?可我不需要啊?”
楚霜君眉头微蹙,说道:“你碎丹成婴之时说过你有心魔,怎么如今就忘了?”
一瞬间,顾廷云的心仿佛被花蜜填满,甜得他喉咙里发涩。他抓住楚霜君的手放在胸口,“所以师尊就为我准备了清魔丹?可为什么是极品,莫非师尊不信我?”
他微微别开头,“你是我徒弟,自然要为你准备最好的。”
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顾廷云真想好好抱一抱他。“错了,”他在他耳边笑道,“我是你道侣。”
楚霜君耳根泛红,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顾廷云:师尊对我真好,嘿嘿。
楚霜君:傻笑收一收。
第69章
回了客栈,关上门顾廷云就再也忍不住抱着他狠狠地吻了上去。
楚霜君被他压在门上,仰头承受着男人急切又凶狠的吻,一双瞳仁剪秋水,呼吸都乱了。
“师尊,师尊……”顾廷云一边吻他一边呢喃,“师尊对我这么好,要我怎么报答呢?把我整个人都送给你好不好。”
楚霜君按着他的心口,喘息道:“本来就是我的。”
男人笑着,双眸放光。“对,我是你的,师尊也是我的。”
楚霜君捏着男人的下巴将他的唇推离了几分,突然正色道:“顾廷云,是你招惹我的,就算是死,你也是我的。”
他脸上带着几分肃然的杀气,顾廷云却只有满心欢喜,恨不得在对方身上留下永生永世的烙印。
最终那颗极品清魔丹还是交到了顾廷云的手上,顾廷云慎重地接过,只想把这颗丹药好好收藏。
楚霜君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不会用,于是皱眉道:“心魔的事情不可儿戏。”
顾廷云亲了他一口,笑道:“我的心魔已经被化解,师尊放心。”
男人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烂耀眼,楚霜君依旧想象不出来这人会有什么心魔,于是忍不住问道:“你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顾廷云犹豫了片刻,回答:“我的心魔是你。”
楚霜君倏地睁大了眼睛,“我?”
顾廷云亲昵地捏着他的耳垂地笑了笑,“结婴时我在心魔幻境里看见你厌恶我弃我而去,这是我曾经最害怕的事情。”
楚霜君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他的心魔,他以前听人说过求而不得最是疯魔,却从来不理解为何要疯魔。想要的便抓在手中,求不得的便放下执着,有何可疯?可是如今听顾廷云这样说,他却有些能够理解了。他覆上顾廷云的手,心疼地问:“后来呢?你是怎么破解的?”
顾廷云看着他,眼中一片清明,“那时我想,你厌恶我也没关系,我可以默默地喜欢你,你弃我而去也没关系,我会追上你,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想通了心魔自然也没了。”顺利结婴睁开眼睛看见他的第一眼时,他也有过一瞬间的恍惚,正是因为看见了幻境里的结局,他才知道自己不能疯,唯有如此他才有可能得到师尊的垂怜。
楚霜君看着他的眼睛,凑过去吻了吻,“傻瓜,我不可能弃你而去。”无论是哪一个身份的他都不可能弃他而去。
“我知道。”顾廷云揽着他的腰,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对方的身躯几乎完美地嵌入了他的怀里。
顾廷云有些心猿意马。
“师尊,”他的唇摩挲着他的唇,“你什么时候成年?”
楚霜君表情一僵,好好的温馨气氛被破坏得一干二净,于是他气呼呼地将人推开又甩了一个清心咒。“闭嘴吧你。”
尽管这颗极品清魔丹对顾廷云来说已无用处,但他也不想给别人,因此不打算拿它和那人做交易。
“凤家的消息贩卖管控如此严格,说明近来肯定有大事发生,不如换个方向,从清魔丹入手。”他翻看着手中无双阁的请柬,提议道。
“直接进曲鸣城。”楚霜君一锤定音,“曲鸣城里有东洲最大的丹师协会,或许能有些收获。”
第二日楚霜君又一次化成了蓝尾雀,顾廷云为了安全起见也用易容符换了另一张脸。曲鸣城虽然设有结界,但是因为东洲原本妖修就很多,因此结界只用于分辨气息,并不能破除伪装,两人顺利地进入了曲鸣城。
曲鸣城作为东洲的中心,繁华程度与人族的皇城比也不遑多让。城中一片祥和,贩夫走卒沿街吆喝,道路两旁的店铺里也热闹非常,来来往往的行人若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哪些是修士哪些是妖修,甚至修为高深的完全能做到返璞归真,连一丝气息也泄露不出。
楚霜君站在顾廷云的肩上,漂亮的尾羽随着他的步伐闪着迷人的光泽,过于精致的外形惹得旁人纷纷侧目。
“说起来,我好像还欠着少宗主一根蓝尾雀的羽毛。”虽然有一千年的期限,但对修士来说千年时光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楚霜君嫌弃地睨了他一眼,“那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也就你这么没见识。”
顾廷云愣了,笑道:“师尊你的空间真是个百宝囊,怎么什么都有?”
楚霜君轻啄了他一口,“在这儿别叫师尊。”
“那要叫什么?”顾廷云笑问:“阿翎?还是霜君?”
霜君二字在他的喉咙里滚过,带着男人独特的亲昵和温柔,仿佛床笫间的耳鬓厮磨,楚霜君心里发颤,原本想让他这么叫此刻只得改变了主意。“叫阿翎吧。”
顾廷云没察觉他的小心思,随声附和刮了刮他的小下巴。“好的阿翎。请问亲爱的阿翎,这世上还有你的空间里没有的东西吗?”
他舒服得眯起眼轻哼一声,“少说废话。”
走过几条长街,阿翎突然看向了左侧的街道,顾廷云顺着他看的方向转头,是一条极为宽敞的大路,路的尽头有座辉煌又肃穆的府邸。
以他的修为足以看清匾额上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凤鸣府。
是凤家,也是楚霜君以前的家。
阿翎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转了头道:“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阿翎……”顾廷云怕他心里难受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安慰,结果他用嘴碰了碰男人的脸,指着另一个方向道:“顺着这条街走过三个路口就能看见一家点心铺子,我以前很喜欢那家的米糕,不知道那家铺子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