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一觉还没睡着,房门就被敲响了。
二宝腾地起身,跳下床说:“我来开门!”
藏弓便在后头慢条斯理地披衣裳,“成,要是说了不该说的,你知道后果。”
房门打开,两个六翼族的巡逻兵站在门外,应该是从高处下来没多久,翅膀都还没收拢起来。
其中一个问道:“灯怎么不打开?”
二宝说:“因为我们睡觉呢。”
对方说:“你们?还有谁?”
藏弓点了盏油灯走来,“还有我,我们一起的。”
两名巡逻兵互相看看,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们瞅瞅二宝鲜嫩水灵却带着几分怯生的模样,再瞅瞅藏弓高大结实的身材,像是明白了什么,问道:“什么关系要住一间房?”
藏弓说:“舅甥关系。钱不够,只能住一间。”
后面一名巡逻兵退出一步,朝门牌号上看了看,奇怪道:“这不是贾老板给弟兄们预留的天字号么,怎么今儿个租给人了?”
同伴说:“刚才上来就没看见伙计,待会儿问问吧。”
“窜稀了,”藏弓说,“一晚上都跑了好几趟茅房了,说帮他拿点药他又不肯麻烦咱们,打算出了茅坑自己去呢。”
见这撒谎精面不改色地胡诌,二宝心里直嘀咕,别信他,别信他。可惜巡逻兵并没有怀疑什么,开始跟二宝确认身份。二宝偏开视线看了一眼门框,想着怎么暗示才能让他们去看门后状况。
藏弓恰在这时倚上了门框,笑吟吟地提醒他:“大外甥,问你话呢。”
二宝咯噔一下,转回头来立整站好,“是的官爷,我们俩是舅甥关系,他是我小舅,开兵器铺的,这一趟打算去慧人族进货。
”
巡逻兵嗯声,就着油灯光线往房间里看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就准备去下一间敲门。谁知二宝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巡逻兵来你就这么说。”
“嗯?!”巡逻兵当即拐回,拔了腰间兵器。
此时二宝的心情很矛盾。既盼着他们锁住杀人犯,给无辜死去的伙计一个交代,又因为和这杀人犯有过几天的“交往”而感到于心不忍。
好在“杀人犯”没叫他矛盾很久。
经验老到的火头军在听到二宝补充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好几套应对措施。
只见他左右手齐开功,一边咯吧一下,两名巡逻兵便在瞬间全倒下了。
“嗝!!!”二宝差点当场昏过去。
完了完了,他想,下一个就是我了。
等他浑浑噩噩帮着把巡逻兵的“尸体”拖进房内,又哆哆嗦嗦坐回床边时,藏弓也跟了过来,还给他端了杯水,“小二宝,吓坏了吧?”
二宝点头,又怕死地摇头,“没吓着,将军是好人,不会、不会杀我的。”
藏弓带着笑,“就这么肯定吗?那怎么声音颤得像只小绵羊?”
二宝说:“因为夜深了,有点冷,我能睡觉吗?”
藏弓说:“当然了。但你真的要睡吗?万一明早醒不过来怎么办?”
二宝:“???”
醒不过来,是死掉的意思吗?
昂,那还能有什么意思!
二宝再次倒抽凉气,仰面倒在了床上。
吓昏了。
藏弓可没想到小傻子能被吓昏过去,怕死成这样还敢在家里养狼?他摸摸小傻子的脑袋,倒是没发热,只是心跳有些过速了,一时窒息导致的。
罪魁祸首当得起“没心没肺”四个字,嗤笑一声,脱鞋脱衣,搂着小傻子睡去了。
更深露重,藏弓很快进入梦乡。恍惚中一头野狼立在床畔,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这狼的毛色和邱冷峻有些相似,但更凶一些,就好像所注视之人抢了它的珍宝。它的两颗犬齿露了出来,背毛炸起,朝着床榻忽然一跃而起。
“嘶!”藏弓惊醒,浑身大汗淋漓。
哪里有狼?
邱冷峻被留在客栈院子里,根本就没上楼来。
身上湿透,藏弓想下床喝口水,却发觉自己的眼睛有些胀痛,稍一动作又觉得情绪躁得厉害,仿佛有格外灼热的血液正从心脏里往外涌。
他气喘吁吁,转头朝二宝看去,看见的却是脖颈大动脉里的新鲜血液。甘甜的气息扑鼻而来,叫他喉结不由自主上下滑动了一轮。
要忍吗?
要忍。
可他干渴得要命,快要冒烟了。
万一渴死了怎么办?
人会被活活渴死吗?
当然会,而且很痛苦。
真是糊涂。试问人生在世能有几回畅快。他为天下苍生牺牲了自己,到了太平盛世,难道连一口解渴的东西都喝不得?
他呼出一口热气,决定放纵自己。
二宝半昏半睡间察觉到领口松散,还有一个热源压在他身上捯饬什么,终于清醒了。
“啊!老大老三,抓贼啊!”二宝大喊,还以为自己在南溪村的家里。
藏弓捂住他的嘴,“别喊,是我。”
二宝的嗡嗡声从他指缝里钻出来:“是你更可怕!你要干嘛,要杀我吗?”
藏弓舔着嘴唇,笑了。
“不杀你,打个商量,”藏弓扯开自己的衣裳,露出一片健硕的胸膛,“今夜实在太热了,口渴难耐,给我咬一口行不行?”
二宝懵了,“咬我是什么意思,你想咬死我?痛快点杀了还不解恨吗?”
“谁说我恨你了?”藏弓伏下身子,“你摸摸这颗心脏,是不是为你而跳的?唔,你这衣裳下面到底藏着什么美味,我真想尝一口。”
火头军无师自通,把二宝的手压在了自己的胸口。
灼热燎人的气息专门纠缠敏感的颈子,火头军略带沙哑的嗓音也比平时更加魅惑,要是换了馋他身子的尤立美子大姐,只怕该躲的就是他自己了。
至于二宝呢?
二宝只会说,呔,火头军比猪还重!
火头军明知道自己的心跳把二宝的手掌都震麻了,还是不依不饶的。他哄着二宝,隐在夜色里的却眼神变得愈发深邃而危险。
二宝窥见了这份危险,突然开始挣扎,手脚并用又推又打。“你不准咬我!哪有什么东西美味,你没脸没皮了要拿这种谎话捧我!”
藏弓说:“别动,别动!”
二宝说:“就要动,你走开!”
藏弓彻底失去了耐心。
用黄牛的话来说,你越挣扎,我越兴奋。
火头军嘴角逸笑,放弃了点穴的念头,将这尾活蹦乱跳的小鲤鱼死死按住。他另一只手游刃有余,杀猪宰羊似地大剌剌剥开领口,低头朝那醉人的源泉碾去。
“不行!救命!啊啊啊!”二宝失声惊呼。没有痛感,但他知道獠牙是怎样刺进皮肤的,甚至能听见“啵”的声音。
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朝着不自然的方向流动,不受控制。他恨得咬牙切齿,真想反过来和这火头军对着咬,可他咬不过火头军,火头军多不要脸啊!
二宝哭惨了,藏弓却丝毫不知收敛,喝到痛快时还伸进二宝的衣摆里摩挲皮肉。二宝两腿乱蹬,藏弓就用膝盖顶住,直到这尾小鲤鱼再不能动弹为止。
17、17. 惹事
已经是二更天了,喝多了酒的镖师上了趟茅房,回来就找不着自己房间了。他迷迷瞪瞪摸着了一扇门,吱呀一声推开,就着手里的灯笼瞧见了骇人的一幕。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梳着大长辫子的男人正抱着一个娇小些的,压在桌子上吮吸脖子。乍一看以为是亲热,再一看还不是一般的亲热,因为他怀里抱着的分明是个少年,似乎已经昏过去了,脖子上有血,长辫子男人的嘴角也有血。
“你什么人,你干什么?!”镖师惊恐万状,也不知醒没醒酒,反正扶着门框都几乎摔倒。
那男人闻声转头,牙齿离开了少年纤弱不堪一握的脖颈,少年便像没了脊梁骨似地软倒在桌子上。
“你走错房间了,”男人说着舔净了嘴角的血。
镖师不由自主跟着吞咽,仿佛也能尝到那股子血腥味,勉强镇定下来,开始思考是趁机走掉还是去救一救可怜的少年。
男人却没给他机会,一步一步走来,接着上面那半句,“人生可不是每一次都能有回头路走的,错一步,毁全局。”
镖师意识到危险,想逃却发现自己有些脚软,像是被什么力量慑住了。他又打算豁出面子大声叫喊,吵醒别人来帮忙,谁知隔壁房间门口先传来了自己女人的声音。
“你干嘛呢,上个茅房这么久,还跑别人屋去了!”女人也打着灯笼,骂骂咧咧朝他走来了。
“别!”镖师刚脱口一个字,人就被抓住肩膀掳进了房内,接着后颈一麻,倒了下去。
躺在桌子上的二宝尚有一丝神智,快要闭上的眼睛里倒映着这一幕,顿时满心凄凉。
被他亲手救活的火头军又杀人了,先杀了男的,后杀了女的,下手一点都不含糊。
为什么要这样?短短一个晚上连杀了五个,他就算有仙气也救不过来的,何况现在失血过多,自身都难保。
二宝伤心透了,泪珠滑到了桌子上,在藏弓忙着收拾残局的时候疲惫地闭上了眼。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看太阳也有巳时了,二宝撑着板车坐起,稀里糊涂地四下张望。
藏弓说:“别瞅了,时间宝贵,天刚亮就赶路的。”
二宝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小脸一皱就朝藏弓身上扑去,作势要掐藏弓的脖子,“你杀人了!我跟你同归于尽,杀人犯!”
藏弓正为昨晚咬了二宝的事难以释怀呢,见他扑过来时竟然有些骇然,双目微睁,“好大的胆子!快离我远点!”
一个是有目共睹的“杀人犯”,一个是要替天行道的良好公民,两人在板车上闹了起来。
雪橇犬们以为主人在玩,本着“主人玩耍不能不带我”的原则全都扭头观看,然后一个接一个乱了节奏,甚至开始蹦蹦跳跳。
邱冷峻不愧是“头狗”,在这过程中只回瞟了一次,见那两人推推搡搡、搂搂抱抱又避嫌似地转回了头,然后引颈狼嚎,纠正了狗子们的臭德行。
深入六翼族境内,基本见不到什么慧人了,都是背上插膀子的。板车上的两个慧人在此变成了异类,加上雪橇犬们不安生,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藏弓揪着二宝进入一家饭庄吃午饭,警告他不要闹腾,否则不客气。
二宝小声说:“你不如连我也杀了,我不要跟杀人犯同流合污。”
藏弓说:“那几个人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二宝说:“我不信!之前不叫我检查,现在都已经离这么远了,怎么证明?”
藏弓说:“爱信不信,要个屁的证明。”
二宝气坏了,声称要咬舌自尽给他看,藏弓就说咬舌自尽都是骗人的,舌头断了照样活着,还会在不能说话和尝不出百味的痛苦中活着。
于是二宝缩回小舌头,吃完饭不付钱,擎等着店家来问藏弓要,哪怕能叫这杀人犯丢个脸也痛快。谁知藏弓一点不紧张,自己掏了一袋钱出来,还额外给了些小费。
二宝目瞪口呆,“你哪来的钱?”
藏弓说:“赔偿款,镖师夫妇给的。五两是你脖子上的医药费,十五两是我的精神损害费。”
二宝大骂:“你还要不要脸了!那对夫妇都已经……都已经那样了,你还摸走人家的钱,还说是赔偿款,你真好意思!”
藏弓冲他露出个肤浅的假笑,“你再嚷一句试试?”
二宝不敢嚷了,但还是引起了食客们的注意。一群人看他俩是慧人,便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拐上了慧人族,又从慧人族拐到了那个暴君渊武帝。
“他就是个野心家,阴谋家,早该从史册上除名。”
“可不是。除了他老爹在世能管着他时带他立了些军功,之后就全是作恶。啧啧,造孽!”
“哎,最恨他毁了神机中枢。死得好!”
“恒文帝倒是不错的,得亏他批准六族人可以通婚了,要不然我还不能娶上我媳妇。”
“你媳妇是百肢族的吧。欸欸,晚上你们那个啥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弄的呀,她那六只手一齐摸你,不膈应吗?”
“膈应你大爷!人家都不嫌你膀子多呢!”
“哈哈哈哈,你开心就好,开心就好啊哈哈!”
“啪!”
说笑的几人被这动静震住了,只见桌上的酒壶被什么东西钻出了两个洞,左右两面各一个,酒水正从小洞里冒出来。
“什么人干的?!”其中一个汉子站了起来,但又立即被同伴拉住了。
他的同伴指着墙上的半截筷子,小声提醒:“快坐下,坐下!”
汉子扭头一看那筷子,大半都扎进了墙里,不用研究也知道是扎穿酒壶的凶器了。于是六个膀子齐齐缩起,识时务地坐了回去。
藏弓换了根筷子,慢条斯理地说:“渊武帝该从史册上除名,恒文帝该光耀万世?呵,这智力水平还真稀罕人。统一六国、安定民生的人是野心家和阴谋家,觊觎王位、密谋叛乱、背地里对自己哥哥捅刀子的人却变成了神。”
那群人不敢接他的话,二宝却憋不住。
他知道藏弓对自己的主君忠心,死而复生也不能释怀,但暴君有罪就是有罪,狡辩也没用。
他还把藏弓的恶劣行径也归咎到了暴君头上。要不是那家伙没给下属树立好榜样,藏弓必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