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承铭为了拦住藏弓的刀而以背对敌,孔雀王狡猾地更换了目标,一掌就朝他的后心劈下。
藏弓距他还有五步之远,飞奔上前也已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刀身翻转,一道劲力击出,生生以刀风将承铭拍了出去。
也是在这瞬间,孔雀王的毒掌移形换影,轰地一下拍在了藏弓的心口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突然走起江湖风。
感谢“九千”小天使的营养液!mua!
64、64. 暴君
藏弓生受了这一掌。
干元毒焰掌, 是奔着取他心脏的目的来的。击打在刀身上尚且不觉得怎样厉害,击在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承铭被刀风拍得滚倒在地的瞬间已瞧见了这一幕,瞳孔急剧收缩,一声“主君”咬在了舌尖。
他是见识过干元毒焰掌的, 当年御衡师父就是被这招所伤, 就连位置都差不多。
中招之后, 剧毒很快就漫进了心腑,即便锁住心脉, 以最快速度送到王宫救治,还是回天乏术。
承铭一见自家主君也中了掌, 登时肝胆俱裂, 几乎不能从地上爬起来,藏弓却道了一声:“无碍。”
中气十足, 叫九宫孔雀王也不由得滞了一滞, “中了我的毒焰掌竟然没事,怎么可能?”
藏弓冷笑:“所以才说, 你也不过如此。”
两人再次交上手。
实际上, 不是毒焰掌不行, 而是藏弓运气好。
他出门之前已经决定要把小二宝送到敌人手里了, 那块腰牌不宜叫别人看见,便取来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方才一掌虽然极重, 却刚好打在了腰牌上,胸口痛是痛, 却没有中毒。
孔雀王不知道这层关系, 对御衡子的徒弟更多了几分忌惮,心想这人的武学造诣该不会已经超越了他师父,练成百毒不侵了。
藏弓把握住他自乱阵脚的刹那机会, 本该以力取胜的重刀却快如闪电,旋身翻转到孔雀王身后,击他防范薄弱之处。
但孔雀王背后恍如生眼,在刀子下落的瞬间俯身闪避过去,保住了后颈,却没保住双翼。那双翼被连根切掉,他急忙自封穴道,没叫血液暴涌。
第二刀再落,又是瞄着后脖颈。
然而没那么容易。孔雀王痛失双翼,竟连吭都没吭一声,只是咬紧牙关及时反击,一直藏在斗篷里的肋下两臂忽然伸出,一取藏弓的小腹,一取肝脏位置。
要是得手,藏弓必然肚烂肠穿,胸骨刺进肝脏,痛也痛死了。但藏弓知道刀落之前那双手就得招呼到自己身上,便顺势继续下压,错过后脖颈,刚好在那双黑色毒掌距离自己只有半寸时格挡住了。
“主子,小心他下盘!”他们一来二往实在太快,承铭插不上手,只得从旁提醒。
藏弓也在这时瞄见对方的垂地衣摆里伸出了一样东西,退避间铿地一声响,刀身竟然被那肋下双臂夹断了。
还未来得及惊讶,一条细长的毒蛇已经飞扑到了他身上,缠住他拿刀的右手,毒牙一闪便要咬下来。
紧急中,藏弓一脚跺地,气浪倏地爆开,掉在地上的那截断刀被震得腾到了半人高的位置,他左手刚好接住,刷拉一下切断了毒蛇的头颅。
这边刚刚摆平,孔雀王的衣摆下又伸出了一样东西。
却见他两条腿站在地上好好的,竟有第三条腿蹬了过来,使出了一招下作的撩阴腿。
藏弓以断刀格挡,没被他踢中,但受真气冲撞,直接在地上滑退了两丈有余。
“主子,接刀!”承铭将自己的重刀抛出。
接刀的瞬间,藏弓也飞踹回去,没叫刀子落到孔雀王的手里。
孔雀王的肋下两臂企图抓住藏弓的腿,藏弓还未落地,没有支点,便以刀风掷地,硬是将自己冲得凌空翻卷了两圈,堪堪避开了那两只毒掌。
而后大喝一声,三步助跑一跃腾起,借助宝刀自带的威势,气吞山河的一招就此落下。
毫无防备,撕心裂肺的一声咆哮,震得承铭耳孔出血。
定睛一看,孔雀王的肋下两臂已经没了一条,另一条捂着伤口,已被黑烟遮蔽得看不清伤势如何了。
这怪物总算还知道疼,肩上缺失了翅膀的位置颤抖得厉害,肋下也不好过,但他还是硬撑着,死倔死倔的。
“干得漂亮!”承铭禁不住喝彩,但想起今夜的目的,又忧心起来,说道,“主子,差不多了!”
藏弓却道:“他已知道了我的身份,不能留活口。”说罢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对战。
承铭正纠结该怎么办,忽见一阵黑烟弥漫,孔雀王的身上竟像着了火似的,一阵一阵往外发散毒气。
他掩住口鼻时已经晚了一瞬,丝丝怪味儿钻进鼻腔,登时觉得火烧火燎,用内力逼出毒素才感觉好些。
“主子小心,他放毒!”承铭的声音有些嘶哑。
藏弓已经退到毒圈外围了,等风把黑烟吹净之后才发现孔雀王不见了踪影,不由皱紧了眉头。
“跑了?”承铭诧异。
“不,他在附近。”藏弓举起刀,寸寸转移,目光搜掠树影。
“呵呵呵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骤然从四面八方传来,藏弓只说了一句“躲开”便察觉到了劲风袭来。
他出刀格挡,却无奈内力不敌对方雄厚,被逼退出去几步,吐出一口血来。
“主子!”承铭大惊。
藏弓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之后十几个黑影闪现,围着他们两人飞速地兜圈子。
藏弓知道这是孔雀王的把戏,黑影之中只有一个是他真身,便把刀丢还给承铭,叫他顾好自己。
承铭哪能叫主君冒险,可惜没等他把刀再度抛回,黑影已经包围上来,他只得出刀迎敌。
而毫不意外的,他迎接到的都是毒烟,只有他主君那边传来了一声闷哼,昭示着真身出现了。
承铭以刀风斩散毒烟,匆忙中转身,正见他主君赤手空拳对上了孔雀王的干元毒焰掌。
时间恍如凝滞。
在缓慢流动的过程里,他看见了孔雀王鬼气森森的一双眼睛,微弱的月光下,那眼睛里迸射出的尽是狡色。
“啊啊啊!!”承铭暴喝,飞起一刀,要斩那双毒掌。然而孔雀王已有准备,肩上两臂扛住了刀身,肋下一臂瞄向了他的咽喉。
承铭不躲不闪,刀势依旧,大有鱼死网破也要为他主君报仇的架势。火花炸开的瞬间,孔雀王的双掌血液飞溅,承铭的刀刃也出现了一个豁口。
而下一瞬,那条仅剩的肋下之臂竟出乎意料地没有掐中承铭的咽喉,却像枯萎的树枝一般从树顶掉落了。
孔雀王惶恐后退,剧痛中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斩断他两臂的是同一个人,此人在对上他的毒焰掌之后非但好好站着,还用一把残破断刀切了他肋下之臂。
活了大几十年,世人闻风丧胆的九宫孔雀王从未像今夜这般狼狈恐慌过,即使是从前和御衡子为敌,也从没有过。他心下明了,当即弃战,转身要逃。
藏弓哪能叫他逃,疾步追上去的同时从承铭手里接了重刀。承铭只觉得手里一空,再回神时孔雀王的第三条腿就已断了。
哀嚎声震彻山谷,惊恐有之,痛恨有之,无力和求饶亦有之。
啧啧,你倒是跑快点啊。好端端一个人,现在被削得只剩下两腿两臂了,可怜。
承铭这般喟叹,又见主君补刀,孔雀王被穿了胸。他似乎难以置信自己会有此遭遇,怔然望向自己胸口的那个窟窿,而后退出一步,从绝壁上摔了下去。
承铭当即吹响暗语哨,吩咐下面的人留意孔雀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一战太过凶险,承铭一时间也忘了原来的目的,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旋即又随着月下那个身影的倒落被提起来了。
衣摆漫卷,发丝飞扬,看似永远不会倒下的人直直摔在了地上。
“主君!!!!”承铭撕心裂肺。
对上干元毒焰掌,怎么可能毫发无伤。藏弓此时几乎陷入昏迷,被承铭撑起上半身的时候他胃里一阵翻涌,黑血便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往外冒。
而在树影遮蔽的角落里,跟出来目睹了全程的松鼠已经吓得脚麻了,那一声“主君”拉回了它的神智,自知在这里帮不上忙,便赶紧窜上树顶往南溪村奔去。
南溪村,安详宁静的小山居里,二宝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随着房门被推开,噗叽一下吐出了一个口水泡泡。
“二宝!二宝别睡了!快起来啊!!”松鼠跳上床头,猛推二宝的脸。然而镇定剂的药效还没被完全释解,二宝醒不过来。
松鼠也是巧了,今夜拿着从鳞甲族王宫里弄来的那条黄金脚链,去向胖杜鹃献媚示好时被翻了无情的白眼,因此失眠,才看见了火头军换上夜行衣出门的一幕。
现下想来,估计火头军给二宝喂了镇定剂,醒不过来是正常的。它急中生智,抱着水杯跑到院子里,跳上水缸——运气好,水是满的,便得以舀了一杯——又抱回屋里跳上床头,呼啦一下全泼在了二宝脸上。
“啊!!”二宝从梦里惊醒,不明所以地望着松鼠,“你干嘛,大半夜不睡觉给我洗脸?”
松鼠要把自己见到的一切说给二宝,可话太长了,又觉得说起来没完没了浪费时间,便道:“二宝,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在你做之前,你得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二宝见它凝重,不由也跟着认真起来,问道:“怎么了?”
松鼠说:“你之前不是自荐要去百肢族当卧底么,如果我告诉你,他们还有别的目的,但最终结果是差不多的,你还会去吗?”
二宝云里雾里,“你是不是又学了什么新的表达方式,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别的目的?”
松鼠说:“这个得让别人亲口告诉你,我不能说。总之,你做这件事,最终还是能拔除毒瘤造福苍生的,但你免不了被人利用,你还愿意去做吗?”
二宝怔然,转瞬之后讷讷点头,“应该吧,我应该会的。”
松鼠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行吧,傻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很多时候自己都不明白。对暴君如此,对火头军也是如此,经此一遭要是能解脱,也好。”
二宝:我越听越糊涂。
松鼠说:“赶紧准备一下吧,迎接火头军。他……他可能快要死了。”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二宝愣在当场,“你说什么呢!破嘴!”
没等松鼠解释,房门轰地一下被撞开,两个黑衣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二宝惊呼一声,却瞧见那两人是搂抱在一起的,不,不是搂抱,而是一个人虚弱地倚靠在另一个人身上。
再一看,是承铭,和他家火头军。
“将军,将军怎么了?!”二宝不由自主拔高了音量,连忙帮着承铭把人放到了床上。
只见火头军脸色灰暗,嘴边还在不住地溢血,血色乌黑,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二宝一阵头晕目眩,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了。他眼眶发酸,泪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股脑争先恐后往外钻,先前那点还没释解完全的镇定剂也全随着眼泪奔涌而出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二宝崩溃。
见藏弓气息奄奄地躺在那里,又是一口黑血呕出,他简直也要跟着一起昏过去了。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嚎啕大哭,但眼泪就是一行行地往下掉,心里痛得快不能呼吸。
承铭本意是叫这小老板救治自家主君的,一见他这样慌张,便知道是指望不上了。
也难怪,平日里有主君护着他,他遇着难题甚至都不用自己动脑子,现下没有主君护着了,他就两眼一抹黑,六神无主了。
“别慌,你的血能解毒。”承铭说道。
“可我听说过九宫孔雀王,”松鼠插话说,“他身上的毒是没有解药能治的,中掌之人必死无疑,二宝的血能有用吗?”
一听这话二宝更崩溃了,直接瘫软在地,哆嗦得爬不起来。
承铭被松鼠会说话的事实震撼到,之前虽然也听主君提了一嘴,但他以为只是像鹦鹉那样学舌而已,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思想,真正是开了慧。
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他便忍下探讨一番的冲动,呵斥道:“别说这些,还嫌小老板不够慌吗?”
说完把二宝拎了起来,自己摸出重刀要往他手腕上割。一见刀身黢黑,才想起这刀子刚捅过孔雀王,沾了毒,不能用,便又放开二宝,翻箱倒柜去找小刀或剪子。
松鼠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去厨房,拿菜刀!”
承铭闻言立即奔向厨房,眨眼功夫又奔回来,握住二宝的腕子,扬起菜刀就要往下砍。
“喂!你当是剁猪蹄哪!!”松鼠咋呼了一声。
还好它咋呼,不然承铭真是乱来了,这番醒悟过来便忙不迭道歉,然后放轻了动作,在那雪白的腕子上划出一条血痕来。
血滴凝成一条线,二宝也知道自己动一动了,把手腕移到藏弓嘴边,说道:“晚上切过辣椒,刀口有点辣。”
承铭:“……”
松鼠:“……”
正在此时,昏迷中的藏弓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回光返照似地死死钳住了二宝的手,将那伤口处的血管压住,竟压得二宝脉门发麻。
二宝惊叫:“将军啊!你,你醒了!”
藏弓提上一口气,视线缓缓移动,艰难地聚焦在了二宝哭泣的脸上,“二宝,我有话,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