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这两名男子都是如此俊秀,一看就要人移不开眼。
宗祯是正在发怔,没有察觉。姬昭察觉到了,他反而将宗祯的手拉得更紧,他才不怕呢!这些人又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不仅不怕,还大方而又得意地回视过去,反倒是那些人讪讪地收回视线。
走进平阳侯门前的那条巷子,姬昭笑出声。
宗祯看向他,姬昭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些人好玩,被我吓坏了。牵手又怎么啦,又不是在宫里牵。”
宗祯这才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再看姬昭,他们俩已经能看到平阳侯府门前的两盏红灯笼,姬昭的脸也被照得红彤彤的,眸子清透,是那样真实而又可爱。
宗祯忽然心中一松,他到底在害怕、担心什么?
他是这样喜爱姬昭,他的昭昭又何尝不是?
有什么事情,他不能直接问清楚?
他们是世上最亲密的人,他们之间若是再不能坦然说话,这个世上他还能相信谁?
宗祯看着看着,忽然弯腰抱住眼前的姬昭,身后的随从们纷纷背转身子,不敢再看。
“你到底怎么啦?”姬昭从他怀中努力抬起双眼,脑袋却又被宗祯按回去,“对不起……”宗祯还给他道歉,姬昭更是听得莫名其妙,宗祯心中为竟然会怀疑姬昭而抱歉,上辈子即便那般惨烈,他也不该对怀中之人有丁点的怀疑。
姬昭还想再说话,宗祯放开他,反手握住他的手,反过来拉着姬昭往平阳侯府里大步走。
“哎?”姬昭更纳闷了,“你到底怎么了?”
宗祯拉着他在前面走,声音已经恢复正常:“有要事和你说。”
“哦!”听说是要事,姬昭立马跟着大步走,还越跑越快,后来甚至抢在了前头跑,宗祯被逗笑了。
回到姬昭的院子,屏退众人之后,姬昭兴奋地眨着眼睛,等宗祯说要事,不知道能否震撼到他。
宗祯不辜负他的期望,开口就道:“你今天去见了裴容。”
姬昭吓了一跳,转而郁卒道:“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吗!”
宗祯好笑,温声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要去见裴容,又是如何见到他?”
姬昭瘪着嘴,闷闷不乐道:“这是我与公主之间的秘密啊,我答应她不告诉别人的。”
宗祯明白过来,说道:“上回你去眉州,实际是为了找裴容?”
“…”姬昭还有什么好说的,宗祯都猜出来了。
“你仔细与我说说,此事要紧,福宸即便知道你告诉我,也不会怪你。”
姬昭见他不像开玩笑,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他便老实把如何帮助福宸公主找裴容等事一一老实道来,又道:“我和他约好三天后见面,到时候我就能和公主和离了!”
听到果然是这个答案,宗祯看着面前乖巧与满是信赖的小脸,又想好好亲一遍。
姬昭则是急切地拉着他的衣袖:“我都告诉你了,你呢,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快告诉我!”
宗祯叹息着说:“你可知道,裴容,便是那名细作,何七娘的兄长。”
姬昭张大嘴巴,愣了好一会儿,后来是宗祯怕他嘴酸,伸手帮他把嘴巴给合上。
姬昭这才找到声音,急道:“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姬昭也不是笨人,这么一想,眉州的事情他立刻就串上了,“难怪!难怪!眉州那个人就是他!”姬昭由惊讶变为生气,又想到福宸公主,他更急,他看向宗祯,“这该怎么办?他,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公主的吧!公主那么喜欢他!这要怎么办啊!”
宗祯也叹气,是啊,这要怎么办。
姬昭又急又气,眼睛都红了,他骂道:“这个裴容怎么能这样!畜生不如!公主该有多伤心啊?!”他再拉宗祯的袖子,“这件事不能让公主知道!宁愿她一辈子找不到裴容,也不能让她知道裴容是骗她的!”
关于是否告诉妹妹,宗祯也在犹豫。
福宸若是不知道,想必也能欢愉度过一生。可福宸也已长大成人,她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若要妹妹一辈子都思念着这样的人,宗祯都替妹妹不平。
姬昭再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宗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姬昭。
姬昭更气了,他拍桌子:“这些人,这些人!就该都杀了!”拍了一下还不够,他又连着拍了好几下,“宗谧这白眼狼!”他看宗祯,“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他们一家弄回来金陵了,若是按这个说法,裴容想必早就与宗谧勾结上,他原本就图谋不轨!宗谧太不是个东西了!”边说,他继续拍桌子。
拍得手掌红红的,宗祯心疼地拿到手中仔细地揉着,哄道:“好了好了,不气了,不气了,我这不都知道了么,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这些事情上,他相信宗祯,宗祯绝不会让他们有好果子吃的。
可是,他看向宗祯:“公主的事要怎么办……她真的太可怜了……”
他们俩商量到后来,宗祯还是主张应该把实情告诉福宸,姬昭不忍心,他道:“也不是永远不告诉她,如今她还等着裴容来金陵赎扇子呢,最期待的时候,这么告诉她,她会非常难过的……缓一阵子慢慢告诉她吧,再者,过几天我看裴容会不会再见我,好吗?”
姬昭可怜看他,宗祯还有什么“不好”的?
不过宗祯觉得,裴容不会来见姬昭的。
杜博后来回来,他把人跟丢了,他很忐忑,姬昭没怪他。
裴容既然就是那个细作,身手极好,也只有陈克业勉强能跟得上,跟丢了是应该的,不过姬昭想,宗祯说对了,裴容想必是不会来见他了。
几日之后,裴容也果然没有出现,姬昭又去了一趟兴泽当铺。
他从老胡手中接过匣子,坐在窗下打开盖子,看到里头那把扇子,也看到了扇骨与宝石上镌刻的“祾”字,正午的阳光下,“祾”字是那样清晰。
据说是福宸公主亲手所制,别致而又精巧,无处不透露着少女满满的情思。
这把扇子,怕是永远也不会有人来赎回了。
就好像福宸公主付出的那段真挚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姬昭叹气,自己把这把扇子带回了家。
那头,宗祯暗地里盯紧宗谧与裴容的动静,观察他们与朝中哪些人有往来。只是那两人都是严谨之人,暂时还未发现不妥,裴容更是再没有出现过,倒是张一绯做寿时,郑王府按制送礼上门,还送了个戏班子上门唱戏凑趣。
张一绯此人,当了一辈子国舅,尾巴能翘上天,自是照单全收。
宗祯得知此事,心中冷笑,他确定,没几个来回,他的好舅舅就能被宗谧给策反成功,尤其上回,张一绯敢上门去找姬昭说胡话,他亲自把张一绯叫进宫来,当面毫不客气地斥责,明确告诉张一绯,张家女儿不可能再进宫,叫张一绯死了这条心。
张一绯怕是恨死他了,就好像上辈子投奔姬昭一般,这辈子投奔宗谧。
宗祯对这个舅舅没有感情,倒也不伤心,只是后来他把这件事告诉姬昭,如今他与姬昭是无话不谈,姬昭又气了个半死,世上竟还有这样的舅舅?姬昭将张一绯好一通骂,还心疼地想要哄宗祯。
把宗祯给乐坏了。
第142章 顾后
藏着这么个闹心的秘密,姬昭越看福宸公主越觉得心疼,尤其福宸公主后来还特地来他家中,问他裴容的事情可有进展,他心中更不好受,差点就要实话实说。
此时正是五月初,初夏季节,夏花始开,黄梅尚未至,气候凉爽,彻底入夏前,这半个多月是最舒服的。姬昭便想着是不是带福宸公主去山上住几天?也好散散心,再者,他听宗祯说,裴容虽未露面,宗谧那边小动作还是挺多的,也不知这些天金陵城中会不会出事。
毕竟裴容的惯用伎俩,他与宗祯都知道,姬昭更是亲身经历过几次。
那些他们想要拉拢的人家,必要被他们搞出些事情来,都是些烦心事,说不定还会牵扯进张家,姬昭也不希望福宸公主为此更烦心。
福宸公主却不想去庄子,她道:“六月再去庄子上吧,那时荷花开了,此时也就算了。”她近来实在没有心情出去玩,姬昭为了哄她出去,便说自己想出去透气。
福宸公主这阵子烦的都是自己的事,惊觉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姬昭,有些过意不去,她问:“庄子我实在不想去,要不咱们去大报恩寺住几天?”
去那里,也好静静心。
大报恩寺也成啊,只要暂且离开金陵城,谁知道裴容万一发疯呢?
姬昭要和妹妹去大报恩寺,太子殿下不乐意,姬昭看着尘星给他收拾东西,宗祯就在一旁闷闷不乐。姬昭围着他说了数不尽的好话了,他还是一脸不高兴,尘星跟保庆都开始偷笑,太子殿下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他们俩赶紧收起笑容,满脸严肃:“我们去外头看看,还有什么忘了。”
说完,他们迅速溜了。
姬昭说:“她好歹也是你妹妹啊,这么要紧的时候。”
“我怎么办……”
“几天就回来了呀。”
太子殿下还是不高兴,姬昭坐他腿上,用双手捧着他的脸捏来捏去,捏成各样形状,乐得“哈哈”大笑,宗祯搂住他的腰,被他捏着脸,脸都变了形,艰难说道:“不许跟她住一个屋子,更不许隔张屏风就睡觉。”
“知道了知道了!”姬昭心想,反正去了山上,他又不知道。既然是陪福宸公主出去散心的,自然也要陪着说话了,睡前聊天最适合,肯定是睡在一个屋子里方便啊。
然而太子殿下又道:“我晚上兴许会去,万一被我发现你跟她睡一个屋子——”
他眼带威胁地瞥了眼姬昭,姬昭伸出手掌捂住他的眼睛,生气道:“太霸道了!”
宗祯这才露出点笑。
次日一早,姬昭与福宸公主一同去大报恩寺,宗祯原想送他们俩去,被姬昭以怕被福宸公主看出来为由给轰走了。宗祯恨不得福宸早点看出来,只可惜,他妹妹似乎与他一样,在感情上一点玲珑心也没有,还都是死鱼眼。
他这辈子强了一点,福宸还在那里傻乎乎着呢。
姬昭与福宸公主出城去,宗祯回到宫中,处理一番政务,午时他回到东宫,令人去叫周良娣过来。
周良娣胆颤心惊地过来,给他行了个礼,也不敢多说话。
宗祯叫屋子里侍候的人全部退下,周良娣双腿发软,差点就要瘫坐到地上。眉州之事她已听说,也知道伯父已被撤职,待眉州之事彻底解决,接班的人过去,一切交接完毕,他便要回来,所幸陛下、殿下开恩,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留下伯父一家的性命,为此他们全家已是无比感恩。
此时……将人都遣出去,难,难道事情有变?
周良娣吓得站在原地颤颤巍巍,待人都出去,宗祯也不“折磨”她,开门见山道:“今日叫良娣过来,是有个事情想要与你商量。”
周良娣又吓了一跳,什么事情值得太子殿下跟她用“商量”这个词?!
她连道不敢,小声道:“殿下您直说就是!”
宗祯指了指右侧的首座:“坐下说吧……”
“是……”周良娣依言坐下,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
“良娣进东宫已有五六年了吧。”
周良娣立即道:“回殿下的话,是七年。”
“对……”宗祯记得有些不太清楚了,当时是皇祖母病重,眼看不久将别于人世,病床前将周良娣赐给他,他不想要,也得要,宗祯说道,“这七年,东宫琐碎事情多亏周良娣打理。”
周良娣越听越忐忑,不知道殿下到底要说什么,她赶紧道:“妾不敢当,多亏张姑姑与源心姑娘提点。”
“良娣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做的事,我心里都有数。”
周良娣坐立不安。
宗祯又道:“我也不与良娣绕弯子,只问良娣一句话,若有机会,良娣可想离开东宫?”
周良娣瞪大眼睛,浑身如落入冰窖,她慌慌张张起身:“殿,殿下——可是妾哪里做错了!”她以为殿下是要杀她,毕竟她作为东宫良娣,离开那不就意味着消失?周良娣扑到宗祯面前,哭道,“殿下!妾若是有错,可以改的!”
宗祯叹气:“你先起来……”
“妾可以改的呀殿下!”周良娣跪在地上哭。
“我并非此意,你起来说话。”
周良娣一味地哭,哭得宗祯头疼,冷冷道:“你再哭下去,我即刻便处死你。”
周良娣吓得立即用手捂住嘴,宗祯皱眉再指椅子:“坐下听我说……”
周良娣勉力爬起来,坐回椅子上,抽抽噎噎着看向宗祯流眼泪,宗祯道:“你进东宫七年,这七年你我之间到底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我问你是否想要离开东宫,不是要杀你,更不是要罚你,更与周家无关,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周良娣怔住。
宗祯再道:“你若是愿意离开东宫,我会安排你病死,但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会派忠仆一辈子跟随你,给你宅子与银子,足够你几辈子花用,甚至可以帮你嫁人。将来若是你的子孙有事求我,我可给你信物,随时可以来金陵找我。只有一个要求,从此之后你便与周家再无关系,你需要将这个秘密带进地下,谁也不能告诉,哪怕是你的孩子与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