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已消失不见,他必须找到新的同盟,庆旸公主便是最好的同盟。
程深上门传消息时,宗谧便已不在府里,据闻是与几位兄弟陪王妃往庙里礼佛去了,程深深觉其中有蹊跷,回去立即告诉他们殿下。
宗谧趁夜密会庆旸公主。
庆旸公主对他并没有好脸色,直到宗谧拿出那幅画卷,笑道:“我已帮公主找到此人。”
庆旸公主眼睛才一亮:“他如今在哪里?!”
“公主别急,你先告诉我,你对此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
在凉国时候,庆旸公主只不过觉得那个名叫姬小六的护卫长得俊罢了,喜欢是喜欢,却也不过如此。后来他们离开燕京,这些天,庆旸公主先是因为杀了袁智而被禁足,后又被自己亲生母亲,与亲生兄长陷害,竟然要将她嫁给年过半百的老头!只为了刘蕤的太子之位!
她如何不恨?当时只能逃到熙国来,逃亡途中,回想过去这么多年,竟然只有那个姬小六曾经告诉她,要提防她的母亲与哥哥,这么多年也只有这么一个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庆旸公主想过自己的下场,再回去当公主是不可能,甚至这一生都要躲避来自母妃、哥哥的搜找。那她就做一个平民,嫁给姬小六好了!
姬小六是护卫,她也不嫌弃!
不过这样的话,她完全没有必要同宗谧说,她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王爷,我可没有闲工夫听你在这里卖关子!”
庆旸公主又不傻,她若是表现得毫无用处,宗谧也不会听她的。
宗谧也的确不知庆旸公主如今的境地有多惨,他道:“公主别气,只是我有些好奇罢了,公主兴许不知,画上之人,是我们太子殿下,宗祯。”
饶是庆旸公主也不禁瞪大眼睛,反问:“是你们太子?!”
“是啊……”宗谧淡淡笑。
庆旸公主心中滚烫,百般心思转过心中、脑中,脸色甚至泛红。
宗谧也不打扰她,笑着等了片刻,才道:“我不知公主是如何与我们太子相识,不过公主千里迢迢寻来……其实,我觉得这倒是一桩美事,你是凉国公主,我们熙国的太子,怎么看都是一对天作之合。”
庆旸公主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审视地看他:“王爷不妨有话直说。”
“我不知裴容是如何与公主说的,其实,我对太子之位啊,皇位啊,真没有想法,是裴容说你们要助我登基……裴容又于我有恩。如今裴容已不在,我倒觉得身上轻松不少,我没有那么多大的想法。这样——不如我找个时候,想法子让你与我们殿下见一面?”
“果真?!”庆旸公主兴奋地揪住袖子,她毕竟只是个外国公主,又不知道宗谧与宗祯的关系。
“自然,我今天特地过来一趟,也是为了此事。若是你与我们殿下结成良缘,两国百姓都会为此而高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也能卸下不少压力,只愿公主如愿后,能替我在太子面前多美言几句,还望公主能替我给你们五皇子说句话。”
庆旸公主不敢完全相信宗谧,不过如今也的确只有宗谧能帮她太子。
她点头:“成交!我帮你传话,你帮我见你们太子!”又催道,“要快!”
万一她被找到,宗谧就会知道她如今一点利用的价值也没有,她必须要快!
趁她还有公主这个身份,她必须立即见到姬小六,不,是宗祯!
若是,若是她真能嫁给宗祯,谁还再敢逼她嫁给那些老头?!她甚至能反过来要挟她的母亲与兄长!想到这里,她只觉得神清气爽,心都要蹦出来了。
宗谧离开后,得知太子邀他后日狩猎。
对于太子宗祯其人,宗谧一直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了解。
从前觉得他体弱懦弱无能,后来发现完全不是,宗祯却又一次次地放过他,即便他也喜欢姬昭,宗祯也只是捅他一刀而已。他隐约觉得,宗祯并不会真拿他如何,更何况,他问得很清楚,这次狩猎同行的还有其余堂叔、堂兄弟。
他放下些许的心来,况且他已经蒙上了庆旸公主,什么对皇位没有心思,他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裴容做中间人,他就换个人,他必须要与刘蕤联系上。
有了庆旸公主的保证,他心中又踏实许多。
两日后,他如约去狩猎。
第153章 重生?
狩猎当天,临出发前,已连着蹲守两夜一天的陈克业过来禀告,那间屋子里躲藏着的人是庆旸公主。
此处到底是熙国的地盘,对方再小心翼翼,也总有几分忐忑,终会露出破绽。
而陈克业这些当初跟着宗祯去凉国的人,恰好都见过庆旸公主与她的那两名贴身侍女。
陈克业拱手:“暂时尚不知她们为何前来。”
宗祯知道,或者说,他能猜到。
他与刘苍暗地里的确是有来往的,自从上次凉国之行后,不通书信,不留任何证据,负责传信的是几个平平无奇的哑巴,传话皆用唇语,或是手语。
当然,他们不是朋友,只不过拥有共同的敌人,临时合作而已。
国家机密,两人都不会互相告知,庆旸公主被嫁给某部落郡王这样的事,刘苍倒是告知过他。
若他猜得没错,庆旸公主这是逃婚,逃来了金陵?
宗祯挑眉,倒是有意思,刘蕤也赶来金陵,想必也是知道庆旸公主就在这里?裴容传得信吧。
陈克业再道:“至于郑王,夜会庆旸公主到底说了什么,暂时还不知道,属下无能。”
“这也不怪你们,总不能贴到门上去听?”
“属下担心郑王。”
宗祯笑了笑,淡淡道:“他不足为惧,尤其今日之后。”
陈克业有些不解,宗祯又道:“裴容如何说?”
“这倒是个汉子!什么话都不说,只承认他是陆家后人一事,另外就说想在死前再见公主一面。”
宗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强求,该知道的事,他已都知道。
他起身出门。
狩猎的地方位于金陵城郊东侧,也叫东山,占地颇广,即便一行连主子加侍卫、太监等等,足有两百多人,进了山,也不觉得多。
尤其宗祯下令大家分开自由射猎,几个时辰后再集合,看谁猎物多,还拿出一幅前朝的名画来做彩头,众人自是非常捧场,奉承几句,纷纷散开,便更显得地方大。
听说是这么个狩猎法子,宗谧心中更是大松一口气,他与一位关系还不错的堂兄骑马往深处去,宗祯骑马在原地,眯着眼目送他们跑进深山。
宗谧与堂兄一路说说笑笑,射了几只兔子,还有一头鹿,收获颇丰,再往里走,树木愈多,且靠近山崖,宗谧便提议还是回去。堂兄笑道:“听说林子深处有猛虎,怎么,二弟你不想去看看?”
宗谧还不曾说话,他已道:“男人可不能这般没有血气!”
宗谧只好陪他去,两人刚至深处便见有个影子“蹭”地穿过,“是狐狸!”堂兄低声惊呼,从箭囊取箭,追着狐狸跑了,宗谧顺着他的方向追去,跑了大约半公里的路,路边又有头鹿跑过,宗谧立即取箭,瞄准正要射出去,手却僵住。
他的视线内,那头鹿的背后,浓郁的树叶间忽然也探出一支箭,对准那头鹿,或是他!
宗谧蓦地就是一身冷汗,他拉住缰绳回身就想跑,却听到耳边穿透空气的声音,“啊!”宗谧的左腿被那支箭射中,整个人从马上跌落,他抽出匕首将那支箭先劈断,他挣扎着站起来,还想翻马离开。
又是“嗖”的一声,另一支箭射进他的右腿。
他已是小心又小心,还是落了单!
宗谧依旧想往起爬,身后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宗谧疼得额头也全是汗,他回头看去,见到缓缓走来的宗祯。
他没有想到是宗祯!是宗祯亲自过来!
他翻身,坐在地上,知道已无处可逃,眼睁睁地看着宗祯越走越近,他冷笑:“太子殿下是要杀了我?你若是杀了我,可没办法跟宗室与陛下交代!”
宗祯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
宗谧也知道他们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必宗祯也知道,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宗谧再冷笑道:“我若是死了,我的侍卫便会即刻将姬昭与王曦是青梅竹马的事情捅出去!”
宗祯的黑色眸子变得更为深沉,拿他说事,怎么说怎么都没关系。
但他生平最恨人拿姬昭说事,恨别人利用姬昭!
宗祯看着他,声音平平:“你知道的,我最恨有人拿他生事。”
“那太子就杀了我!一刀痛快!”
宗祯却是忽然笑了笑:“谁说我要杀你?”
“那你——啊——”宗谧痛得仰天长嚎。
宗祯一脚踩在他的腿上,在他中箭的地方踩着研磨,宗谧想要反抗,想要自救,宗祯身后的人上去按住他的上半身,宗祯用脚将那两支箭全都踩进他的皮肉中,宗谧痛得嘴唇死白,浑身都在颤抖。
宗祯弯腰看他,与他对视,轻声道:“很羡慕我的位子?很想当太子,很想当皇帝?”
宗谧的嘴唇在颤抖。
宗祯伸手,从侍卫手中取来一把铁锤,宗谧颤抖着直摇头。
宗祯朝他笑笑:“若你只是觊觎皇位也就罢了。然而你——”
“我生平最恨,且唯恨有人觊觎姬昭。”
宗祯一锤敲下去,宗谧痛得已经叫不出声来,宗祯又是一锤,宗谧痛得彻底昏死过去。
宗祯这才扔了铁锤,缓慢站起身。
侍卫问:“殿下,他如何处理?”
宗祯道:“庆旸公主有些行为,我还是颇为赞同的,例如当初她是如何杀的袁智,猎场确实不错。拔了他腿上的箭,找个不好找的地方,将他给扔进去。”
“是!”侍卫们抬着宗谧,牵上他的马直接往内走去。
宗祯回身再吩咐:“半个时辰后,通知所有人,郑郡王宗谧不见了,尽全力找到他。”
“是!”
陈克业这才明白他们殿下的那句“他不足为惧,尤其今日之后”是什么意思。
他们殿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宗谧!
毁了他的腿,宗谧这辈子都不可能登上皇位,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他们殿下真有意外,陛下也不会选一个瘸子做嗣子!
宗谧心气那样高,这辈子是彻底完了!
最狠的便是毁人念想!
不过他们又不是宗谧,他们只觉得爽快!
当天,禁军出动,漫山遍野地开始“搜找”郑王爷,一找就找了五天。
山上的姬昭对此一无所知,他这几天非常热衷于和刘蕤说话,主要是互相一起套话,姬昭自觉再问下去也再问不出什么话来,而且刘蕤已经说了好多遍,想去山下看看,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撑不了多久,他打算把已经知道的告诉宗祯。
这才发觉,宗祯怎么还没有来山上,他问了问,才知道宗谧失踪的事。
他没有很在意,他打算回城找宗祯。
宗祯则是看着桌上的一封信在出神。
程深与保庆都很好奇,这封信到底怎么了?他们殿下已经盯着看了有半个多时辰了!要知道,除了驸马,哦不对!除了平阳侯的信,再没人的信能叫他们殿下发呆的!
信是从桂州来的,来自于王守良,也就是王曦的父亲。
择王曦为太子妃这件事,是王守良去桂州任知州前,宗祯便向他透过风的事,如今周良娣、秦姑娘的事都已解决,前些日子,宗谧还未曾放出那些传言时,他便已经亲自写信与王守良说过这件事,并表示会令王守良担任广南路转运使一职。
王守良很快回信给他,表示受宠若惊,更是感谢太子殿下的信任。
这是宗祯意料当中的答案,王守良此人更在意仕途,而且是个能力很强的人,不是张一绯那种没本事的,成天就想着靠女人享福的人。王曦若能做太子妃,王守良自是愿意,若实在做不成,给予他这样的补偿,以及来自于太子的信任,王守良反倒会更高兴。
只是,信上,王守良又提起一事,令他毛骨悚然。
王守良说,前些日子桂州近郊某村有集市,却有野猪来袭,好在他们早有准备,野猪全部抓获,并未有人员伤亡。而他们之所以早有准备,是因为当初驸马【写信时尚未知晓和离】来桂州时,曾提点过他,说花朝节时桂州恐怕会因野猪袭人而有伤亡,这么久来,他们始终警戒着。
事情终于发生,王守良一是欣慰,二是表示日后会更严格,最后则是向殿下表明此事多亏驸马。
王守良本意应该也是替姬昭说说好话。
宗祯却如落冰窖。
上辈子,桂州的确因野猪突然从林中窜出,造成许多人伤亡,堪称是建国来,桂州发生过的最大事件,他一直记得非常清楚,甚至记得是某年的花朝节。
王守良信中说,是驸马卜卦得知。
不可能,姬昭根本不会卜卦!
宗祯半天不说话,眼看天都黑了,程深、保庆他们自也是不敢说,直到外头有小太监溜进来,凑到保庆耳边:“驸马,呸呸呸!平阳侯来了!”
保庆眼睛一亮,立马就要告诉他们殿下,却见殿下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想,去带平阳侯进来,好给殿下一个惊喜也好!
他们殿下的心情再不好,见到平阳侯也就好了!
保庆提着灯,偷偷溜出东宫,去迎接姬昭,一见到姬昭,他就行礼道:“您可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