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刘湛已经兴奋得按捺不住,不是宋凤林握住他的手,他能马上胁迫杨贤文绘图。
收买人心还需一步一步来。
“本王刚得了这十艘海船,正是缺人的时候,你可愿意到本王麾下担当领航使,本王可赐你七品的官职。”刘湛爽快道。
七品官职!
杨贤文惊得站起,黝黑年轻的脸都是难以置信。“汉、汉王,您信我?”
此时杨贤文方看清了汉王的面容,年轻且锋锐,那双黑眸里都是自信。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刘湛的自信,他丝毫不担心杨贤文有异心。
因为任何背叛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只要你踏踏实实的给本王做事,不只是七品的官服冠戴。”刘湛锐利的眼直直的盯住他。“等你绘制出完整的海图,本王许你为船队正使。”
杨贤文哪能想到,半天前自己还是阶下囚,仅仅半天之后,他的命运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以船为家的他,若能成为船队正使,此生无憾!
“谢谢汉王!”杨贤文忙下跪叩谢,一时高兴得眼眶通红。
这一天,刘湛宋凤林跟杨贤文长谈了整整一天,也从杨贤文口中知道了很多关于海船的事情。
例如,海船还分三千料、二千料、一千料的形制,其中最大为五千料,这已经是目前匠人技术的极限。
从杨贤文的概述中,刘湛推断船队最远到过东南亚一带,这也是目前船队能航海的极限。
不过已经足够了,刘湛的目的意在发展海上商路,吸引各地海船北上市货,从而让北疆的繁荣更上一个台阶。
至于发展海军,还需要从长计议,并非一朝一夕能成。
次日宋凤林便拨了一笔资金筹备造船厂,也向天下网罗造船人才。
一开始自然造不出大海船,那就造一千料的海船,一步一步来总有一天能摸索出一条明路。
同时刘湛命人加建卢丰码头,也扩建鹿鸣渡口为码头,为日后的海上商路做准备。
汉国这边打了胜仗又得了宝船,正在如火如荼的新建码头和造船厂,而此事的大梁朝廷,噩耗正一个接一个。
先是庆军与南军组成的北伐大军全部惨败。
紧接着西戎攻陷了玉门关!汉中告急!
庆王在奏折中挑明,正是梁天子要他分兵攻打汉国,这才致使汉中兵力空虚丢了玉门关,为了弥补他的损失,庆王恳请梁天子派兵助他夺回玉门关。
这本奏折立即引起朝臣哗然,不说梁天子的脸色有多难看,百官当即就吵了起来。
“西戎兵力高达五十万,汉中要抵御外敌已经不易,沛司农伐汉一策害了汉中!”
“陛下!臣当初就说过,伐汉乃下下之策,如今顾此失彼,汉中危矣!”
“臣等恳求陛下夺了沛司农的官职,以平民愤!”
跟沛公离不对付的朝臣纷纷落井下石。
但是经过这些年经营,沛公离也有自己的党羽势力,当即反唇相讥。
“庆王伐汉战败,如今又丢了玉门关,兵败责任都在庆王,与沛司农何干!”
“那庆王坐拥汉中,有黎民数百万,区区西戎都抵挡不住,实在是草包将军。”
“启禀陛下,这封奏折就是庆王推卸责任的托词。”
双方各执一词,最后话题又回到了要不要增兵汉中助庆王。
“哼,汉中又不是没人了,庆王可自行征兵抵抗,动不动便向朝廷请兵,他这个藩王未免当得太轻松了。”
“正是如此,唐氏不拿出点本事如何对得起这超一等的王爵。”
“可若是庆王守不住汉中,一旦西戎南下,帝京危矣!”
“实乃危言耸听!”
群臣围绕汉中增兵一事争论不休,梁天子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在前朝主持国事同样是管着这些人,怎么登上帝位反倒觉得面对这些人时更加疲倦了。
“朝廷应当以大局为重,汉中到中原一马平川,绝对不能失去屏障,得把玉门关夺回来。”
“这是庆王应该考虑的事情,朝廷事事替他完成,还要他这藩王做什么!”
异姓封王已经让部分世家大族十分不满,增兵一事成了他们爆发的□□。
说白了就是眼红,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异姓封王打破了世家之间的等级规则,令人心涌沸,世家之间更加不和。
第122章
汉军击溃了大梁二十万北伐联军,于汉国百姓而言是振奋人心的消息,于岱州瑞昌两城的世家而言则是噩耗。
自从刘湛建国称王,他们就没有一天安稳觉。
谁能想到岱州瑞昌会成为边境?
“沛司农还没有消息回来吗?”现任的沛氏家主也是瑞昌郡守沛公明愁得两鬓都生了斑白。
他去信要沛公离请求陛下允许沛氏设藩镇募兵,信送出去了,却犹如泥牛入海。
这封信早已送到了沛公离手中,也已经被烧成灰。
他好不容易才将这些人踩在脚下,试问他又怎么可能让家族嫡系设藩强大?
“还没有消息,已经差人去问了。”沛管家也愁。
近日湟川对岸在大兴土木建造码头,还停泊了巨船,每日在船上操演,那些明晃晃的大刀,隔江遥望都觉得骇人。
沛公明越想越坐不住。“让黎副将继续增兵,务必尽快增到五万。”
管家忙答应,一出书房却满脸难色。
瑞昌军户就这么多,能征来三万便不错了征到五万谈何容易。
同样瑞昌的异动也每日递送到刘湛跟前。
庆军与南军战败,庆军丢了玉门关,朝廷正围绕增兵汉中争吵不休,瑞昌想要圈地设藩?
这两年刘湛一直有往岱州和瑞昌的兵营里安插钉子,或重金收买或威逼利诱,他拿下这两座城只是缺一个契机,如今契机来了。
第二天刘湛的王令递送到洮河关。
庆军早就退兵了,但是刘湛一直没召回李小连及临时进驻洮河关的大军。
当李小连接到刘湛王令才终于恍然大悟。
“一万兵驻守洮河关继续封关不出,其余七万兵随本将军夺下岱州!”
岱州在齐云山的双子岭东侧平原,辖三县之地,刘湛立国之后,岱州方氏毁了数条通向齐云山的路,只留了一条官道设了关防。
那城关只有两丈高,在汉军士兵眼里就是个石堆子。
就在汉军拆城关的这一天,正是方氏家主的寿辰。
岱州城里的方府宾客盈门,搭了戏台唱戏,又摆了流水席宴请城中豪强氏族。
跟沛氏家主的忧愁比起来,方氏家主完全没有被汉军异动影响。
在方氏家主看来,他是皇族宗亲,梁天子亲封的岱侯,这汉王再横也掂量掂量。
午时正是宾客最多的时候,方氏家主一身花团锦簇的侯爵袍服端坐在高堂上,接受宾客的见礼。
却在这时士兵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宴会现场。
“侯爷!汉军!汉军进入我岱州地界,已经过了横塘县!”那士兵显然吓破了胆。“很多人,很多人,看都看不到头啊!”
这一声喊叫立即让宴会现场炸了锅,宾客无不仓惶哗然。
方氏家主整个人都愣了,他自己都没留意自己握着酒杯的手把酒都抖洒了。“老夫,老夫与天子同宗!乃宗室宗亲,他怎么敢……”
“汉王号称有四十万大军,他有什么不敢!”一豪族家主忙拱手告辞。“侯爷,请恕我等无礼。”
那豪族家主立即带着亲眷仓惶离开,一时宾客纷纷道别,原本一派热闹喜庆的宴会只余下满地萧肃。
出了方府,岱州已经乱成一锅粥,听闻消息的百姓拖家带口的往外跑,谁也不想给方氏陪葬。
“侯爷!请立即下令关闭城门,不能让百姓都跑了!否则岱州谁来守!”岱州尉及时提醒。
岱州满打满算只有两万守军,想要守城还得靠青壮。
方氏家主这才如梦初醒。“对,对!快关闭城门,州尉你立即组织士兵守城,还有派人去瑞昌求援,快去!”
岱州城门关闭,还没来得及逃跑的百姓不住的谩骂。
紧接着士兵挨家挨户的抓壮丁去守城,一时哭喊声,怒骂声,响彻大街小巷。
入夜,李小连率领七万兵马来到岱州城外。
彼时岱州城内外戒严,士兵在城墙上戒严,眼看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然而汉军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后半夜,四更天一到,南城门从内被打开。
一万汉军骑兵为前锋一冲而入,四万步兵紧随其后,整个岱州城一片哗然。
方氏家主怎么也没有想到刘湛早就买通了城门巡备,只要他在约定的时间打开城门,他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岱州厢军哪里是汉军的敌手,全军上下一片溃败,甚至有士兵离远的就丢盔卸甲直呼投降。
“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投降不杀!”
汉军很快控制了城门楼城墙,另一股汉军则直奔向方府。
马蹄奔腾的声音惊醒了岱州百姓。
“闭紧门窗!禁止外出!”汉军士兵迅速控制各大街小巷,禁止百姓外出造成混乱。
陌刀骑兵很快将州尉率领的岱州军主力击溃,并将其生擒。
因内应突然打开城门,战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快得没有给方氏反应的时间。
方氏合族还有城中的大小浊吏一个也没有逃脱,全被拿下。
天光大亮时刘湛身穿玄黑龙袍骑着骏马踏入岱州城。
岱州衙门外,方氏一族上百口人全部聚在一处,那些曾经指着刘湛鼻子骂寒门庶子的人,此时一个个噤若寒蝉抖如筛糠。
曾经方氏家主有多淡定,此时他就有多恐惧。
刘湛骑在马上睥睨。“成年男丁关入地牢,其余女眷孩童驱逐出北疆,方氏财产全部充公。”
一时哭声震天。
“刘湛!我们是大梁皇族!与天子同宗,你怎敢!!”方氏家主满脸不甘又仓惶。
他是梁天子亲封的岱侯,由他这一支嫡系世袭罔替!
往日对方氏颐指气使的沛氏,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行礼,喊他一声侯爷。
方氏家主不相信这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他不甘心,他也恐惧!
“那又如何?”刘湛冷凝。“你且看看梁天子有没本事从本王手中拿人?”
远在帝京的世家或许不知,但是土生土长在北疆的方氏,自然很明白眼前这位是怎么从小小一个兵官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同时方氏也很清楚明白眼前这位的凶名。
方氏家主绝望了。
他的爵位官位,他的权力财富,一切都完了。
“带下去!”李小连大喝一声。
士兵立即一拥而上将男丁女眷分开。
一时哭泣声,呼唤声,离别的痛就连空气也仿佛被撕扯。
这些世家制定了天下规则,一个大世家的背后是多少贫困无依的百姓。
在看透这世间规则的那一刻,刘湛的心便已凝结成磐石。
“传王令,即日起岱州归附汉国,行汉制,免苛捐杂税,税赋徭役一如汉民。”刘湛沉声宣布。
士兵立即走街串巷宣布汉王王令。
几乎是立即的,民房里传来百姓的欢呼声。
北疆谁人不知汉国税赋低,百姓家家户户有余粮,同为北疆人,岱州百姓早已羡慕万分。
因汉军军纪严厉,士兵入城不偷不抢不扰民,岱州仅仅动乱了两日便恢复平静。
第二日中午,汉军分兵五万南下进入瑞昌郡。
消息传到瑞昌城,沛氏犹如惊弓之鸟。
沛公明紧急封城,命三万多厢军死守瑞昌,同时召集青壮守城。
比起岱州方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沛氏可是早有准备,而且沛氏在瑞昌当地的势力更加庞大。
就在瑞昌郡封城的这一天,源源不断的汉军来到鹿鸣码头开始渡江。
“家主!汉军渡江了!!”
消息传回城中,虽然早有预料,听闻噩耗之时沛公明还是满面惨白。
沛氏族人聚集在沛府,然而大家吵吵闹闹的也拿不出个章程。
“那汉王手中有四十万大军,我们如何守得住!”
“搞不好咱们城里早就有内应了,像岱州一样半夜开了城门。”沛氏族老颓然坐下。
“方氏男丁全部被抓下地牢,是死是活无人可知!我就该早些离开瑞昌,现在汉军围城想走也走不了了。”那旁系竟当场就捂着脸哭。
沛氏的百年根基都在瑞昌,人能走但是产业带不走,这些多铺子房产,还有城外那些大片的良田。
他们也是舍不得才犹豫着没有逃。
若是逃了拿着那点银子也不知道够一家子吃喝多久,他们都享惯了人上人的富贵日子,这些田产铺子就是他们的命啊!
可如今汉王一来,这一切都成泡影。
“守不住也得守!”沛公明浑身发抖的怒喝。“左右都是死!”
可他刚吼完,那边就有旁系暴起。“你们要守,我不守,我这就带家眷躲起来。”
看着他离开很多人都心动了。
这一日汉军渡江,还夹带着许多攻城器械,由海船载到对岸。
十艘海船来回运送大件的攻城器械,如塔楼、投石机、弩床,又有数十艘渡船来回送人,十万汉军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对岸转移。
又过一日,这十万大军簇拥着庞大的攻城器械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