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白[古代架空]——BY:三千大梦叙平生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录入:12-17

  “正是!”
  景王当即挺胸,正要再说,忽然停住,皱着鼻子闻了闻。
  山大王不语,过去以匕首将他右手袍袖夹层划开,果然看见一叠地契,尽是京城的酒楼商铺。
  景王细查气息,勃然大怒:“萧朔!!”
  “我好好的,没招你没惹你,你叫人绑我还装山大王吓唬我?”
  景王:“放开我!我认出来云琅的宝贝折梅香了!今日我便要去同列祖列宗说!你个目无尊长的不肖侄子——”
  萧朔叫他喊得头疼,蹙了蹙眉,伸手扯了景王的蒙眼布,拿走了醉仙楼的地契。
  景王心头滴血:“还我!这是我最挣钱的一家,你就不能拿边上那个糖葫芦摊子的?!”
  萧朔不多费口舌,将一枚参军腰牌抛过去,回到帅位旁坐下。
  他放下那张醉仙楼地契,左手覆上右腕,碰了碰云少将军趁夜偷偷摸摸戴回他腕间的墨玉龙纹袖箭。
  暖玉难得,萧朔自然知道,却并不清楚岭南玉原来难求到这个地步。
  云琅逃到南疆时,踪迹太过隐秘,连他派出去暗中护持的护卫也只能勉强追着些冷火残烬,再要找便又找不着人了。
  “你还要我给你做参军?!”
  景王目眦欲裂,虽然仍捆着手脚,却当即从地上蹦起来便要跳着逃跑:“我不去打仗!你们自己去,我就在京城……”
  萧朔低声:“他为何要去南疆?”
  追兵追得再紧,也可往潼川路跑。蜀中封闭却富庶,追兵难过蜀道,入成都东路便安逸得多。
  哪怕入川百步九折,也好过去断山绝铃毒虫瘴气的岭南。
  景王哪里知道云琅为什么去南疆,他此时也很想去南疆,攥着参军腰牌哆哆嗦嗦:“大抵……是岭南风景好?”
  景王听人说北疆霜刀雪刃滴水成冰,满心畏惧,干咽了下:“你是想叫我也学学打仗吗,将来给你们搭帮手?非要去北疆学吗?南疆不打仗?我泱泱中原上国岂会只有北方一面受敌……”
  “四面楚歌、八方受敌,还叫中原上国?”
  萧朔蹙眉:“你的书如何读的?”
  景王一滞,尽力往国土西南面想了一圈,想了半天,才发觉原来尽是些每逢年节千里迢迢来纳贡、称臣乞官的边陲小国。
  他仍不死心,瞄了萧朔一眼,小声道:“东边……”
  “东边是海。”
  萧朔:“入海屠龙?”
  景王:“……”
  “南疆也作过乱,云琅带兵平叛,若非先帝及时召回,险些不小心将越李朝打穿了。”
  萧朔守好地契,叫人解开景王束手绑布,平静道:“你不畏杀机,等闲生死,敢去岭南找玉。如此骁勇,去南疆岂不可惜。”
  景王一阵气结:“云琅当初怎么没被你气死——”
  萧朔眼中骤然一寒,眸底结出一片薄而锋锐的冰色。
  景王忽然察觉自己犯了哪个字的忌讳,用力打了自己两个巴掌,连连“呸”了好几声:“我说错话,天罚我,天罚我。”
  “去披挂。”萧朔沉声道,“出征一日方能用马车,你若抢不到马,就蹲在粮草车上。”
  景王不敢再多话,气得牢牢闭着嘴原地蹦了三圈,恶狠狠抬拳,将萧朔十步外的气场揍了一顿。
  萧朔不理会他,快步出帐,去了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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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琅蹲在祭台边上,烧完最后一张小纸条,拍拍手站起身。
  风卷薄雪,他身上披风裹得严实,怀里有暖炉热乎乎烘着,倒不觉得冷:“怎么跑过来了?”
  云琅回了萧朔身旁,看了一遍他身上齐整披挂,无处下手,只能勉强将暖炉贴他脸上:“我的铠甲带来了,穿上就能走。”
  萧朔视线落在他身上,见云琅气色尚好,点了点头。
  祭台旁有简便的行军帐,里面一样热乎乎烧着火盆,备了饮食清水,还有不少香烛供品。
  云琅叫人守着,引着萧朔进了帐篷,替他掸干净肩头的薄薄雪水:“你把景王绑过来了?他没跟你求饶?”
  “求了。”
  萧朔拿过铠甲,替他穿上:“说要把万贯家财、千张地契都给我。”
  云琅看着萧朔,一时竟有些担忧:“小王爷,我们当真没穷到这个地步,不必真做打家劫舍绿林好汉的勾当——”
  “……”萧朔道,“我只同他要了醉仙楼。”
  云琅长舒口气,拍了拍胸口。
  铠甲穿脱都麻烦得要命,云琅一向懒得折腾,大大方方张开手臂任萧朔忙活,忽然笑了笑:“你要醉仙楼,也是怕给他惹麻烦吧?”
  “醉仙楼出了襄王的刺客,宫中现在成了惊弓之鸟,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云琅也是在祭台烧纸条时忽然想透:“醉仙楼放在景王手里,哪怕一时还无碍,等咱们这位皇上吓疯了,凡是看着有威胁的一律铲除,景王只怕未必能护得住。”
  萧朔平静道:“放在你我手里,皇上不敢动,还安稳些。”
  “带景王去北疆,也是因为不把人带在身边不放心。”
  云琅点了点头,叫萧朔替自己束护腹甲:“毕竟咱们这位皇上素来没什么兄弟情义,叫这一连串的事吓得草木皆兵,脑子一热,说不定把景王也给不可放过地错杀了。”
  萧朔将丝绦束牢,闻言抬眸看他。
  “小王爷。”
  云琅无奈道:“你这对人好又不肯说出来的毛病,几时才能改一改?”
  萧朔摇了摇头。
  云琅自年少起日日见他犯犟,叹了口气,戳戳萧朔护心镜:“说真的,你上上心……”
  “同别人学的,”
  萧朔道:“我思他慕他,日日描摹仿效,积习难改。”
  云琅:“……”
  祭台就在边上,云琅干咳一声,厚着脸皮,给诸天神佛与两人父母长辈解释:“他这话是说我。”
  萧朔看他一眼,将镶了银虎头的双带扣拿过来,在云琅腰间扣合。
  云琅顶着张大红脸自夸了一句,热乎乎低头,问萧小王爷:“你这是又翻着哪段旧账了?”
  萧朔来时便不对劲,云琅瞒他的事多了,真写出来能写一整本书,也不知萧朔翻扯出来的是哪一段。
  总归债多了不愁,云琅道歉早道成习惯,将人拽过来百鸟投林一顿乱亲:“好了,消消气,我知错了。”
  萧朔:“错在何处?”
  云琅:“……”
  端王叔英灵在上。
  小王爷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云琅自诩已够体贴,歉也道了礼也赔了,此时竟还要反思。他咽不下这口恶气,切齿准备绊先锋官个大跟头,才抬腿,便被萧朔俯身握住了脚踝。
  云琅一激灵,耳后倏地滚热,要将腿收回来。
  “我没有生气。”
  萧朔伸出一臂,拢了云琅坐下,轻声道:“我只是在想,那时你我都在做什么。”
  云琅骇然:“你想就想,卷我裤腿干什么?”
  萧朔拿过梁太医特制的护膝,替他套上,又去拿胫甲。
  云琅瞪圆了眼睛:“五十岁了才戴这东西!”
  “五十岁戴的是羊毛,内衬黑布。”
  萧朔摸摸少将军的发顶:“你这一副是兔毛,内里衬了蜀锦,比外祖父的好看。”
  云少将军隐约觉得不对,却仍被不由自主说服了,被握住另一条腿伸直,让萧朔仔细戴好了那一副护膝。
  兔绒温热,内里衬着厚实的蜀锦,已鞣制得柔软贴合,戴上了再活动,也几乎察觉不到半分阻滞。
  隐约透着寒意的酸疼膝髌,竟真像是被一股暖融融热意烘着,舒服了不少。
  “北疆干燥,虽冷些,却反而比京城利于调养。只要保暖得当,日日再以艾灸热敷,拔除了寒湿之气,便不必戴了。”
  萧朔道:“都是能养好的,别怕。”
  云琅失笑:“我怕什么,你当我是景王?”
  “别怕,我的毛病也能养好。”
  萧朔迎上他视线,继续缓声道:“御米之毒的确害人心神,我知你去岭南,是要找茶晶。”
  云琅微顿,视线在他眼底停了停,顺着向下,看见萧朔腕间袖箭,瞬间想明白了缘由:“就不能找景王办事……”
  “南人将御米叫罂粟,其果浆最毒。我当初中毒不深、及时拔毒,仍有些后患,要慢慢调理。”
  萧朔道:“但那时京中传闻我晓惊夜悸、头风将死,的确夸大了。”
  “……”云琅讪讪:“我知道。”
  萧朔看他:“你知道?”
  “我如今知道了!”
  云琅恼羞成怒:“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人?!”
  萧朔垂眸,替他仔细扣好胫甲,套上牛皮靴:“传言岭南茶晶可治头风惊悸,定神止涣,是百越族神物,不贡中原。你是为了这个转道南下去的岭南?”
  “别提这个了,我到了人家百越才知道,这是以讹传讹瞎扯的。”
  云琅扯扯嘴角:“茶晶不是茶,就是种好看的透明石头,连玉都不是。人家百越小姑娘人人脖子上一串,没人要的东西,所以才不往中原进贡……”
  云琅被他装束妥当,起身活动了下,接过萧朔递过来的披风:“况且我如今也知道了,要治你萧小王爷,得本将军舍身,亲自来当这个药引子。”
  萧朔不语,视线落在云琅灿白铠甲上。
  云少将军白袍银甲,胸前鎏银护心明光镜,尚且不必持枪上马,全不掩饰的锋锐已流溢出来。
  雪飞炎海,万里归来。
  萧朔来时有许多话要同他说,此时竟一句也不想了。他眼底烙着云琅的影子,安定暖意暖热熨着,应和凛凛战色,视野里再不剩其他。
  萧朔起身,抱拳俯首听命。
  云琅稍一怔忡,随即反应过来,笑影在眼底一漾,伸手扯住萧朔,将他拉过来。
  冰冷的铁甲碰在一处,铁甲下胸肺滚热,血烫得能呼啸出一片沛然真心。
  萧朔伸手,用力回揽住云琅,吻上来。
  他从未这般炽烈主动过,云琅眼睛稍稍睁得圆了圆,嘴角不由跟着抬了下,抬手探进萧朔披风下罩着的铠甲缝隙,轻轻一摸。
  萧朔呼吸猛滞,视线钉住云琅,眼底掠过暗色。
  “这里……不够合身,若有兵戈趁虚而入,不安全。”
  云琅并指成刀,在先锋官的背后慢慢划过,触到左肋,轻轻一点。
  指腹下,是琰王殿下近乎激烈的有力心跳。
  “君王不早朝,将军要早赶路。”
  云琅将手收回来,弯了下眼睛,低声道:“先锋官后行压阵,记得来帐中侍寝……须得趁早。”
  萧朔握住他那只手,慢慢握实,用力攥了攥。
  云琅甩开披风,旋身出帐上马,一声净鞭,朝来迎的连胜一颔首,策马当先率军出了陈桥大营。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
  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苏轼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110、第一百一十章
  守境护国, 拒敌复土。
  本朝不见军队赴边,朝堂昏聩装聋作哑,任凭边界受铁蹄践踏, 竟已有五六年。
  禁军随主帅出金水门, 走到外城城郭,路上已挤满了送行的百姓。
  枢密使揣着圣旨有去无回,宫中发了诏令, 禁军威严,不准百姓私自犒军,违者按当街滋事论处。
  皇命不可违,开封府的衙役抱着水火棍杀威棒,打着哈欠,阖了眼皮懒洋洋立在路旁。
  无人鸣锣宣告, 街道两侧隔些地方便随手糊上张纸, 贴了军威不可侵、不可扰、不可私自犒军的皇榜告示。
  告示下挤满了公然犒军的百姓, 人人怀抱家中富余的粮食布匹,尽力向押送粮草辎重的后军里塞。
  “谁说是给禁军的?”
  为首的老者断了条胳膊, 须发皆白, 见将官始终推辞不受,瞪圆了眼睛:“这是给朔方军的东西,莫非也不行?也要被那什么鸟皇命管着?”
  这话已有些大不敬,旁人咳了几声提醒, 压低声音道:“老哥哥慎言, 叫侍卫司的暗探听见了, 是要发配充军的。”
  “充军便充军!”
  老者不以为意,大笑道:“老王爷嫌我断了条胳膊,非要我给婆娘儿子留条命, 将我轰回了汴梁。充回朔方军,还跟小将军小王爷打仗!”
  连胜压着中军,听见这一句,勒马看过去。
  说这话的老者已年过半百,一臂自肩头齐齐断去,却仍矍铄精神,一眼就知是军中锤炼过的。
  前些年朔方军退下来的老兵,有端王亲自安置,尽皆妥当。后来端王府出事,朔方军归给了枢密院,所有人都以为那些伤残老兵们的生路自此断绝了,年复一年,兵部的补给赡养却始终不曾间断。
  “兵部不说,谁不知道那些补给都是琰王府出的?除了琰王府,谁还记得老军和遭了冤枉的小将军?”
  老者道:“如今小将军竟也回来了,亲自带兵回北疆打仗,谁知道这等好梦还能成真……”
  有没见过朔方军的少年,在一旁小声问:“甘叔,你说的可是琰王与云将军么?”
  京中传闻都是琰王能止小儿夜啼,少年们自小听到大,此时仍觉畏惧:“那琰王不凶?我娘说,犯了错便要被琰王爷抓起来打屁股。”
  “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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