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白[古代架空]——BY:三千大梦叙平生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录入:12-17

  云琅愣愣听着,止不住的油然生敬:“这些乱七八糟的,你都背下来了?”
  “……”萧朔平了平气,不与他一般见识:“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门生故旧,还只是最不隐晦繁杂的一层。除此之外,还有谁是谁的姻亲,谁是谁的同乡,哪个与哪个府邸挨得近,出入时难免交集。”
  云琅讷讷的:“哦。”
  “你既没睡过瘾,再睡一觉便是了。”
  萧朔起身道:“杨显佑还做过末相,他的门生如今大都在下面做官,尚在京中的不多。我进宫见了皇上,便设法去问,你不必操心这个了。”
  “萧朔。”云琅还操心别的,从朝堂琐事的繁杂震撼里回过神,堪堪扯住他,“你发觉了那藏刺客的暗道,告诉了皇上,皇上定然觉得放心欣慰。”
  云琅看了看萧小王爷的神色:“若是他……勉励你,你怎么办?”
  “忍着听。”萧朔面无表情道,“不顶撞,也不说不该说的。”
  云琅放了些心:“若是他要给你赏赐呢?”
  “受,拿回来给你。”萧朔道,“砸了听响。”
  云琅平白多了个体力活,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行:“若是他提起当年往事,试探于你,你怎么回话?”
  “信他说的那些鬼话罢了。”
  萧朔知道云琅是好心,忍着烦躁,逐一答话:“是他昔日替父王鸣冤复仇,又保住我家爵位。我心中感怀此恩……”
  “换个说法。”云琅横了横心,“不这么说。”
  萧朔蹙了眉:“那要怎么说?”
  “你……先显得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自蔡老太傅走后,云琅就在盘算此事,已大致有了主意:“皇上定然心中生疑,追问你是怎么回事。此事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任谁碰了都要疼上一疼,你既有所隐瞒,不明明白白说出来,他是不会放你走的。”
  萧朔知道云琅定然不只这一层盘算,抬了视线,凝神听着他说。
  云琅扯他,神神秘秘的:“附耳过来。”
  萧朔看他一眼,坐回榻边,“你在府上,也担心隔墙有耳?”
  “不担心。”云少将军坦荡荡,“说悄悄话,显得我出的计谋格外厉害。”
  萧朔:“……”
  “真的。”
  云琅一直惦记着这般高深一次:“若不是怕露馅,我就给你写个锦囊,叫你在皇上问话的时候偷偷打开了。”
  萧朔一言难尽,没说出话,被云少将军拽过去,在耳畔格外神秘地低语了一刻钟。
  “……就是这样。”
  云琅信心满满,撑坐起来:“你只管这么说。”
  “如此应对,兵行险着,只怕不妥。”
  萧朔细想了一阵,低声道:“我也就罢了,若是皇上因此疑心你,定要先灭你的口——”
  云琅将枕边玉佩仔仔细细戴好了,单手一撑,轻轻巧巧下了榻。
  萧朔尚要入宫,不太想让他这时候活蹦乱跳,有些提防:“做什么?”
  “你可见过端王叔那些幕僚,是如何跟随王叔的?”
  云琅兴致勃勃:“我在军中时见过,心向往之,倾慕得很。”
  “你又不是我的幕僚。”萧朔不耐道,“不必学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虚礼,你——”
  “我知道,故而我细想过,自己改了改。”
  云琅点点头:“既然你我已把话说开,该有个规矩。”
  “我将你带回来,岂是为了这个!”
  萧朔根本不想同他立什么主仆一般的荒唐规矩,一阵着恼,拂袖沉声道:“少胡闹!我急着入宫,你若困了,就自去再睡一觉,待我回来——”
  “萧朔。”云琅道,“今日起,我便是你琰王府的人。”
  云琅:“我说回府,便是回你琰王府。我说回房,便是要来你的书房,睡在你的榻上。”
  萧朔肩背轻悸了下,倏而回身,定定看着他。
  “我说回家。”云琅静了片刻,看着他慢慢道,“便是要去找你。在朝也算,在野也算,活着也算,死了也算。”
  “从此,我是你琰王的少将军。”
  云琅还记得萧朔当时说的话,垂了视线,轻轻一笑:“统你琰王府的兵。”
  萧朔胸口近于激烈地起伏几次,凝眸看他,终于慢慢俯身,替云琅将玉佩戴正。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云琅轻振了下袖子,从容理顺,潇潇洒洒:“我命印白虎,生而为将,还没打过会输的仗。”
  萧朔看着他,静立半晌,敛了下眸:“好。”
  云琅立在榻前,朝他半调笑半正经的一拱手。
  云少将军这些年不曾亲自统兵,风姿气度竟半点没变,一身的明朗通透,眼里带了未战先知胜的笃定傲气。
  萧朔看他半晌,眼底一瞬恍惚,敛眸低声道:“云琅。”
  云琅好奇:“什么?”
  “先别急着行礼。”萧朔握住他的手,“总有一日……有你要拜足次数的时候。”
  “你我早晚,还有一场礼要结。”
  萧朔低声道:“你还有事欠我,所以……别那么早就把这口气松了。”
  云琅想了一圈,一时竟没想出什么礼竟还要拜好几次。
  他欠萧朔的多了,债多不压身,干脆问都懒得问,被萧小王爷牢牢攥着手腕,愣愣点了下头。
  萧朔深深看了他一眼,尽数压下诸般念头,匆匆转身,快步出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

42、第四十二章
  萧朔出了书房, 一言不发,径自上了马车。
  王爷要入宫,老主簿向来放不下心。叫人仔细套好了马车, 安排妥当, 跟着一路送出了王府。
  “车就在宫外候着。”
  老主簿跟着车,压低声音:“您见完了皇上就出来,咱们直接回府。”
  老主簿不敢提入宫的事,尽力挑着萧朔有些兴致的说:“梁太医说了,小侯爷如今可以慢慢用些药膳, 调理滋补。方子都已抄下来了,回头便叫后厨去试验……”
  萧朔阖眼靠在车内,握着腰间玉佩,静了片刻:“药膳滋味古怪, 他一向不肯吃。”
  “可药膳毕竟滋补, 于人大有裨益。”
  老主簿犹豫半晌, 小心道:“若是……您想些办法呢?”
  “他不吃的东西, 硬撬开嘴也塞不进去。”
  萧朔蹙眉:“我能想什么办法?”
  “小侯爷嘴虽刁, 却愿意跟您学啊。”老主簿帮忙出主意, “您不曾发觉吗?什么事, 但凡您做了, 小侯爷便也定然要跟着做的。”
  “当初在府上,您开蒙得晚些, 先王请了先生来专门教您。”
  老主簿道:“小侯爷早背过了, 又分明最不爱学这个的, 看见您去先生处听课,竟也日日跑去趴窗户。”
  “还有,您那时练拳, 身上磕伤了好几处,要用通筋活血的药。”
  老主簿:“小侯爷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谁劝都不行,也一定不依不饶要喝一口。”
  萧朔也记得此事,他被引着想了一阵这些,心底松快不少,微抬了下唇角:“父王无法,给他尝了一勺,他便苦得飞上了房。”
  “正是。”老主簿笑道,“先王拿此事笑话了小侯爷好些年。”
  老主簿看着两人长大,记得清楚:“还有那块双鱼玉佩,先王命人做了,是给您将来的世子妃定亲当纳礼的。上面用暗文藏了您的生辰八字,小侯爷不明就里,竟也闹着非得要……”
  萧朔平静道:“我已给他了。”
  “您向来惯着小侯爷,可这玉佩毕竟与别的不同,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主簿应了一句,忽然回神,愕然站住:“您将那定亲的玉佩给了小侯爷!?”
  “若无当年意外,他早已该是一品军侯。”
  萧朔神色沉了沉:“我知这般草率,到底折辱了他。可如今形势太过不利,纵然我想按规矩纳采问名、请期亲迎,也不容太过张扬。”
  “不是……不是问这个。”
  老主簿干咽了下,讷讷:“小侯爷——”
  老主簿一时竟也不知自己想问什么,跟着马车,心事重重闭了嘴。
  “此事我早已打定主意,当年也去求过父王母妃,得来了回话。”
  萧朔有些烦躁:“今日与你等说清,劝我纳妃生子的话,便不必说了。”
  “不是不是。”老主簿忙摇头,“小侯爷——小侯爷好得很。”
  萧朔这些年的心思,王府是个人便看在眼里。
  当初两人年纪都还小,小云琅没事便来府上捣乱,扰得萧朔读不好书。端王看儿子整日气得磨牙,半开玩笑地作了势,说要叫人把云家小子扔出去,再不准进来。
  小萧朔听了消息,急得当时便扔了书,跑出了王府去找云琅。
  云小侯爷不过是去了趟庙会,回来才知道世子竟就这么活生生跑丢了,踩着房顶找了大半宿,才把人从京郊一路扛了回来。
  后来两个人各自年纪长些了,先帝实在喜爱云琅,有心替云少将军成家开府,叫先皇后请端王妃去帮忙相看。
  王妃看着云琅长大,自然也跟着高兴。挑了好几家门当户对、既懂事又伶俐的,想让云琅自己来挑,却一连三日都没找着人。
  云琅平日里来王府一向勤快,王妃疑惑,派人去找,找了一圈,才在世子的书房里找着了已来了整整三日的云小侯爷。
  萧朔的书房向来不准云琅乱翻,弄乱了当即便要叫人收拾。王妃带人去时,房里却已几乎没了原本的样子。
  书房地上,满满当当堆了山川流水、丘陵营盘。
  隐约看得出是拿木头削的,尽力上了色,只是仍显得格外粗糙。
  朔方军帐有套沙盘,端王叫人做的。匠人手制的微缩景致,模拟北疆,做得极逼真,拿来给将军们讨论临阵战法。
  云琅看得眼热,嚷了几年要亲手做一套,却又没这个耐性。终于有了机会,已废寝忘食兴高采烈的摆弄了三天。
  “娶什么小丫头片子……不要。”
  云少将军听着王妃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不以为然:“小姑娘又不能陪我骑马,不能半夜陪我出去。”
  云琅拿着木头雕的粗糙小战车,按着兵书上的演练战阵,专心致志:“又不会刻这个,您看,这个车轱辘还能转……”
  府上的幕僚并未插手帮忙,王妃不知这些东西是哪来的,有些讶异,在书房里找了一圈自家的儿子。
  少年萧朔靠在榻边,手上仍攥着小刻刀,握了块雕到一半的木头。
  他三日未睡,眼底熬得尽是血丝,神色却极平静。
  半刻也不肯阖眼,视线落在云琅身上,一下一下,慢慢刮着手中的木头野兔。
  ……
  王妃立了一刻,带人悄悄走了,再没提要替小侯爷议亲的事。
  老主簿看了这些年,虽然不及预备,真到了这一日,操心的却全不是自家王爷这头:“这玉佩是干什么的……小侯爷知道了?”
  萧朔肩背绷了下,一阵心烦,蹙紧眉侧开头。
  “您还没告诉小侯爷。”
  老主簿心情有些复杂:“就把定亲的玉佩……直接挂在了人家腰上吗?”
  “他自己要的!”萧朔咬了牙,沉声道,“我说过了,扔了砸了都无妨……他不肯,非要戴着。”
  “是是。”老主簿忙点头,“不论怎么说,总归是小侯爷自己要的,又不是您设了圈套,设法诓小侯爷戴上……”
  萧朔:“……”
  老主簿:“……”
  老主簿愁得横生白发:“您……还是诓着小侯爷戴上的?”
  “小侯爷那个脾气。”老主簿有些担心,“您不怕他生气,不让您回书房睡觉吗?”
  “不必说得这般不堪。”萧朔听不下去,不悦道,“我只不过找了个由头,与他商量了几句罢了。”
  “他如今已是我的人,便要奉我的令。”
  萧朔刚受了云少将军的礼,攥了下拳,语气生硬:“我纵然不解释……叫他戴上,他便要戴上。叫他不准生我的气,他便不能生我的气。”
  “是。”老主簿顺着他的思路,讷讷,“叫他同您成亲,他便要同您……”
  “不必说了!”萧朔冷声,“他还不知道,此事不准再提。”
  老主簿心说那您只怕迟早要被轰来偏殿睡,看着令行禁止、军令如山的王爷,将话咽了回去,低声:“是。”
  萧朔忍无可忍,烦得不行,抬手关严了车厢的窗子。
  老主簿满腔忧虑不敢言说,陪着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眼看着王爷神色冷沉地下了马车,带着一身的阴云匆匆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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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高寿,新帝继位不过一年,宫中的各处布置改动还并不很大。
  新帝在兄弟中行六,比端王小出几岁。只是常年在京中,不曾四处统兵征战,娶妻生子都要早些,如今的两个儿子都要比萧朔年长。
  同骁勇善战的兄长迥异,新帝显得尤为和善,当年尚是皇子时,便已因为敬才礼士,在朝中广有贤名。
  皇上是在御书房见的萧朔,一见人进来,便笑着放下了正做御批的朱砂笔:“快过来坐。”
  萧朔停在门外,行了面君的礼数,随内侍进了御书房。
  “你来见朕,哪用得着这些虚礼。”
  皇上叫人撤了桌案,让萧朔坐在榻前,又特意吩咐,叫人换了暖身子的姜茶:“这几日天冷,如何不多穿些?”
  萧朔谢了坐:“习惯了,并不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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