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白[古代架空]——BY:三千大梦叙平生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录入:12-17

  “此事已过,暂时不必想了。”云琅被裹得行动不便,解了半晌,好不容易恢复自由,挪到他边上,“有件事……我还不放心。”
  萧朔抬眸:“什么?”
  “马上就是冬至大朝了。”云琅道,“若是再有人趁乱刺杀皇上,该怎么办?”
  萧朔眸底倏而转寒,晦暗一瞬,侧过头。
  “你今日去看宫中防卫,不也是为了这个?”
  云琅按着萧朔手臂:“如今看来,咱们这位皇上是打定了主意要韬晦了。此事他非但不会彻查,还会假作有心无力,叫对方稍微得一得手。”
  “自毁长城。”萧朔已有了心理准备,却仍压不住满腔厌恶,“今日他竟还对我说……四境安宁,无城池可夺。”
  萧朔语气极沉:“醉心权谋,半点不想若是此时示弱,叫京城显出疲软之态,一旦落在边境那些戎狄部族眼中——”
  “此事……”云琅扯了下嘴角,静了片刻,“你早晚要做准备。”
  萧朔眸底倏而一凝,牢牢盯住他:“什么意思?”
  “当年我便有些担心这个。”
  云琅道:“你也知道,朝中一直有种说法……与其穷兵黩武,不如与边境部族国家议和,予其岁币,换四境安宁。”
  “此事我知道。”萧朔冷声,“近几年来,朝中已定好了规制。说是给各国的赏赐,给银子给茶绢……只是勉强盖了块遮羞布罢了。”
  云琅点了点头,握着他的手,轻按了两下。
  “有话就说。”萧朔看不得他这个样子,看着云琅的眼睛,“漏了什么事,我还不曾想到?”
  “倒也不是不曾想到。”
  云琅笑笑:“你对北疆那几个部族不很熟悉,他们与别处不同,部落个个悍勇善战,极有野心。”
  云琅垂了视线,慢慢道:“只是银子和财货,喂不饱他们。他们世代游牧,逐水草而居,塞外气候恶劣……”
  萧朔牢牢盯着云琅,静坐了一刻,倏而起身。
  云琅一把扯住他:“萧朔!”
  萧朔咬紧牙关,他看着云琅,一时竟说不出话,像是被盆冰水当头浇下,自骨缝里向外透着彻骨寒意。
  “我先同你说了,是怕冬至大朝时提起此事,你事先没有准备,仓促之下——”
  云琅一时也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攥着他手臂,清了下喉咙:“应对……应对得未必得体。”
  “如何得体。”萧朔闭了下眼睛,“叫他们把你拼死打下来的城池,交给那些戎狄人,当做议和的筹码么?”
  云琅肩背绷了绷,侧过头。
  萧朔将云琅扶回榻上,静望了他半晌,低声道:“此事不必说了。”
  “萧朔。”云琅低声,“你信我,我能打下来一次,就能再打下来第二次。”
  “等朝局稳定了,你帮我看好朝堂,让我没有半分后顾之忧。”
  云琅看着他:“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仗该怎么打,你相信我,燕云早晚还会是我们的,你——”
  “云琅。”萧朔垂眸,“今日我进宫,你出来找我,为什么会带了匕首?”
  云琅不想他竟还注意了这个,心口微跳,肩背滞了滞,没能说得出话。
  “你出了这个主意,叫我险中求胜,既不怕皇上因此疑心你,也不怕皇上会逼你送命。”
  萧朔道:“但你怕我应对不妥,怕皇上看出我们的谋划,怕我在宫中冲动。”
  “所以你揣着一把匕首,等在了离我最近的地方。”
  萧朔抬起视线,落在云琅身上:“你那时说的话,不是玩笑。若我出事,你的确会将我拼死劫出来,能跑出多远便跑多远。”
  “说这个……干什么?”
  云琅手指有些僵,慢慢挪了下,扯扯嘴角:“真的就是为了给你抓个萤火虫……”
  萧朔看着他嘴硬,并不反驳,继续向下说:“这次也一样。”
  “我的确说过,真到必须抉择的时候,恨你从没选过我。”
  萧朔看着他:“但我那时也对你说了……这是句气话,不是叫你下次遇到这种事,真的违心来选我。”
  云琅低了头,讷讷:“可我不——”
  萧朔:“什么?”
  “没有。”云琅耳根一热,不自在地侧了头,抿了下嘴角,“你说。”
  “没什么可说的了。”
  萧朔扫他一眼:“此事我绝不会点头,皇上若执意要割地求和,我便去撞大殿的柱子。”
  “……”云琅心情有些复杂,把人牢牢扯住:“你不要老和御史中丞说话了。”
  “父王执掌朔方军,镇守燕云。”
  萧朔并不理会,坐在榻前:“我宁死不同意割地,并不会叫人觉得奇怪。”
  “话虽这么说。”云琅低声,“你这样明面上逆着皇上干,我终归……”
  萧朔淡声道:“你怕我会如父王一般——”
  “胡说什么!”云琅压着不安,定了定心神,“举头三尺有神明,能不能说点好的?”
  萧朔并未说下去,静了片刻,又道:“若是不割边城,以你看来,北疆那边会如何反应?戎狄可会兴兵来犯?”
  “我已尽力将他们打散了,一两年内,小仗或许有几场,大战不会。”
  云琅细想了下:“三年之后,不可预料。”
  萧朔点点头:“足够了。”
  “北疆纵然守得住,可皇上呢?”
  云琅仍不放心:“若是皇上因此恼了你,你在朝中,只怕处境要难受不少了……”
  “他既然要利用我,便不会同我彻底撕破脸。”
  萧朔不以为意:“恩威并施,罚一罚而已,不会真如何的。”
  云琅实在想不出还能劝他的话,静了半晌,兀自泄气:“哦。”
  萧朔抬手,才碰了下云琅的肩,云小侯爷便已一头倒在榻上,赌着气一声不吭,将被子严严实实蒙住了头。
  “云琅。”萧朔看着他折腾,轻声道,“若将边城让出去,最难受的不是你。”
  云琅一时担心萧朔会被罚跪,一时又怕他被皇上杖责,心烦意乱地不理他,自顾自往榻角挪了挪。
  萧朔给他扒开个小口,好往里透气:“你这样堵着气,不同我说话,最难受的倒是你。”
  萧朔:“没人烦我,乐得清静。”
  云琅:“……”
  萧朔拿过本书:“点心都叫我吃了,也不必给你留。”
  云琅:“……”
  萧朔将那本书翻了一页:“我自去醉仙楼,看丝竹歌舞,也不带着你……”
  “萧朔!”云琅一把掀了被子,磨着牙坐起来,“你怎么又去醉仙楼?!”
  “我心中烦闷,无从排解。”
  萧朔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将被子挪开,替云少将军理了理衣襟:“我不止没能守住你,如今竟连你打下来的城池也守不稳当。”
  云琅坐在榻上,被他慢慢理顺着衣物,闷了半晌,小声嘟囔:“你别……总在意这些个。”
  “这不是……城也在,我也在么?”
  云琅不太知道怎么正经开解人,瞄着萧朔神色:“别去醉仙楼了,我给你吹个笛子?”
  “你会吹笛子?”
  萧朔看他:“当初你吹了三天,也没能把笛子吹出响,最后恼羞成怒,劈开做弹弓了。”
  云琅咳了一声,“那弹琴,弹琴我总会……”
  萧朔:“你学了半月的琴,先皇后派人在宫内找了半个月,是何人在弹棉花。”
  “……”云琅拍案而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看上醉仙楼什么了?!”
  萧朔看着云琅仍泛红的耳根,不知为何,心底竟跟着微微动了下。
  他其实并没真准备去什么酒楼,对所谓的丝竹歌舞,也全然不感兴趣。
  此事没什么可生气的,云琅同意也好,不赞同也罢,他都不会将云琅亲手打下来的城池交出去半寸。
  既然没必要争执,更不必再为此生一场气。
  但……云少将军,还欠他一件赏。
  云少将军亲口说过,那马车上装点心的暗匣做得好,准他自己挑的。
  萧朔静坐一阵,垂了视线,低声说了句话。
  “……”云琅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喜欢这个?!”
  萧朔蹙了蹙眉,轻攥了下拳。
  他也知道这念头实在荒唐无礼,只是一经冒出来,便再按不下去:“不行便罢了。”
  “倒也没什么不行的……”云琅看他半晌,“等着。”
  萧朔抬眸,不急开口,云琅已从榻上跳下来,利落出了门。
  -
  老主簿听闻书房情形不对,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云小侯爷正坐在书房的窗棂上。
  衣摆撩上来别着,撸着袖子,一手拿着蒲扇,熟练地对着烤全羊扇风。
  萧朔衣着齐整,坐在假山石上,面沉似水。
  “王爷说什么了?”
  老主簿躲在角落,看着眼前的诡异情形,一时有些瘆得慌:“如何便到了这一步?”
  “王爷对小侯爷说。”玄铁卫想了想,“想吃小侯爷亲手做的东西,让小侯爷亲手喂他。”
  老主簿:“……”
  老主簿一时竟挑不出什么问题:“于是小侯爷就弄来了只羊吗?”
  “起初是想去打一头野猪的。”玄铁卫道,“太耗时间,运回来也不易。”
  老主簿心情复杂:“……哦。”
  “醉仙楼的厨子做好了菜,还会有侍女端上来,喂食客吃么?”
  玄铁卫有些好奇:“王爷说他喜欢这个,小侯爷若不给做,便去醉仙楼了。”
  “怎么可能?!”老主簿只觉荒谬至极,“王爷一向不准别人近身,别说那般荒唐行径……纵然是旁人布的菜,王爷都从不动一筷子的!”
  玄铁卫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回去尽职尽责地帮云小侯爷给烤羊翻面了。
  老主簿大致清楚王爷的心思,想了半晌,隐约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悄悄探头看了看。
  云琅在边疆没少烤这些东西,指挥着玄铁卫和亲兵一块儿帮忙,不断翻着羊均匀火力。他自己熟练地抄了匕首,在羊身上隔些距离便扎几刀,细细涂了调料蜂蜜。
  云琅腰间坠着玉佩,做事不方便,又担心流苏叫火燎了。忙得来不及看顾,索性要了块布巾仔仔细细擦了手,将玉佩摘下来穿了根细绳,戴在颈间,沿着领子贴身塞进了衣服里。
  老主簿看着那块玉佩,再看看坐在一旁的王爷,轻叹了口气:“去……拿些西域进贡过来的葡萄酿。”
  老主簿看着大马金刀烤羊的小侯爷,绞尽脑汁,尽力营造气氛:“拿最好看的琉璃杯子装,放两块冰,冰要剔透的,葡萄酿只取最澄澈那一层。”
  “还有,府上找个会弹琴的。”
  老主簿:“弹个好听些、风雅闲趣的曲子,要似有若无,能听见些,细听却又听不清,像是在脑子里自己响的那种。”
  老主簿特意嘱咐:“藏好了,千万别让小侯爷看见。”
  玄铁卫不明就里,依言尽数安排了,又弄来澄澈带冰的葡萄酿,交到老主簿手里。
  老主簿端着刻了暗纹的檀香木托盘,托着冰凉酸甜的葡萄佳酿,听着似有若无的缥缈琴声,屏息凝神,小心翼翼过去。
  刚走了两步,便看见小侯爷一撩衣摆,塞在腰间,扛着烤全羊潇潇洒洒地坐下。
  切了块最肥嫩的后腿肉,细细吹了吹,在事先磨制妥当的蘸料里凝神滚了几滚。
  拿匕首一把扎起来,尽数怼进了他们王爷的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

44、第四十四章
  老主簿眼看着那块羊肉的大小, 生怕萧朔被噎出好歹。躲在暗处悬心吊胆看着,见王爷食肉寝皮般狠狠嚼着咽了,才终于稍放了心。
  晚了一步, 气氛已然再救不回来。
  老主簿自问已然尽力, 看着叼着匕首撸袖子分羊肉的云少将军,叹了口气。
  叫来玄铁卫,将琉璃杯子拿走,换成了粗瓷大碗。
  把托盘收好,换成了铺地的硬挺毛毡。
  琴师被玄铁卫扛着, 在房顶缥缈又不缥缈地弹琴,颤巍巍的,紧闭着眼睛弹了半曲,便被好生扛下来送回了家。
  “烤得仓促了, 都不入味。”
  云少将军还不很满意, 在热腾腾的大块羊肉里挑着:“羊也不够好, 肉质半点不紧实, 一看就没在戈壁上跑过。”
  萧朔险些被他一块羊肉紧实地噎死, 扫了一眼, 淡声道:“来日去北疆, 我陪你去捉。”
  “好。”云琅来了兴致, 随手将匕首插在肉上,“等我把燕云全打回来, 便带你去跑马。”
  云琅少年征战, 早在北疆跑得熟透, 不比京城差上多少。
  他潇洒惯了,近来在京城待得久,终归处处觉得约束, 总放不开:“就是大宛马,也要在那里撒开了疯跑,才能看出点汗血宝马的意思。”
  “冬日下了雪,便更好看。”
  云琅兴致勃勃给他讲:“雪拥秦岭,四境素裹,山上险峻得很,马都不敢走……”
  萧朔静听着,替他倒了碗葡萄酿,递过去。
  云琅难得见了酒,有点受宠若惊:“我能喝这个?”
  “不醉人,酸甜爽口罢了。”萧朔垂眸看了看,“他们不都说,沙场该喝这个。”
  “葡萄美酒夜光杯?”云琅念了句诗,“那大抵是临行前送出征的,真到了地方,喝的都是烧刀子。”
  云少将军饮惯了烈酒,若是搁在几年前,不要说葡萄酿,花雕都觉得绵软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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