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今日来,可是来感谢本王?”
楚钦扬唇。
赵嫣在厅中坐直着身子,泯了一口茶,慢慢道,“赵嫣在此谢过殿下。但今日来,尚有他事所求。”
“殿下的军队近些时日可是募了兵?”
秦王点头,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赵嫣道,“舍弟不才,已经入了殿下部下的麾下,还请秦王多加照拂,若是殿下在京中有何要事,赵嫣必在所不辞。”
依着赵嫣在京城的权势,尚不知有多少人想得赵家一句承诺。秦王虽王孙贵胄,到底京中并无根基。
楚钦挑眉,只看见赵嫣沉着的眉眼出奇的绮丽。
明明一张病容,那唇色却红的不像话,想到是丹砂之毒,不禁有些微怔。
“本王在京中无要事,只心有挂念。”
“殿下挂念何人?”
楚钦定定瞧着赵嫣,微微笑了,“你。”
赵嫣怒目而视,一双漂亮的眼睛这时候才有了几分生机。
秦王殿下挑眉,眼中藏着风月,“赵大人这样看着我,可是在勾引?”
要脸皮的遇到不要脸皮的,总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嫣实在不想和这厮夹缠,只冷着一张脸,转身想走。
秦王站了起来,扯着赵嫣的兜帽将人裹缠进了怀中,困在墙壁上。
一双细细的腕子被掣肘在宽大带着薄茧的手掌后,男人温热的呼吸沉在耳畔。
赵嫣脸上因为挣扎多了几分血气。
楚钦力气比他大,纹丝不动。
“赵大人,拿官场的一套对军营里出来的将军,一点用都没有。”
赵嫣冷道,“原来殿下还记得自己是个将军?”
回答他的是一个带着占有和欲望的吻,赵嫣双脚踢蹬,推拒不开,红润的唇瓣被人衔在唇齿之间攻城掠地。
到后来变成了难耐的撕咬。
唇舌纠缠,几近可闻。
血腥味道漫溢口中。
秦王松开了赵嫣,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看着那张泛着红潮的脸,眼瞳微暗。
冷不防一个巴掌猛地挥了过来,秦王捉住了那只细弱的手掌,气息不稳。
“要打在床上打,现在不行。”
赵嫣低着头剧烈喘息,发丝凌乱,春衫薄透,玉一样的脖颈泛了的一片红漫上眉梢眼角,便透出了勾人的艳色。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的火焰都要烧了出来。
秦王靠着他极近,并没有更过分的动作,喑哑的嗓音像西北大漠的风沙刮蹭在耳尖,
“替大人办事,本王刚刚只是讨个赏。”
作者有话说:
秦王:本王票数可真高(得意)
荣三:票数高有什么用,起码本公子吃了emm…一半?
小皇帝:都给朕爬(心塞)
刘燕卿:我一个从出场就只有名字的人说什么了没??啊??(折树枝)
作者:你们慢慢来不要急…
(被踹飞)
第二十一章
西北威名赫赫的秦王殿下一身刀锋并不曾被京城的锦绣磨损。
是刻意被收敛。
就像宝刀入了襄满钻石的鞘。
即便如此,仍带着凛冽而明亮的刀影,与京城中的别个矜贵公子一眼看出来的不同。
那双带着刀影的眼瞳里映着赵嫣的模样,刀影淡下来,多了几分轻暧风流。
耳尖似乎被烫了。
微微颤了颤。
楚钦含笑松开禁锢,往后退一步。
他腰间时常随身挂着弯月一样的金刀并不似中原之物。
刀声撞击到了腰间挂着的流苏玉坠,发出金石之音。
“你放心,我必保赵茗无恙。”
赵嫣如今对着这秦王殿下,竟是徒然生出了几分同对着赵茗如出一辙的无奈。
“今日之事全当殿下一时糊涂,赵茗便拜托殿下了,秦王府京中若有什么事,殿下尽可找人通报赵府。”
“另外,殿下的衣服已被您身边的丫头收下。”
楚钦眉尾微微挑起来。
赵嫣欲走,却听秦王在他身后忽然道,
“崔嘉那小子拜在了荣家门下,日后小心他。”
赵嫣看了一眼,抿了抿唇,还是道,“谢过殿下。”
楚钦立在秦王府门外,看着赵嫣上了软轿。
那软轿铺着厚厚的软垫,春分时节,轿下仍然烧着红色的炭火。
坐在轿中的人实在是没什么重量,软轿因为太轻,反而吱呀作响。
春萝在他身后悄悄探着脑袋。
小丫头乌黑的发鬓垂下来,水润的眼睛盯着赵家的软轿,直到看不见了影子,忽然红着脸道,“爷,赵大人长得可真好看。”
楚钦眉头一挑,半张俊美的脸颊沉在徐徐光影中。
伸手扯了扯小丫头乌黑的长辫子,“丫头是不是活腻了?不知赵首辅的名声?”
春萝摇头,目光迷惘,“总觉得赵大人与传闻不同。”
半晌,楚钦看着远山道,“是这世道错了。”
春萝乌黑的发辫翻在青葱手指间,眼神懵懂。
他一人的时候便显得冷淡。
刀锋出鞘,褪去了京城的锦绣繁华,凛凛透着寒光。
仿佛万物都装不进那双冰冷的眼瞳,这才是杀名正盛的西北王真正的模样。
在西北没有人称呼他秦王。
他就是西北的王。
楚钦背着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扳指。
远山下是巍峨的皇城,这里因为猜忌和争斗埋葬着他的父亲,母亲,兄弟,也将埋葬他的后辈。
人人死后都是冤魂厉鬼,并不是个好归处。
西北有大漠和雄鹰,有沙漠和草原。
还有绑着铃铛的骆驼和成群的牛羊。
有大块的肉和新酿的美酒,还有一众生死与共的兄弟。
每一个男人的凌云壮志,金戈铁马都在西北边境,大关山之外。
男儿生当带吴钩,直取外夷五十州。
西北什么都有。
只是没有赵嫣。
唇瓣裹携着有一缕梅花的香气。
芙蓉不及美人妆。
于是这位年轻殿下那双冰冷的眼瞳中,方透出几分喟叹。
第二十二章
荣三公子在赵家下了一盘大棋。
大楚重文轻武,一定程度上极大维护勋贵世家及士大夫利益。
内阁举荐朝廷推行新政,改革军制,之后造成的利益分流是朝廷勋贵和士大夫所不乐见的。
而荣家,既是勋贵又是文官。
新帝大权未握在手中,此时改革军制,分割这些勋贵利益的军人们感恩戴德的不是陛下,而是赵家。
内阁在和整个朝廷博弈。
崔家那五十万两黄金来的蹊跷,若能坐实出自赵家,即使动不了赵家的根基,有个把柄握在手中,亦能阻止新政。
秦王那边查的是江南沈家一无所获,荣家便从赵家查起。
赵嫣应当早便知道兰青是荣家刻意送过去的人,之所以留着是为了肚子里的那块赵家的骨肉。
唯一出了差错,让这盘大棋下的满盘皆输的原因就是荣三公子动了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心思。
色字头上一把刀。
荣三公子对赵嫣出手,本是万无一失,秦王横插一脚,兰青事迹败露。
逼得赵嫣杀了人,赵家那个废物为了个女人参了军,醉红楼这个钱袋子被一把火烧成了灰。
荣三公子引火烧身,倒也胆大包天不怕赵家报复。
赵嫣动不了荣家,只能动他。
所以他留着崔嘉这道保命符。
想起那一夜,只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难怪……
先帝喜欢。
他也喜欢。
在那个神志不清的人哭着哀求的时候,狠狠的糟蹋他,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身上沾满了他的味道,冷清的脸泛着红。
荣颖轻轻舔了舔唇,桃花眼微微眯着,像只餍足的狐狸。
荣家都知道崔家的那个少年得了三公子的青睐。
无论去哪里都带着人,一时间崔嘉也跟着被众星拱月一般。
少年有些受宠若惊,却对这里面的事一概不知。
江边一艘画舫。
荣三公子半倚在塌上,怀中搂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一双眼睛漂亮极了,崔嘉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荣三公子漫不经心的提起了赵嫣。
崔嘉对赵嫣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前他还没有高中的时候。
赵嫣高中之后这几年唯一见过的一次就是他在赵家门口,冲着赵嫣的脸扔白菜叶子,被狼狗撵的满地爬。
说起来赵嫣没做什么,父亲贪财,这是本性。
他只是被赵嫣上的那道不近人情的折子伤了心。
崔家的人大抵都是伤心的。
父亲回乡后双鬓生了白发,总看着京城的方向叹息,偶尔还会失望道,“你那个表哥,已经大不似前了。”
崔嘉去年参加科举,并没有想到自己也能高中。
到如今看来竟成了崔家唯一的一根稻草了。
崔嘉想着再绝情,也不能落井下石。
当初赵家出事,崔家做到仁至义尽了,怎么如今换了个个,赵嫣就恩将仇报。
而今连赵茗也被逼走,赵嫣便是真正众叛亲离了。
“他以前也是现在这般模样?”
荣三公子问,崔嘉便如实答,“他以前就很漂亮,但是很干净,笑起来像太阳,我小时候以为他是女孩子。”
少年脸红了红。
“他特别怕疼,听姑姑说都八岁的时候还会掉眼泪。”
崔嘉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荣颖心头颤了颤。
原来,他怕疼啊。
那天晚上……难怪哭的那么可怜。
“他特别聪明,背书永远是背的最好的,我和赵茗从小都围着他转,他有什么好的东西,虽然面上不说,总会偷偷留给我们。”
讲到以前的赵长宁,少年的眼里有星星。
以前的赵嫣和现在的赵嫣,全似两个人。荣三公子握杯的指尖动了动。
“他以前说过,他做了官,要护住百姓,效忠君王,做名臣流传千古。”
荣颖凉凉想着,如今不能流芳千古,倒是可以遗臭万年了。
“大概人会变吧。我现在见了,也不敢将他同长宁哥哥联系在一起了。”
“长宁?”
舌尖向下,荣三公子唇舌间轻轻吐出了两个字,那两个字被他念的时候,竟带着色气,又有些缱绻的味道。
崔嘉没有注意到,他只冷笑,“如今的这个人,是个谁都不认识的,冷血刻薄的怪物了。”
屁股上忽然挨了脚,崔嘉被一脚踹下了台阶。
少年正想发怒,却见荣三公子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纹着大片牡丹花的袖摆。
一双桃花眼绣出狭长的弧线,“没站稳。”
作者有话说:
荣三公子在赵家下了一盘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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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三:敢骂我媳妇
崔嘉:一脸懵逼
第二十三章
荣颖似乎爱极了从崔嘉这里打听赵嫣的事。
渐渐的,赵嫣在他眼中的形象便不像纸片一样单薄。
那张绝情又漂亮的脸被染上了新的颜色。
过去的赵长宁竟然还有过那样可笑又可怜的梦想一一
可笑是因为天真,可怜是因为怎么会有人把这种事当真。
哪来的什么千古名臣。
翻遍史书,明君贤相皆笑谈耳。
背后层层权利倾轧,千万人的血,史官不会记,史书不会写。
通常两袖清风,不肯摧眉折腰的人物,都被逼去采菊东篱下了。
世道艰难,谁能在漩涡中守住本心?
看看赵嫣现在的模样,便是他曾经天真的报应。
荣颖这般淡淡想着,舔了舔唇,舌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日赵嫣留下的血腥味。
荣三公子不知,世人弃如尘灰的,有时候可能是蒙尘的金玉。
而这世上,再无人给一句公正的评价。
赵嫣这些日子格外针对荣家,朝廷上荣家上奏的折子必然被内阁痛驳。
内阁推行的新政依然被勋贵和士大夫咬住不放。朝政乌烟瘴气的一团。
正如荣颖所想,荣家树大根深,动辄牵连许多势力,又有小皇帝保驾护航,纵然是赵嫣,短时间内很难撼动。
京郊有条江,叫钱江,水质清可见鱼。
江面有渔船。
渔船上有一青年,身披蓑衣,细长眉,丹凤眼,散漫不羁的模样,衣襟半敞着,脚底的靴被踢在了一边,闲坐看着湖水中的鱼饵,只见涟漪四起,微微一笑,“鱼上钩了。”
他将装鱼的背篓打开,又扔进去了几条。
船夫也跟着笑,“大人今日收货颇丰啊。”
青年笑了,眉眼都是弯的,“正是。”
身边一梳着辫的小厮不屑的撇嘴道,“大人今日是走了狗屎运。”
布衣青年瞪了这小厮一眼,这小厮倒也不怕他。
船夫打开了一坛女儿红,朝着青年扔过来,青年随手一接,仰头灌了几口,便将酒坛扔在了一边。
这青年正是刘燕卿。
在他身侧,又一条鱼饵入了江心。
青年回头一看,见赵嫣从船舱中出来,一张美人面,清清冷冷的,披着大氅,白色的狐狸毛衬着一张雪白的脸,在这江心被风微微吹皱了。
“赵大人,您这鱼何时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