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请姑娘带路。”孟言说着将玫瑰花插到小丫头的头发上,惹的小丫头立刻红了脸,垂下头在前面带着孟言去到颜如玉的房间,也不敢伸手拔掉头上的花。
小丫头只将孟言带到门口便离开了,孟言推门而入,屋子里满满的脂粉香,虽然不俗,孟言却还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有些闻不惯这样娇媚的香气。
颜如玉还是方才跳舞时的那身装扮,离得近了才看出她穿的衣裳着实大胆,上身只有一个抹胸,下面是一条黄色襦裙,肩上披着一件透明的纱衣,脸上妆容浓淡得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随便朝人看上一眼,恐怕就将对方的魂儿勾走了,怪不得京城上下的男人为了她不惜一掷千金。
孟言还未说话,颜如玉先开口道:“公子是第一个将我的花送给别人的人。”
言语中却并没有责备之意,只有不经意的娇嗔,孟言淡淡一笑,静静看着她,在她看来,这位颜姑娘虽然体态足尽风流,行为却并不轻佻,她始终和孟言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若是旁人被这样问了一句,怕是忍不住要过去哄了,然而孟言不是为了美人而来,自然不必多此一举,他笑道:“姑娘人比花娇,玫瑰自惭形秽,不敢进来了。”
颜如玉莞尔一笑,美艳动人,“公子既然不是来和奴家喝酒的,就不要刻意讨好奴家了。”
“你怎知我不是来和你喝酒的。”孟言看着她。
颜如玉在他对面落座,道:“公子进屋后,视线仅在奴家身上停留片刻便开始打量奴家屋子的构造摆设,从来没有人进了这间屋子,还能将视线从奴家身上移开的。”
孟言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他自以为还是认真看了美人的,却没料到被一语揭穿,既然话说开了,他也不再隐藏,从怀中掏出虞清的信,放到桌上,对颜如玉说:“有人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颜如玉一刻也没有迟疑,拿起信拆开来,刚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信很短,她看完后不及收起,便站起来走到孟言身前,屈膝跪下,磕头道:“民女不知淳王殿下降临,还请殿下恕罪。”
“免礼吧,虞清说你看过信,自当明白怎么做。”
颜如玉谢恩后站起身,却不敢再坐,恭敬站在孟言面前,她道:“民女今后唯殿下之命是从,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是民女有一事想请教殿下。”
“何事?”孟言道。
颜如玉抬头看孟言,眼中已有泪痕,“自从公子让民女按兵不动之后,就再没有给过任何指示,如今突然递了亲笔书信,还让民女追随殿下,可是公子……公子出了什么事?此前在客人中隐约有所传闻,说是宫中有位废后……病逝了……”
孟言安抚她,“不用担心,你家公子现在很好,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颜如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含泪笑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多谢殿下告知。”
孟言看她真心为虞清担忧的神色,心里颇为动容,“你为了他,甘心委身于此,这份情义实在难得。”
颜如玉却摇头道:“我不单单是为了虞公子,我是为了整个虞家,虞将军是好人,他忠心爱民,是正直的人,决计不可能谋逆,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你这么肯定,可有证据?”孟言忙问。
颜如玉叹气道:“没有证据,但我就是相信虞将军,殿下,您既然和公子站在了同一边,肯定也是相信的对吧,您会替他们翻案吗?”
颜如玉这一问,实在问住了孟言,经过这么久的接触,他自然是相信虞清的,也相信虞将军,可要翻案就要有证据,若是旁人陷害,证据找起来也不难,若是皇上担心虞家功高震主,亲自授意了此事,那恐怕不太好办,孟言不想让一个姑娘家失望,便道:“我自然是站在虞清这边的,也会替他伸冤。”
颜如玉感激道:“多谢殿下,殿下真是好人。”
孟言可不想被人认为是好人,他不再和颜如玉在这个话题上讨论,而是走到房间的置物架上,取下一柄玉如意,问颜姑娘,“这柄玉如意,姑娘从何处得来?”
颜如玉思索片刻,道:“这应当是前日曹公子送的。”
“哪个曹公子?”
“曹文栋公子。”
孟言脸色微变,这个曹文栋,是刑部尚书曹家荃的儿子,想不到蜀国上贡的另一把玉如意竟然兜兜转转跑到了曹家荃的手中,不知道是太子直接赏给他的,还是经了旁人的手。
皇上必然不知道太子私自扣留贡品的事,这件事只要捅到皇上面前,无论是曹家荃还是孟翊,都讨不到好,一把玉如意是小,私扣贡品可是天大的事。
“这如意有什么问题?”颜如玉看出孟言的神情,不由询问。
孟言将玉如意还给颜姑娘,道:“这东西姑娘好生收着,别再拿出来示人了,将来有大用处。”
颜如玉忙接过收进了箱子里,她见过的珍奇玩物很多,故而并未将这柄如意放在心上,收到后就随意搁着了,也幸好这两日没有别人进这间屋子。
孟言看着天色不早,心里还记挂着蓉嫔即将临盆,便决定先离开,和颜如玉约定以后有事他可能会亲自来也可能会派小满来,颜如玉认过小满后,屈膝给孟言行礼送他出门。
从望江楼出来,孟言上了马车,对赶车的小满说:“我要进宫一趟,你先回府去,回去的时候记得去沁芳斋买两盒蟹黄小饺,送到碎琼居,他喜欢吃这个。”
小满刚应下,远处飞奔过来一匹快马,在快要接近孟言的马车时猛地拉了缰绳,兴儿从马上翻身下来,三两步跑到孟言面前,急道:“殿下,蓉嫔娘娘出事了!”
孟言心中一沉,忙问:“出什么事了?”
兴儿哭道:“宫里传出消息来,说蓉嫔娘娘下午生了一个死胎,那胎儿是个已成型的皇子,蓉嫔娘娘身子也受到波及,如今昏迷不醒。”
孟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从马车上跳下来,扯过兴儿手里的缰绳,胯上马后便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朝着皇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
清清在家歇着,没有出场~
第27章 蓉嫔
孟言赶到翠微宫时,翠微宫站了一院子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痕,整个宫室弥漫着哀愁,孟言慢慢走进去,在殿门口碰到了从屋子里出来的皇上皇后,皇上面色凝重,皇后也愁容满面,孟言跪下身请安,皇上沉声道:“进去看看你母妃吧。”
“父皇,儿臣听说母妃生下的是个皇子,弟弟呢?”孟言忍不住问。
皇上脸色微变,没有说话,皇后在一旁替皇上开口,“四皇子夭折了,已经抱出去了。”
孟言心中又悲又痛,他有一肚子的疑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暗自忍下,目送皇上皇后离开后,快步走进内室。
空气中还有未散去的血腥味,孟言皱皱鼻子,看着蓉嫔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教人看的心中不安,他问甘草,“母妃如何了?”
甘草抽泣着说:“太医来瞧过,说是胎儿不好,导致母体受损,娘娘失血过多,但是生命暂时无碍。”
“暂时无碍?”听得这四个字,孟言心中顿时急躁起来。
甘草道:“太医是这样说的,奴婢……奴婢不敢欺瞒殿下。”
“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你细细说来,母妃孕期并未听说过有何不适啊,怎么就生下了个死胎!”
甘草惴惴道:“娘娘平日身子是无大碍,只是偶尔会觉得腹痛,太医说是有孕后的正常反应,只要注意不要太过劳累,娘娘觉得是小事,若是禀告皇上或皇后,显得她仗着有孕兴师动众,也怕殿下担心,所以就没告诉殿下,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糊涂!”孟言骂道,“母妃即便担心,你也该早些告诉我,是哪个混账太医诊的脉?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甘草头垂的更低了,整个人显得惶恐不安,她战战兢兢说:“娘娘出事后,奴婢就将此事禀告了陛下,陛下找人去请了这位姜太医,可是他已经不在太医院了,说是三天前告老还乡了。”
孟言只觉得有一股怒火在胸腔中越烧越旺,快要从胸口爆裂出来,这一切都是显而易见的阴谋,有人一开始就对准了蓉嫔的肚子,之前忍冬已经换过不妥的安胎药,孟言竟然就以为一切无恙了,怪他粗心大意。
他唤来忍冬,黑着脸问:“魏太医开的安胎药确定不会有问题?”
忍冬一个头嗑在地上,“奴婢不敢违逆主上的意思。”
孟言是相信虞清的,既然安胎药没有问题,那么事情肯定出在别的地方,或是吃食或是日常用度,孟言吩咐甘草,“仔细查,看看翠微宫有哪些地方是和蓉嫔怀孕时不同的,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奴婢遵命。”甘草知道姜太医消失后,心中也是悲愤交加,她们日防夜防,竟然还是没有防住,一想到蓉嫔娘娘还在睡梦中期待和孩儿的相聚,甘草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孟言冷静下来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蓉嫔,悲伤浮上心头,他问道:“父皇是什么态度?”
“陛下也说了要彻查,不能让四殿下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甘草回道。
“我问的是他对母妃的态度如何?”
甘草默默擦泪,不敢回话,直到孟言抬头看她,她才小声道:“陛下……陛下只说要奴婢们好生照顾娘娘,别的……没说什么。”
孟言心中冷笑,去年看着皇上对蓉嫔复宠的样子,还觉得他有几分念着旧情,可是也只是宠过一阵就又淡了下来,孟言以为是因为蓉嫔有孕不易侍奉,如今看来,他这个父皇,实在是个凉薄的人,蓉嫔对他就算没有功劳,可是她辛苦怀孕,还累的母体受损,竟然就换来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关心。
孟言闭着眼,忍下心中的愤怒,打发了甘草和忍冬,独自坐在床边陪着蓉嫔,看着蓉嫔凄惨的模样,不由得想起在越州时,他在院子练剑,母妃坐在廊下替他做衣裳的场景,那时候的母妃,虽然会暗地里思念皇上,人却是知足安乐的,可是回到宫中,她整个人便活的如履薄冰,为了皇上的恩宠,为了孟言的前程,她小心翼翼顾着一切,最终竟然将自己的孩子赔了进去,有可能,还会赔上自己。
孟言甚至想,若是他没有起夺嫡的心思,回宫后便请旨以越州为封地,远离这些风波,会不会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冒出一点头就被他按下去了,他不争并不意味着就会安然无恙,他只有争到更多的权利,才有能力保护母妃,保护身边的人。
在翠微宫待到天黑蓉嫔也没醒,孟言不得不出宫离开,让甘草一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他。
孟言心事重重回到王府,穿过前院的回廊,看到有个人站在凌烟阁门口,一身青白色衣裳,正是虞清,孟言走过去,没有多余的力气和虞清寒暄,开口问道:“你都知道了吧。”
虞清点头,“小满回来告诉我了,蓉嫔娘娘如何了?”
“还昏迷着。”孟言说着,和虞清一同走进凌烟阁,在书房落座。
二人坐下后,孟言把翠微宫的情况给虞清细细说了,虞清沉凝道:“这个姜太医,十有八/九找不到了,即便找到,估计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我只是在想,这件事到底会是谁做的,皇后还是三弟?或者……其他某位嫔妃?”
“都有可能,皇宫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虞清若有所思,“你知道淑妃为何一直避世吗?”
孟言不料他会突然提到淑妃,愣道:“为何?”
“她当初还在王府时,有一回小产了,而后吃坏东西,导致再也不能怀孕,至今也没查出这件事是谁做的。”
孟言大惊,“为何查不到?父皇没派人查?”
“当时的齐王政务繁忙,哪里有空来管这些,只吩咐了一句,让我负责彻查,我每每查到关键人物,那人都会不明不白的失踪,根本查不到根源,日子久了,就更难查了。”虞清面露愧色,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没能揪出背后元凶,给淑妃一个交代。
孟言听得心惊,“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殿下一定要查清楚是什么原因害了蓉嫔,否则之后只怕会更麻烦。”虞清提醒。
孟言暗自握拳,“当然要查。”
虞清看着孟言的神色,心中颇为不忍,他拿过放在一旁的蟹黄小饺,推到孟言面前,“这件事是要紧,但殿下的身体也要紧,我想你大概从下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吧,我已经让玉芙去准备晚膳了,你先吃些点心垫垫。”
“我吃不下。”孟言摇摇头,“我一想到母妃还昏迷着,就没有胃口。”
虞清将装点心的盒子打开,“再没胃口也要吃一些,蓉嫔醒来要是看到殿下这么憔悴,一定会很难过。”
听着虞清这样说,孟言抬头看着他,虞清朝他笑笑,孟言才接过筷子,夹了一个小饺吃了。虞清在一旁道:“除了查蓉嫔娘娘的吃食,日常用度也要仔细地查,像冬日的炭火,香炉,贴身的香囊,首饰等等,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容易被人动手脚。”
孟言点头,而后看向虞清,动情道:“幸亏有你,不然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虞清骤然和他的眼神对上,忙不自觉移开视线,玉芙正好进来摆饭,虞清便预备起身告辞,孟言挽留道:“不如就在这里一起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