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萱怎么来了?”孟言好奇问。
永萱道:“外祖父此前托人送来一些血燕和野山参,母妃想着蓉娘娘如今用得着这些,便要我送过来。”
孟言忙道谢,“有劳淑娘娘记挂,改日我一定亲玉藻宫去道谢。”
永萱恬淡笑了笑,微微屈膝,“大皇兄进去陪蓉娘娘吧,永萱先回去了。”
“二妹妹慢走。”
送走永萱,孟言走进翠微宫正殿,看到甘草和忍冬正在收拾一盒盒的补品,他走进去问蓉嫔,“母妃跟淑娘娘有来往?”
蓉嫔斜靠在软榻上,已是春末的季节,她却还穿着厚夹袄,她摇摇头,“并没有什么来往,我也很奇怪她会突然送这些东西过来。”
“一会儿魏太医来的时候,还是让他查看一下吧。”孟言思忖片刻,他并不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只怕会遇到真小人。
蓉嫔眉心微蹙,显然和孟言想到了一块,她缓缓点头,为难地应下。
不多时,魏太医便来替蓉嫔请脉,孟言先叫他查验了那些东西,魏太医细细查过,说确实是上好的血燕和野参,给蓉嫔补身子是极好的,孟言才放下心来,心中对淑妃带了一丝愧意。
不知从何时起,人人都竖起厚厚的防备心,将所有的真心实意隔在外头,或许,在这个深宫内苑里,拥有真心实意本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孟言想起虞清此前和他提过淑妃避世的原因,大概她是觉得蓉嫔和她一样,都是可怜人吧。
魏太医给蓉嫔诊了脉,说蓉嫔身子气血两虚,还是虚弱的很,只能静养,孟言心里难受,却不敢在蓉嫔面前表露,他只能一遍遍吩咐甘草和忍冬细心照顾。
从翠微宫出来,在外宫门遇到了孟承,孟承一见到孟言,便迎上去,略带担忧地问,“蓉娘娘如何了?我也不好去翠微宫,前些日子听说这事,吓了一跳。”
孟言道:“母妃没事,只是咱们的四弟没了,不过这也是无法预料的事,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过了一趟,母妃能安好,就已经万幸了。”
孟承眉心带着忧伤,低沉地回应,“是啊,想当初,我母妃不也是难产去的吗,哎。”
孟言轻轻拍这孟承的肩膀,笑道:“都过去了,咱们就别再想了,这几日心情烦闷,倒是有些想念你上回请我喝过的酒了,叫什么黄藤酒的。”
“这还不好办吗,我下午正好得空,请大哥再喝一次就是了,咱们就去望江楼吃午饭,如何?”
“再好不过。”
二人一拍即合,一同朝望江楼去,要了二楼的包厢,只有兄弟二人,一切也随意,孟承是老顾客,做主点了好几道望江楼的拿手菜,黄藤酒自然是少不了的,足足要了四壶。
酒足饭饱,孟言喝得微醺,他笑道:“你之前不是说望江楼有两绝吗,如今我才见识到一绝,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见见这另一绝?”
孟承也喝的不少,说话时已经带上醉意,他暧昧一笑,“这美人儿向来都是晚上才出来跳舞的,这会子大中午的,不合适。”
“我下午还有差事,晚上说不定又被户部那几个人缠住了,不得空啊,看来今日是没有这个眼福了。”孟言言语中透着遗憾,还自顾自饮了一杯酒。
孟承想着他最近心里难受,便拍桌道:“好吧,咱们两个王爷来了,凭她天仙似的美人也要破例的。”
说罢叫来他的随身小厮,让他去和老板交涉。两个王爷的名声果然好用,不多时,老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弯着腰毕恭毕敬,“不知道淳王殿下和诚王殿下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二位王爷恕罪。”
“行了,不必废话,去问问颜如玉姑娘得不得空,我们想跟她说说话。”孟承道。
老板忙道:“是是是,在下这就去。”
须兀后,老板回来,讨巧笑着,“如玉说身上乏得很,不想走动,问两位爷能不能赏光去楼上一叙。”
美人相邀,哪有拒绝的道理,孟言和孟承当即就上了三楼,颜如玉穿戴整齐候在她的屋子里,面前摆着一张琴,见二人进来,起身规矩行礼,“奴家见过淳王殿下、诚王殿下。”
“起来吧,这是预备弹曲儿?”孟承问。
颜如玉低头应道:“是,奴家微末技艺,但求二位殿下不要嫌弃。”
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孟承碰碰孟言的胳膊,歪着头笑得不怀好意,“如何?可称得上一绝?”
“何止一绝,见过颜姑娘,才明白话本子里那些化为人形的狐仙是什么模样了。”孟言抿着茶笑道。
铮铮琴声响起,兄弟二人坐着边喝茶边赏琴,孟言环视一圈,咂舌道:“这姑娘的屋子也雅致,不像是风月女子的闺房,竟像是个大家闺秀的绣房。”
孟承随着他的目光随意看了两眼,笑道:“好多侯爵公子为了她不惜一掷千金,她这里的好东西自然多的放不下。”
话音未落,孟承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迅速站起身走到颜如玉身后的置物架上,取下一柄如意,问颜如玉,“这东西哪里来的?”
颜如玉不明就里,停了琴,说了如意的来历,此时,孟言也认出来,他紧张走过去看了两眼,对孟承说:“是贡品没错。”
“太子也太大胆了!”孟承紧蹙着眉,可是细看,却能看出眉宇间有别的思量。
孟言顺水推舟,“恐怕曹文栋反应过来后,会赶过来取走这个证据。”
“哼,怎能让他得逞。”孟承说着,对颜如玉说,“颜姑娘,这东西是贡品,你万万留不得,不如交给我处理可好?”
颜如玉忙道:“殿下自便。”
因为发现了这件重要的东西,孟言二人不好继续玩乐,各自散去,孟言并未多问孟承打算如何行动,问得多了反而惹得孟承起疑,总之如今证据已落在孟承手中,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太子的,
从望江楼出来,晌午已过,孟言便直接回了户部,他只需要静等孟承的动作,在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一把即可。
淳王府内,虞清着一身青绿色衣袍站在碎琼居院子的池塘边喂锦鲤,兴儿小跑着进来给他请安,虞清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他,“可是有什么发现?”
兴儿最初面对这位废后还有些胆战心惊,日子久了,便也习惯了,他知道自家王爷待此人非同一般,作为管家,他自然也不敢怠慢,所以当虞清吩咐他去调查姜太医和连翘的家人时,他一刻也不敢耽误的赶着去办,此时对着虞清复命道:“姜太医的儿女早已搬家了,不在宫中登记的原乡居住,至于搬去哪里,无人知道,连翘的哥嫂虽未搬家,却已人去楼空,不知是死是活。”
虞清没想到对方动作竟然这么快,免不了有些失望,“那就是说什么都查不到了。”
“不是,奴才还是有些收获的。”兴儿又道,“奴才去调查连翘哥哥的时候,邻居的寡妇以为奴才是宫里出来给他送钱的,主动来找奴才,奴才这才知道,原来连翘的哥哥背着他媳妇暗地里和这寡妇有苟且,寡妇名叫兰姑,她知道一些连翘哥哥的事情,据兰姑说,之前一段时间,常有宫里打扮的人出来给连翘哥哥送银钱,奴才算着日子,大概就是去年年底天气刚冷起来的时候。”
“如此说来,连翘大约就是那时候被收买的,趁着天气转冷,在蓉嫔的手炉上动了手脚。”虞清若有所思,“兰姑知不知道送钱的是什么人?”
“兰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说她有一回偶然撞见了,瞧见那人个头不高,下巴上长了个大大的痦子。”兴儿说罢小心翼翼补充道,“太师府的管家下巴上便长了个大痦子。”
虞清眉心深锁,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撒进池塘,对兴儿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这位兰姑将有杀身之祸。”
兴儿吓得缩缩脖子,应了声是,行礼退下了。
晚上孟言回府,二人同桌用膳的时候,虞清便把此事跟孟言说了,末了补充道:“太师跟蓉嫔娘娘素来没有恩怨,我想多半是受命于三殿下。”
孟言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发白,他恨道:“我以前只觉得他聪明,想不到竟然这么心狠手辣,我母妃何曾得罪过他?有一年除夕,我体谅他无处可去,带他去翠微宫,母妃还亲自给他做了点心,没想到竟是喂了白眼狼!”
孟言越想越气,一把摔了筷子,道:“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跟父皇禀明。”
虞清看着他,“殿下有证据吗?”
“兰姑不是证人吗,她亲眼看到太师府的管家去给连翘哥哥送钱,他们素不相识,为何去送钱,其中缘由一想便明了了。”
虞清轻叹一声,“连翘哥嫂都失踪了,兰姑却好好的,说明他们并不知道兰姑和连翘哥哥私下里的来往,首先兰姑愿不愿意损坏自己的名声去作证暂且不提,就单凭一个市井寡妇的只言片语,殿下觉得皇上会相信吗,三殿下一直以来都深受皇上的喜爱,殿下贸然去状告他,皇上会怎么想?”
“难道就这样算了!”孟言一想到他中午还和孟承喝酒说笑,就觉得恶心。
虞清替孟言舀了一碗百合鸡汤,道:“自然不能算,但是殿下目前只能忍耐,你现在在朝堂虽然有一点势力,但是太过单薄,身后没有强有力的支撑,若是现在就和三殿下撕破脸,你将面临的便是太子和三殿下两个劲敌,你能应付的过来吗?若是没有把握将敌人一击即中,便不可以轻举妄动。”
“就是说我以后还要和他笑脸相迎,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样子?”孟言问。
虞清点头道:“面具是所有争斗中不可缺少的道具,殿下经历了这么多事,应当明白什么最重要。”
良久,孟言开口道:“我明白了,这个仇我会牢牢记在心里,来日一起讨还。”
说罢拿过汤匙,慢慢喝着碗里的汤,目光中,已带上了狠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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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刑部
孟承动作确实很快,从在颜如玉那里发现贡品后,没过两天,早朝的时候,就有官员弹劾刑部尚书曹家荃私扣贡品挪为己用,欺君犯上。
这位言官平日和太子走的近些,没想到竟然是他第一个开口弹劾,打了太子党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不知道他究竟从一开始便是孟承的人,还是中途被收买过去的。
他很聪明,并没有直接弹劾太子,东西是曹文栋送的,弹劾曹家荃,既名正言顺,也不会让皇上觉得他们在刻意针对太子,至于一个刑部尚书怎么克扣的贡品,那就值得深究了。
孟言站在一旁,抿着嘴看戏。
曹家荃突然被弹劾,忙从人群中走出来,对皇上说:“陛下,绝无此事啊!”说罢又对着那位弹劾他的言官说,“张大人,你可不要信口开河,私扣贡品这么大的罪名,随随便便就往别人头上扣。”
“张爱卿,曹爱卿说的对,私扣贡品可是大事,他一个刑部尚书哪有那个胆子。”皇上高高坐在龙椅上,顺着曹家荃的话发问。
张大人毫不退缩,直言道:“若是没有证据,微臣自然不敢乱说,陛下,请看这是什么?”
张大人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柄玉如意,曹家荃在看到玉如意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连带着太子孟翊也惊得瞪圆了眼睛,转过头用眼神斥责审问曹家荃,曹家荃额头开始冒汗,不敢和太子对视。这东西原是孟翊自己喜欢,在接待蜀国使臣的时候私自留了下来,后来为了笼络一些朝堂官员,便将手里的珍玩宝物送了一些出去,当时没有留意,这柄如意被误送给了曹家荃,太子想着他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况且只是小小一柄如意,没什么大不了,没想到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董怀上前接过张大人手中的物证,呈给皇上,皇上接过看了一眼,道:“这仿佛是朕去年赏给永华的如意,怎么在你手中?”
“陛下容禀,微臣得到此物后分别去礼部和户部细细查验过,此物原本是一对,然而内廷司只收了一柄,剩下的一柄不知怎么落到了曹大人手中,若不是微臣偶然发现,恐怕陛下要被一直瞒在鼓里,以为此等稀罕之物,独一无二。”
随着张大人的回话,皇上的脸色越来越差,等张大人说完,皇上沉声问:“你从何处得来?”
曹家荃在一旁企图解释,“陛下……”
“闭嘴!”皇上喝止他,“朕问你了吗?”
张大人立在殿中,微微垂着头,道:“微臣前几日去望江楼喝酒,在花魁房中听曲之时发现的,微臣瞧见此物不像是寻常物件,恐怕是宫里出来的,就留心多问了一句,颜姑娘说,是曹文栋公子送给她把玩的,等微臣查过来龙去脉,方知兹事体大,遂向颜姑娘取了这东西,呈还给陛下。”
“张立!你无中生有,随随便便寻了个风尘女子,和她沆瀣一气,想要污蔑我。”曹家荃气急败坏,对着张立骂道。
皇上沉着脸,静静看着他们对峙,张立官职虽不及曹家荃,但丝毫不惧,他道:“曹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传颜姑娘来问问。”
“一介风尘女子的话,怎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