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皇宫果然名不虚传。”刘湛负手跟在宋凤林身旁,他觉得眼前的皇宫比之紫禁城还要大上一些,建筑形制也有不同。
“历朝历代都有修缮扩建,大体还是维持大周的形制不变。”宋凤林解释,他走得不快,受伤之后时常有气喘的情况,两人慢慢的踱步。
很快到了紫宸殿外,殿内议事的声音夹着回音清晰传出。
约等了两刻钟,礼部提及安国公进宫谢恩,小皇帝便准了。
宋凤林在传唤声中神情淡然的踏入大殿,一时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自宋氏一案平反,宋氏恢复安国公爵位,宋氏子便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一个流放十二年的曾经的世家子,会成什么样了?
大部分人都觉得,大概容貌粗痞与农户无异。
然则当宋凤林出现在百官面前,但见眼前身穿绛紫公爵服饰的年轻人,当得上一句姿容特秀,一言一行不卑不亢,谈话间温文有礼。
那些曾经在背后肆意嘲笑的人,此时都成了哑巴。
传言宋氏子乃齐云将军男妻,掌着齐云山命脉,乃北疆说一不二的人物。
一时间百官心中都有了些惊疑,一个齐云将军就已经够让人头疼,如今齐云将军的男妻还恢复了爵位,北疆是越来越令人棘手了。
宋凤林入殿时早朝已经进行到尾声,待他走完拜谢天子的流程正好下朝。
百官有序的往外走,出了紫宸殿便有当年相熟的官员来搭话。
“恭喜安国公,守得云开见月明。”
“恭喜安国公,可还记得下官?”
这些官员有些是当年宋凤林在集贤院念书的同期,有些是宋氏岳家的亲戚。
宋凤林一一抱拳还礼。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靠近,像门神似的杵在宋凤林身旁,气势摄人。
“这位是?”官员纷纷侧目。
“齐云军右副将李小连,奉命陪护。”刘湛面不改色的答。
喝!一时围观的过路的官员都在心里倒吸一口气,这名自称右副将的人出现,不正印证了他们的猜想。
宋氏子在齐云军果然是二把手,果然是齐云将军男妻吧!否则怎么能当得一军副将陪护?
唯有宋凤林在心里翻白眼,他就知道会这样。
率先踏出紫宸殿的都是品级低的官员,很快四品三品的官员也往外走,刘湛那个头鹤立鸡群,沛公离一眼过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同样被震住的还有刘同新,差点吓掉手中的朝板。
日前他得到消息带着儿子们在帝师府与刘湛设宴团聚,还以为下次再见不知何时,竟然这么快又见面了。
后面赵吉章卢令远也是被刘湛吓得不轻。
这小子当真是胆子太大!
至于赵恒甫和徐牧远则有事求见陛下,陪着陛下到御书房了。
“齐云军的右副将?”方玉良驻足,这位方氏家主正当壮年,浓眉大耳身长伟岸。
刘湛直直看过去,方玉良打量他,他也打量方玉良。
宋凤林怕他又语出惊人,忙介绍。“这位是方卫尉。”
“见过方卫尉。”刘湛拱手,眼神锋锐身姿挺拔,这身六品的官服掩盖不住齐云将军通身的气势。
不只是方玉良对刘湛侧目,百官也纷纷侧目。
“副将都如此英武,不知道齐军将军本人如何了得,难怪能屡立奇功。”方玉良一副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的姿态。
然则此人真正的面目却是阴险狡诈,两面三刀之徒,曾布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差点吃下了所有人。
刘湛一脸的诚恳。“我们将军孤军深入极北草原,北逐燕贼,南收失地,战无不胜,乃盖世之英雄豪杰。”
要说脸皮厚,刘湛称第二绝对没人称第一,哪里有人称赞起自己一套套的还脸不红气不喘。
宋凤林差点就笑出来。
不远处的赵吉章卢令远刘同新沛公离等人则一脸的难以形容。
就连方玉良也被这套马屁给噎住了。
偏偏刘湛说的还是实话,他的功绩也就大楚开国皇帝能比,若刘湛出身正统,妥妥的受封世袭爵位。
话是聊不下去了,方玉良心里面却有了猜想,不知道那齐云将军是怎样的人。
因这齐云军副将说话耿直,方玉良之后再无人上前攀谈。
同时这名副将也给百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藩镇边军杀人见血的将军,就是跟京城的少爷兵不一样,那眼神能摄人。
至于回去之后,刘湛被赵恒甫好一顿教育就是后话了。
次日,刘成委派来的新掌柜到达帝京,刘记商行重新整顿开业。
帝京不便久留,如今要办的事情都办得七七八八,回程的安排也提上了日程。
他们来时是以镖师的身份,离开时自然也得以镖师的身份把亲卫带出帝京,新掌柜脚不沾地的张罗运向北疆的粮食,预计三日后启程。
在此期间,刘湛陪宋凤林回了一趟宋府祭奠。
天子平反了冤狱,除了还回爵位,也把宋府一并归还。
当年周氏抄了宋府,又灭了宋府满门,这处占地颇广的宅邸便一直空置。
虽然朝廷多次对外挂牌出售,概因宋氏冤案太渗人,诸世家无人敢接盘,最终闲置至今。
眼前的宋府一片颓门败瓦,墙头屋顶长满杂草,推开门,里面更是杂草丛生。
刘湛一身黑衣,宋凤林白衣素缟。
曹鸣张小满郑风田郭东虎四个麻溜的搬了各式祭品下车,一行人穿过前庭来到位于后院的宋氏祠堂。
但见牌位落了满地,祖先的容像图也残破不堪看不出原样。
宋凤林沉默的弯腰捡起一个牌位,刘湛按住他肩膀示意他站着。“我来。”
“宋先生,您坐。”张小满搬来凳子擦干净了放到他身旁。
宋凤林不坐,只沉默的望着那张破烂的祖先容像图。
那边刘湛一个一个捡起地上的牌位,又跟曹鸣他们把祠堂打扫干净摆上祭品。
这次宋凤林带来的还有在宋氏冤案中牺牲的族人牌位,合族上百口人的牌位,密密麻麻的占据了数个供桌。
宋凤林恭恭敬敬的磕头久久不起。
任谁都看得出来宋凤林心情正低落。
一旁刘湛蹲着烧纸钱。“宋氏列祖列宗,你们得多保佑小妹多生几个,生了儿子我定第一时间过继,要是生了四五个儿子我定过继两个给你们。”
宋凤林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刘湛拍了拍那凳子。“过来坐,还要烧这么多,来帮忙。”
他们带了一车的祭品,光是纸钱就有好几摞。
宋凤林起身过来坐着一起烧纸钱。
哄好了人不再长跪,刘湛那嘴便收不住了。“老祖宗们,别怪我娶了你们孙子啊,九月咱们两家就要亲上加亲了,以后就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又胡说!”宋凤林想打人又没力气。
“哪有胡说,我也是你们家外婿。”刘湛一脸得意。
宋凤林气不动,但怎会让他得意。“你不是齐云军右副将李小连吗?”
刘湛噎住,表情震惊,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茬。
曹鸣几个低头烧纸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最后宋凤林也忍不住笑了。
忽然一阵轻风刮来,火盆里的火苗窜起,风带着飞灰在空中打着转。
过去的终将过去,宋氏冤案已成历史。
“后续安排刘成负责修缮,再雇些管家下人打理。”刘湛主动说,虽然不回来住,但祖宅也不能荒着。“该修的修,该置办的置办,咱们又不差这点银子。”
宋凤林点头。“刘府那边也得一并修缮。”
“都交给刘成去办。”刘湛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下了。
如今刘家也得已平反,刘学渊他们都恢复了身份,云中书院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后续招生再不用畏手畏脚,也可以大操大办。
至于刘湛还是决定不公布自己的身份,一来他还会持续扩张地盘,与朝廷有摩擦只是早晚的事情,免得到时连累刘同新和赵恒甫。
二来,刘湛觉得寒门出身挺好,接地气,就让那些人依旧瞧不起他,免得太过引人瞩目。
次日,刘记商行里的车队都已经整装待发。
启程的那一天,赵吉章带着儿子赵复龄来送,临走时赵吉章看着刘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作罢。
他本想问刘湛,他与宋凤林是否如传闻所言,但是话都到嗓子眼了,看到两人如此亲厚,又觉得没必要问。
是与不是又如何。
辞别赵吉章父子,刘湛将宋凤林扶上马车。
马车里都垫了厚厚的褥子,如今正好夏初气温没有太热,此时启程路上不会多难受。
商队开拔,从南城门出帝京。
刘湛没有骑马,就坐在车头,张小满负责驾车。
两匹马才能拉动的上等马车,车体稳健舒适,宋凤林侧靠在里面,开了一侧车门,不时与刘湛闲聊。
没有人留意,驿道旁沛公离的马车就停在那里。
“大人,要喊住他们吗?”小厮问。
透过马车开着的窗户可以看到宋凤林眉目含笑的跟刘湛闲聊,刘湛不时回头,不知他说了什么,张小满也笑得打跌。
自那一晚之后,直到离开刘湛都没再找过他,沛公离觉得自己又被弃了,就像在北疆那样,他再次没有利用价值。
兜兜转转,他于刘湛而言仍然是棋子。
如果刘湛主动开口,能够像待宋先生一样待他,沛公离觉得自己也是可以放弃京城一切,一门心思待在他身旁。
但是刘湛由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他。
商队已经走远了。
沛公离脸色阴鸷的望着刘湛离开的方向,闭眼深呼吸,当他再次睁开眼,眼底一片恼恨。
“回去吧,方卫尉还等我。”沛公离负气的放下车帘。
幸亏他投奔了方氏,否则他一个周氏旧人融入不了帝师党,仕途只能到此为止。
京城的水太深了,表面上看着平静无波,内里诸世家之间指不定如何彼此猜忌争夺。
沛公离庆幸自己还留了后路。
如今赵恒甫的威望如日中天,两朝帝师五朝老臣,他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大丞相。
赵恒甫乃当世大儒,正直清贵,他不屑于干那党同伐异的权臣勾当,碍于赵恒甫的威望,水潭底下那些鬼蜮魍魉只能蛰伏。
然而赵恒甫已经年近七旬,也不知道他还能庇护大楚几年,有道是七十古来稀。
赵恒甫之后,纵观朝堂谁能接任?
沛公离选择把宝押在了方玉良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就是为称王称霸做准备了,天下纷乱也并不会因为周氏灭门而停止
第103章 事多忙乱
“爹,有信给你。”林院判正在书房看药理,他最小的儿子推门而入。
林院判接过信,看完却差点惊掉了胡子。“这……砚儿,你替为父看看这是不是齐云将军印?”
“确实是齐云将军四个字。”林修砚接过信细看也是十分震惊。
信中的内容大意是,刘湛坦诚身份同时十分钦佩林氏的医术,希望邀请一名医术超群的林氏后人到晋阳任医官。
信中许诺这医官是正经的七品文官,非不入流的军医。
同时刘湛说,他的商队会在京郊洛驿等待三日,若三日后不见林氏来人便启程离开。
林修砚几乎是立即动了心。
作为最小的儿子他不可能继承太医的官位,只能经营医馆或愿意当军医谋个出路。
“论医术,你不输老夫,是我们林氏这一辈里最杰出的后生,只可惜出生得太晚,你出生的时候荫恩的太医院官位已经给了你大哥。”林院判看着小儿子。
“不可惜,大哥很好。”林修砚抬头满脸笑意。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林院判眼中都是意动。“我观那齐云将军重情重义,未必不是明主。”
林院判慈爱的拍了拍小儿子。“你若愿意去,为父觉得可行。”
林修砚点头。“我愿去。”
太医院的医官起步也是七品,齐云将军愿以正经的官员以礼相待,林修砚没有理由不去。
北疆战乱又如何,总比在帝京蹉跎要好。
刘记商队停靠在洛驿县与京郊交界的地方等待。
曹鸣几个翘首以盼。
张小满正在绘声绘色的形容。“那日我看林院判取箭头可厉害了,别的大夫都是直接拔,他用烧红的小刀一点一点的挑,箭头取出来竟然没出多少血,你们说厉不厉害。”
亲卫们纷纷点头。“若是来了可是咱们齐云军的福气。”
就在这时一名面嫩的年轻人停在商队前。
“请问这是刘记商队吗?”
张小满点头。“没错。”
“在下林修砚应邀前往晋阳担任医官。”林修砚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瞧之有几分俊秀可爱。
一时曹鸣几个直打跌。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能行吗?”
“你几岁啊?我看你至多刚及冠吧?”
林修砚一张脸涨得通红。“我只是显小,我今年二十二了!”
“你成亲了没有啊?怎么不见带家眷?”
“大丈夫还没有立业何以成亲!”林修砚面红耳赤的反驳。
“你真的是神医吗?能取箭不出血?”
“别听他们胡说。”宋凤林带着笑意的声音适时插进来。“林院判推荐的人定是医术大成,不会坠林氏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