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雷霆之怒说发作就发作,要是哪天宣帝突然心血来潮要了解刘氏近况,却发现他们一族居然在边疆吃香喝辣的这像话吗?他沛万善又没九条命。
沛万善烦躁的踱步,最后一跺脚,干脆把人往富裕一些的村子里塞,再暗中给点帮助两边不得罪。
于是沛县令大笔一挥,把十亩在耕的军田划到刘氏名下,免去了他们的开垦之苦,又划了两间草庐并一些谷米稻种。
刘家人在县衙门口等了半天,过晌午之后,有士兵给他们送了些吃食之后又是等。
到了下午张主簿来了并命人把他们的枷锁打开。
“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武源县军户,户籍落在山上的天苍村,这是你们这一户的户籍牌子,拿了进村找百户长领田地去吧。”
又有士兵牵来三辆带篷的驴车,显然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刘学渊朝衙内方向作了一揖。“刘氏感谢县令好意。”
驴车里还准备了一些干粮和粗布棉衣,刘湛第一时间被赵氏拉过去套上棉衣,顿时整个人都暖和了,刘家上下都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我们走吧。”刘学渊最后上车,驴车开始不紧不慢的往山中走去。
天苍村位于齐云山通天峰山腹,早先只有七八户猎户在此定居,后武源县开垦军田便陆续往这里迁移军户。
时至今日慢慢的形成一条有上百户人家的大村,且设了百户长行里长之职管理军户。
按道理天苍村已经满员,后来的军户要往更深处的天茫村去开垦梯田,那里条件便要艰苦得多。
天苍村已经许久没有生面孔进入了,刘氏的到来引起了村中热议,一时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驴车把他们带到百户长家里。
陈百户与刘学渊年龄相仿,高高瘦瘦,神态倨傲。
驾车送刘氏的随从给他耳语了几句说了些县令叮嘱的话,陈百户有些意外但也仅仅是意外而已,很快他又恢复倨傲。
“嗯,我了解了,村西边那十亩地已经划出来了,正好村里有空余的草庐你们便住进去吧。”
陈百户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刘学渊本想问清楚是哪十亩地哪间草庐,想了想还是作罢,他有礼的作揖带着一家老小进村。
二弟刘学逸不忿道。“小小一个百户鼻孔都快翘上天了,当真可笑!”
刘学渊忙制止他。“二弟,村中人多口杂,有些话应当三思而行,如今我们沦为军户更当小心行事,你莫小看那百户,在这方寸之地他便是这里的天。”
刘学逸一时泄了气。“我明白了大哥。”
刘学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快些找到草庐也好让娘能尽快休息。”
本来三兄弟还想着要一顿好找,没想一回头,那边刘湛已经跟村民问路了,立即有热心的村民要给他们带路,找草庐的事情就这样迎刃而解。
沛县令划的草庐就在村子边上,竹篱笆圈着的院落里有两间破草棚。
那草棚很显然已经年久失修泥糊的墙体全都裸露出中间的篱笆夹心,草棚顶也有几处坍塌,想要住人还需修缮。
老太太一看到这草棚就立马崩溃了,她是侯府之女,出身比刘氏还要高一级,这一辈子就没见过草棚更别说住草棚了。
老太太一哭,三位同是世家出身的儿媳们便都拥着孩子哭了起来,三个儿子们也一脸颓败。
刘湛无语,哭能解决问题吗??
他没好气的扯了扯刘学渊的衣角。“天马上就要黑了,如果我们还不加紧收拾草棚,晚上就要露宿。”
刘湛的话把三个男人拉回现实,刘学渊摸了一把脸。“对,再不收拾就要天黑了。”
撇开还没接受现实的一家人,刘湛率先进入草棚,十岁的馨儿和六岁的澈儿一溜烟也跟了进去。
院子里两间草棚一横一竖排列,从外面看草棚确实太残破,进到里面却还好。
原来这草棚里外都是泥墙,只不过是外墙风吹雨打泥全掉完了露出篱笆夹心而已,里侧泥墙还是完好的。
至于草棚顶有坍塌的地方,只要填些稻草修缮一下便好,而屋子里的布局也很规整,正中间是堂屋,左右各两间房。
刘湛对房子基本满意,两间屋子四间房,正好祖母一间,三兄弟与他们的妻子孩子一间。
忽然刘湛又想起来怎么没有厨房?忙到院子寻找。
最后在草棚后面侧边寻到了独立的厨房,厨房里有搭好的灶台,刘湛惊喜发现灶台上有口生锈的大铁锅!
别小看这口大铁锅,如今身无分文的他们可买不起。
刘湛告诉两个小跟班。“快去告诉你们爹娘,我们有大铁锅可以做饭了。”
两小孩已经许久没吃过一口热饭了,当即兴奋得手舞足蹈。
“爹!娘!我们发现了大铁锅!可以做饭了!有饭吃了!”
也许是被孩子们的欢快气氛感染,刘家人都惊喜地围了过来,女人们更是立即动手清理。
大房赵氏道。“沛县令不是给了我们一些粮食吗?可以熬一些粥。”
三房方氏忙去找。“还放在门口呢,我去拿!”
看到很快就有一口热粥吃,原本一直哭泣的老太太也停了哭一脸期盼地看着厨房方向,至于男人们也动了起来开始收拾屋子。
只有二房宁氏恹恹的神不守舍,因她刚经历丧子之痛,家里人都十分体恤没有人开口让她帮忙做事。
不过想要煮粥的刘家人面临的问题也很多,水跟火都是问题。
刘湛已经看过了屋里没有水桶,也没有生火的东西,唯一的办法只能去借。
要这群太太小姐们去借显然不可能,刘湛很自觉的主动出门。
才出门他就看到了一群好奇围观的村民,毕竟刚才里面又哭又闹的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幸亏刘湛老脸够厚,当即逮着人便问。
“各位乡亲,我们初来乍到打扰各位了,因为我们千里迢迢赶路没能喝上一口热汤,这不赶着烧火,请问各位乡亲能不能借我们一个木桶打水和借点火?”
乡下地方民风淳朴,借个木桶借点火又不是多大的事,当即有妇人笑道。
“多大的事,我家孩子他爹是个木匠,家里好几个桶呢,给你送一个吧,你等会我这就去拿。”
刘湛忙作揖。“谢谢这位婶子,谢谢!”
又有人说。“村里是有一口井,不过你们这屋后就有一条小溪,那是山泉干净得很,去那接水比去井口那边近些。”
刘湛又朝对方作揖感谢。“谢谢这位婶子!”
那婶子笑到。“我家就在前边不远,我回去给你拿个火折子吧,山里晚上可冷了,炕记得烧起来否则要冻坏不可。”
刘湛忙又作揖感谢,村民见他逢人便作揖感谢有趣的很纷纷伸出援手,竟是让他化缘到了一些瓜果。
大铁锅洗干净了倒上泉水,放入杂粮和掰碎的不知名瓜类直接一锅炖,水一烧开便飘出阵阵香味。
期间大家也没闲着,三兄弟简单修补了屋顶,夫人们则清理出一间草棚。
大家从草棚里又翻出了一些能用的东西,几只破碗,一个炒菜的铁铲子,木凳子,草席等等。
因为碗筷不够,这一顿饭大家是围在灶台边上你一勺我一碗的吃,虽然十分狼狈,但三个月来第一口热饭吃进嘴里,大家都不由得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
第3章 从此是佃农
刘家人一共花了三天时间把草棚整理得能够住人。
草棚顶子问村民借了不用的稻草全部封过,在热心村民的指导下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搞好了。
草庐外墙又掏了泥巴全部糊平整,刘湛还带着三小孩来帮忙,好不好看没关系,只要封严实了能应付接下来的冬天便成。
同时三位夫人也终于把各自房间收拾出来了,屋里都没有被铺,幸亏是炕床烧上火也不会冷,但是天气再冷一些就不好说了。
第四天的时候三兄弟也带着刘湛去看了他们负责的耕地。
因着是沛县令直接划拉过来的地,地里已经是快要成熟的水稻,再过半月就可以收割了,给刘家人省下了开垦的功夫。
不仅如此,粮食收割之后,除去上交的部分和来年开春的种子,他们还能留下一些做口粮。
加上沛县令给的粮食,只要省着点吃他们这一冬都不会断粮,算是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这夜吃过饭,刘学渊三兄弟坐在一起商量,刘湛也在旁参与。
刘学渊说:“我听隔壁张婶子说,齐云山十月便会入冬,项时冰封千里,我们可要做好入冬准备才是。”
三弟刘学礼说:“我们身无分文拿什么准备好?如今家徒四壁连一床被子都没有,总不能连被子都找乡亲去借吧?”
二弟刘学逸苦笑。“我们身上的棉衣也不够厚实,真到隆冬怎么扛得住?”
三兄弟一筹莫展。
刘湛也不禁苦恼,忽然他想起稻草也可以御寒,借口道。
“张婶子告诉我炕上铺些稻草睡觉也能御寒,如果能扯些布把稻草包一下垫在底会更舒服一些。”
“我们没钱买新布,均些粗粮跟别人换些旧布也成,还要换些生活用品,反正山上还有野菜可食,我们可以去挖野菜。”
一床棉被那得多贵啊,四房人就是四床,按刘家现在的情况是无论如何也买不起。
但是换旧布成本便低得多,旧布简单缝合一下,中间塞上稻草不就是被子了吗?只要囤够冬天用的木柴,大不了在炕上猫一冬。
刘湛的建议很快被采纳,三位夫人跟着刘湛一起去换布,一说用粮食换旧布很多人都愿意,只是多少粮食换多少布三位夫人心里都没底。
粮食比旧布可是要值钱的多,刘湛上辈子没啥特长,除了打架就是谈判,忽悠人还是有他一套法子。
布匹越整齐越大自然越贵,乡亲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好的布,于是刘湛改口零碎的布也换,针线也换,碗筷瓢盆也换。
他的手往袋子里抓一把,抓多少就是多少了,他人小手小抓得也不多,村民看他年纪小家里也确实困难便不计较。
竟是让刘湛用一斗粗粮就换回来一大堆有新有旧的布,还换到了不少生活用品。
三位夫人及老太太最在行针线活,仅仅用两天时间就把被子缝好了,又浆洗干净,虽然不同颜色的布缝合在一起并不好看,好歹是能够睡个暖和的觉。
“刘家嫂子,我们到山上采野菜,你们去不?”
次日一早,村里妇人结伴进山采山货,那位曾经送水桶给刘家的婶子在门口问道。
刘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蹦出来了。“张家婶子我们去,请稍等!”
三兄弟一早就跟着其他佃农下田去了,别看水稻已经快成熟就不用管了,除草捉虫赶鸟样样都要人照看。
有热心的村民上来提醒,十亩地可是刘家的命根子,还指望着粮食过冬呢!三兄弟哪里坐得住忙跟着去护理田地。
最终一起上山的只有刘湛和赵氏,宁氏说是偶感风寒需要静养,方氏则说是要照顾老太太。
赵氏用剩下的碎布做了个头巾把头发拢起来,休息了几天人也精神了不少。
刘湛一路上都仔细的记住了进山的路线,妇人们采什么他们也跟着采什么,一开始赵氏还有些放不开,慢慢的也能跟妇人们攀谈在一起。
妇人们见她对过日子一窍不通便都七嘴八舌地指导起来。
张婶子最是热心直拉着赵氏分辨野菜。“这是地衣,别看它看起来脏,洗干净了拿来煮什么都行可香了,吃不完的晒干了能存一整年。”
“你看这是蘑菇,白的不能吃,这种土黄的长起来一片片的能吃,还有这是野蒜拌粗粮饭生吃可下饭了,还有这是角菜甜口好吃得很,今天运气不错,好几样野菜都让咱们遇着了。”
刘湛赵氏仔细地跟着张婶子分辨野菜半点也不敢分心,尤其是刘湛听得格外认真,万一吃错了食物中毒在古代可得要命。
张婶子又说:“下月头就能收粮食了,地里打出来的稻谷是精粮,可不能就这样吃了,光吃地里收的精粮吃不了一年就要断粮,精粮得拿到县城的粮行里去,一斗精粮可换三斗粗粮,这样全家才能吃饱。”
另外一位闻婶子也说:“还有村里家家户户院前院后的地都是自家的,地不大种不了粮食不过能种些青菜萝卜,这样家里青菜就不愁了。”
曹婶子也说:“对,山货也分季节,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呢,野菜终归没有青菜好吃,我看你家人口也不算很多,小孩女人吃不了多少,像老牛家有七八个大小伙子要吃饭,老牛婶子一天的别提多愁。”
另外一位婶子说:“还有等秋收过了,男人们也能到县城找些粗使的活干,赚些银钱也好过年啊。”
不过刘湛心里清楚,粗使的活肯定赚不了多少钱,雇主一天能给几个铜板算不错了。
武源县不大,自然活计就不多,雇主一般都有相熟的短工,人生地不熟就想去找活干太难了。
何况刘氏三兄弟那文人的身板去做粗使的活,别钱没赚到就把身体搞垮了,刘湛当即在心里划掉打短工这一选项。
几位妇女正说得火热,刘湛忽然插了一句。“请问婶子们,山里有野物可打猎吗?”
那几名妇女都是一愣,张家婶子忙道:“山里野物自然很多,只是这山里有一头野猪王,凶悍非常。这片山头都是它的地,早年咱们村的男人也上山打猎,自从这野猪王来了之后,每回上山都有伤亡,原先在村里定居的猎户因为斗不过野猪王也都迁到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