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出事前,正好是熙儿三岁生日,我母亲想着外祖父外祖母从未见过便带了熙儿回乡省亲。”宋凤林解释道。
说起母亲和妹妹宋凤林一脸温柔。“算起来过了春节也该十二岁了,也不知道出落得怎么样了。”
“你都长得这么好看,你妹妹定差不了。”刘湛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一咕噜爬起来逮了刘明淙把小孩儿提起来。
“你看这小子也不差吧?是不是正好跟你妹妹年纪差不多?”
刘明淙的样貌随了赵氏,模样比之刘湛有几分内秀。
“淙儿自然不差。”宋凤林一笑,他也猜不透刘湛又有些什么主意。
“女大三抱金砖年岁正好!”刘湛高兴极了。“凤林,咱们两家结亲吧。”
“啊?”宋凤林都愣了。
“你妹妹就嫁我弟弟得了!”刘湛边说边下炕穿鞋。
“以后生了孩子便过继一个给你,也省得去找什么宋氏后人了,而且你我闯下的基业传给你妹妹和我弟弟再好不过。”
之前刘湛一直以为宋氏小妹不说十七八岁也得十四五岁了,因此没动过这念头,此时知道年岁相当哪里坐得住。
“我去寻爹向你家提亲!”刘湛只一转眼人就出了门宋凤林喊都喊不住。
刘将军雷厉风行,一阵风似的来到刘学渊屋外。
“爹!!”
刘学渊正在抽旱烟,冷不丁听到刘湛中气十足的喊声,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烟掉地上。
自那次之后刘学渊便被自己这儿子吓怕了,生怕他又干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屋里赵氏在一旁做女红,见到儿子满眼温柔。“快些过来暖暖,屋外太冷了。”
“爹!宋氏小妹过了年才十二岁,正好跟淙儿年岁相当,咱们两家可以结亲!”刘湛一进门便说。
刘学渊和赵氏都愣住了。
屋里火盆烧得正旺,刘湛大步进来坐到火盆正对的椅子。“我之前是不知道宋氏小妹的年纪,这不才听凤林说起。”
“若真是只比淙儿大三岁,确实是门极好的亲事。”还是赵氏最先反应过来。“我一直忧虑淙儿以后只能娶小门小户,若能成确实很好。”
“如何不能成。”刘湛道。“宋氏一门与我们境况一样,如今我们家在齐云山上说一不二,还能去哪里找比我们更合适的人家?”
赵氏也越想越欢喜。
宋氏这样的家门无可挑剔,更重要的是那宋小姐在泗阳林氏养到这么大才带到北疆,定教养得极好,怎么看都比淙儿以后娶个小门小户要强百倍。
赵氏越想越高兴。“夫君,我觉得可行,若是能成便定下来,淙儿也九岁了,过不了几年就能完婚。”
刘学渊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
他正愁自家傻儿子什么都给了心上人,这下好了,若能成以后便是一家人。
“爹,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就去跟宋叔叔定亲吧,免得夜长梦多。”刘湛又建议,早些定下来也好让宋凤林和宋宜均放宽心。
“确实如此,我这就去跟宋兄商量。”刘学渊心里也急,父子两人倒是不谋而合了。
“对了,还有过继子嗣一事。”刘湛提醒道。
“自然没问题。”刘学渊知道宋凤林的身体情况,也知道刘湛打的主意。
父子两人突然间的默契倒把赵氏看得一头雾水。
赵氏还不知道刘湛跟宋凤林的事,命格一事一直让赵氏蒙着一层淡淡的阴霾。古人笃信神灵命格,对此既痛心又无奈,联姻一事让赵氏立即有了笑模样。
“联姻?”宋宜均十分意外。
“若是咱们两家能联姻,日后生的孙辈里择一人过继给凤林,如此也可全了宋氏一门的血脉。”
刘学渊提到过继孩子,宋宜均一时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刘兄不嫌弃我们宋氏无人,我家小女便高攀了。”
“说的什么话,我们两家这是缔结秦晋之好,亲上加亲。”刘学渊哈哈大笑,心里总算是过了那道坎。
刘宋联姻一事当天又请示了老太太,老太太一听便十分欢喜,当场掏出随身的玉佩亲手交给宋宜均做信物。
这玉佩是当年老太太贴身藏在里衣里带出来的唯一的嫁妆,意义非凡,可想而知她对这门亲事的满意。
当天刘家摆了家宴,又开祠堂告诉了祖先,此事便算定下来了。
就这样刘明淙多了一名未婚妻,知道未婚妻春后便会到北疆团聚,刘明淙心里犹如小鹿乱撞。
北疆这一场凛冬大雪踏入正月末才真正的降临。
刘家后院的凉亭终于不堪重负倒塌,狂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断断续续呼啸了一个月。
天气如此恶劣,刘湛和宋凤林都没了猫冬的心情,只希望各地灾情不要太重。
就在风雪中,昨夜李小连的媳妇生下一女,有惊无险母女平安,刘家又有了小辈降生,一时家里都热闹了起来。
女眷都忙着帮忙照顾新生儿,管家带着壮丁爬出去清扫屋顶积雪,免得越积越多把房子压塌。
往年大雪封山仅有齐腰深,慢慢走还是能跟各家有联系,今年大雪完全淹没房屋每家每户都断了联系,也不知道百姓过冬的情况如何。
刘湛的眼里有了忧色,但愿伤亡不会太重。
这一年北疆凛冬降临,包括燕国在内各地百姓冻死饿死无数,就连北军营里也有数千士兵耐不住严寒冻死。
与北疆各地相比,岑州六县的伤亡情况已经要好太多。
三月后大雪逐渐消融,刘湛和宋凤林马不停蹄的下山组织各地救援。
沿途下山,像通天峰这十里八村因富裕并没有受多大影响,出了武源县往官帽峰黄竹岭那一带去,灾情触目惊心。
贫苦百姓的房子都是用篱笆糊泥土,一般的大雪无碍,像这样的大雪根本撑不住,房子一塌人也活不成了。
“传我军令,命左右军营抽出半数兵力协助衙役排查遇难者,务必在春暖前把尸体集中起来。”刘湛果断下令。
他眉头紧锁,心里更担心的是开春后会不会出现疫情。
齐云将军一声令下,左右军营都动了起来开始挨村的排查搜救。
有的人家一整户无一生还,也有人蜷缩在废墟般的家里顽强活着,每一日都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传递到两人跟前。
“先把无家可归的百姓集中起来,搭些草寮,能遮风避雨就行。”刘湛又下指示。
三月底四月初的齐云山依然寒冷,有时夜里甚至还有雨夹雪。
救援的工作还在继续,因着冬天雪大堆积,春暖雪化后又有雪崩,有的村子大片被毁,噩耗可谓是一桩接一桩。
灾民集中起来后,很快又面临新的问题。
刘成面有难色,几番挣扎方开口。“宋先生,咱们库存的粮食若是也要供给灾民,怕是不够军中用度了,新买的粮食还要两个月才能到。”
把人收集起来容易,养活却难。
宋凤林头疼的扶住额头。
此番灾情可谓是刘湛治下的第一场考验,若是处置不当,好不容易因为新政凝聚起来的民心便要荡然无存。
“得让百姓活下去。”宋凤林喃喃道。
沉默良久,最终他下了一个决定。
“用稻糠黍米糠掺进粗粮里熬粥分给灾民……”宋凤林眼中沉重。“先活下去吧。”
刘成点头,想起什么踌躇半晌才问。“是否要请示将军?”
“我来跟刘湛解释。”宋凤林抬头,眼中坚定。“你去安排吧。”
用糠熬的粗粮粥自然吃不死人,也能饱腹,只是像钝刀刮嗓子,吃这些东西只为活着,灾民别无选择。
刘湛看着眼前的稻糠粗粮粥沉默良久。
战败都没有自己治下饿死人令刘湛感到无地自容,原来这就是羞愧的感觉。
岑州六县是真的穷,要养岑州军已经不易,平日里哪里有多余的屯粮。
灾民都饿着肚子,可等不了刘成跑去汉中买粮再回来,若是在岑州当地豪强手中买粮,手中再多银子也不够这么多张嘴吃饱。
民生,军需,粮食,样样都难。
“就这样办吧,先活着。”刘湛低沉道。
宋凤林点头,转身出去安排,待他再回来刘湛已经出门了,桌上那碗稻糠粗粮粥吃得干干净净。
活不下去一切都没有意义,唯有活下去才能盼到好日子。
岑州六县每个乡都有赈灾点派发稻糠粗粮粥,多的是一家老小前来求粥。
“稻糠比吃树皮要好,树皮吃多了没力气不说还容易胀死,快些吃吧,吃了下田去,熬到地里种出粮食就好了。”老者唠唠叨叨的带着几个年轻人。
他们村遭雪崩全毁了,人能活着已是万幸,只要人还在就有盼头。
三四月同时也是春耕,稻田要育苗,毁坏的梯田要修,一年之计在于春,百姓也没有时间伤怀,很快各地田间地头都是百姓忙碌的身影。
“稻种自然是要借的,否则百姓只能跟豪强借粮,借一还十,利滚利,到了秋收还不够还债。”宋凤林精打细算,把库存的粮食都用在实处。
救灾的事情告一段落刘湛便闲下来了,每日的跟着宋凤林打下手,内务这块他还真是帮不上忙。
“只要熬过头两个月就好了,到了六七月山货也多,采来或吃或卖都有出路。”宋凤林知道刘湛着急,但是民生急不来,休养生息也需要时间。
“三年。”刘湛道。“三年后,咱们齐云山一定能发展起来。”
宋凤林点头。
三年确实足够了。
第69章 三年后
三年后。
汉中。
每月初一十五,大楚与西夏的边界子午关外有互市,十年前大楚与西夏交战互市停了几年,直到去年方恢复贸易。
这几年西夏并不好过,一是连年大旱民生凋敝,二是西戎诸部侵扰连年战乱。
连翻打击之下西夏国力大不如前,西夏王为了缓解国内粮食危机不得不向大楚低头。
最终西夏王奉大楚为上国,归还当年侵占的三座城池中的幽州城,而大楚则赐给西夏王数十万石粮食还有牛羊无数,同时开放互市允许两国百姓互通来往。
且不论用粮食赎回幽州是赚是亏,重开互市对大楚百利而无一害,光是互市监一年的税赋收入便抵得上一州之地的税赋总和。
天方蒙蒙亮子午关外的互市便已人头攒动,猪马牛羊粮食布匹陶器玉器应有尽有。
互市没有门槛,任何百姓想要做买卖只需要到互市监登记。
先按自己货物的底价十税一先上缴税金,之后拿了令牌在空地把帐篷一拉就能做买卖,至于赚多赚少端看个人本事。
人流攒动之中,两名样貌出众的青年尤为显眼,一人面相英武,如岩上劲松萧萧肃肃,一人风姿特秀,如玉石泉引清冷殊异。
七名高壮护卫替两人隔开人流,不疾不徐的往互市深处走去。
“我听说这次互市来了一批上好的燕马,还有一批数量众多的奴隶,我自己来的话一准又被胡人坑了,这不得带着你呢。”
刘湛上个月才买了一百多匹燕马自知理亏,一路上殷勤的一会给扇风一会给遮阳侍候得十分周到。
宋凤林目不斜视,对两边的摊贩卖些什么并不感兴趣,加之胡人身上味道重,宋凤林不想多待。
去年互市刚开时为了让刘记商行尽快在互市立足,他和刘湛来过一次亲自督办买卖。
如今刘记商行已经是互市里有名的大商行,并有掌柜常驻在此主持买卖,掌柜是个得力的一直没让宋凤林操过心。
刘湛一路上对燕马赞不绝口,滔滔不绝的说着燕马的好,听说这次来了三百匹,刘湛那是魂牵梦系,好说歹说才劝得动自家财神爷走这一趟。
这三年多来刘湛不遗余力组建骑兵,买燕马制作装备研发武器等等所费甚巨,一切开销全靠宋凤林经营的产业支持。
刘湛这败家的自然得把宋凤林侍候好了。
到了互市买卖畜生的围场,刘湛终于见到了那批燕马。
马确实是上等的燕马,在汉中互市出现的燕马多为鲜卑胡人与燕兵在边界摩擦抢掠而来。
一次出现超过上百匹都十分少见,这两年刘湛派人蹲守互市一共才买到不超过两千匹燕马。
卖燕马的人果然是鲜卑胡人,谢掌柜略懂各族胡语,几番交谈拉扯最终敲定了一个价格。
鲜卑胡人不要金银只要粮食布匹,正好刘记商行从南方收了一批布匹,加上仓库里的屯粮足够换取这三百匹马。
宋凤林听到成交价却摇头,他伸出手打了个鲜卑胡人能看懂的数字手势。“减三成。”
那鲜卑胡人脸色大变。
宋凤林依旧云淡风轻,他对谢掌柜道:“告诉他,整个互市只有我们有能力一次性买下他所有马,也只有我们敢买他的马。”
虽说大楚并没有明令禁止民间交易马匹,但是超过一定数量被发现,官府扣与不扣就是一念之间。
宋凤林没有说大话,整整三百匹燕马,除了刘湛谁能带出汉中?
只是一下子压下三成那胡人会不会翻脸不卖了?
却见那鲜卑胡人虽然满脸不高兴但是没有马上拒绝,他转身进入不远处的帐篷,一会之后他回来说了底价。
谢掌柜恭敬道:“宋先生,他说这个价全部要粮食不要布匹,而且马上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