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融:“………………”
他从密室跑到上边院落里的时候,真没注意那棵梨花树。
“你还踩了自己一脚。”越晟闷声道:“或者踩了两脚,在出来的路上。”
苏融:“。”
他之前以为越晟当时那么生气,甚至有暴起杀人的趋势,是因为苏融把自己的里衣给……偷了出来。
原来还更因为他踩了那棵梨花树下的土地两脚?
苏融窝在越晟怀里,懒洋洋说:“我还以为你会将我葬在一个风水不错的地方。”
越晟安静了一瞬,低声道:“别处太冷了。”
他要将自己的太傅好好藏起来,既不想让苏融独自睡在遥远的皇陵里,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坐在高处不胜寒的御座上。
他甚至担着天下人的不解和辱骂,执意命人将苏融的遗体焚化,只因那人曾经笑言过,若是逝世,宁愿化成一缕青烟,也不愿意待在阴冷潮湿的地底,容颜腐化,面目全非。
收回思绪,越晟拥紧了怀里的人,语气疑惑:“为何要问这个?”
苏融慢慢捋了一下记忆。
他穿到三年后的方雪阑身上,本来日子平静无波,去了一趟广宁县,身体却迅速衰弱下来,之后与越晟一同南巡,更是整日昏睡,连医术高超的陆太医及其弟子也看不出究竟。
冥冥之中,苏融直觉与距离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越晟听了他的推测后,开口,“你离自己的骨头太远了,你自己不高兴,于是就折腾自己。”
苏融:“……”
这是什么鬼话。
“不要再想,”越晟低声说,“怪力乱神之事,非人力可究。”
“就算你把我丢在三年后,”越晟的神色阴沉下来,“我也会想方设法,把你找出来,吃掉。”
苏融:“???”
“还好你现在在我怀里,”越晟忽然蹭蹭他的脸,嗓音微哑,因为往事带来的记忆翻涌,使得他语气听起来狠戾许多,“不然等我自己从三年后找回来,我一定……”
一定怎么样,越晟也不确定。
他也许会变成一个恶鬼。
那三年,他时刻紧绷着心神,因苏融曾经的教导,让他始终压抑着自己的痛苦和暴虐,但时间是最烈性的溶解剂,再强大的信念和心防,在日复一日的砂石磨砺下,也终有一日会濒临崩溃。
越晟甚至能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三年过去,臣子归心,攘外安内,身边的人也逐渐寡言少语,取而代之的是他人的畏惧惶恐,和自己的孤独寂寥。
如果苏融没来,他早该变成个恶鬼了。越晟心想。
他将怀里人禁锢住,低声道:“幸好不用三年,我现在就可以要你。”
*
苏融是真没料到,越晟在藏书阁好端端说着话,还能兽性大发,突然就要动手动脚。
两人在藏书阁光滑的地板上对扯了一会儿,苏融白皙的面容上泛起绯红,终于忍无可忍,抬手就要给越晟一巴掌。
结果手到一半,忽然被摁住了,越晟居高临下地俯身在他上方,开口:“太傅,我已经是三年后的我了。”
对付这些无关痛痒的小招式,越晟压根不用花费多少精力,就能轻轻松松把苏融压制住。
苏融:“……”大意了。
他被越晟按在地上,半束的乌发墨云般散开,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屈服道:“……回寝殿好不好?”
越晟却像是哪根弦不对,一口拒绝:“不好。”
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太傅,我就想在这里弄你。”
想在这种肃穆静谧的地方把苏融弄脏,想见他的太傅颤抖着求饶,还想看苏融被他绑缚在身前,欲逃离而不得,只能无力地任由他摆布的失神模样。
迫不及待,急不可耐,如饥似渴。
苏融:“……”
刚回来的时候,越晟还能勉强算是谨慎守礼,顶多只是嘴上放点狠话。结果几日相处下来,这狼崽子愈发举止放浪,不止要说狠话,还要付诸实践。
苏融挡住他的手,无奈道:“回去,这里太冷了。”
越晟停下动作,深邃的眼眸牢牢盯着他,不说话,也没松开对苏融的压制。
苏融的外衣被他拽了一半下来,此时有些发冷,他瞪了越晟半晌,见越晟实在不肯罢休,只好自暴自弃开口:“……底下还有没有人?”
越晟:“今夜不会有人过来。”
苏融觉得不对味:“你早有预谋?”
越晟的神情表示理应如此。
苏融:“为什么一定要在藏书阁?”
越晟说:“因为想起一件事。”
苏融的里衣也被他扯开,烛火摇曳,溶溶生姿。越晟的手抚过苏融锁骨右侧那抹淡青色的莲纹,倾身吻了吻,嗓音沉沉:“一提起三年后,孤就想起你昨日所说的,孤如今看起来不如三年后成熟。”
苏融:“。”
那是他昨天被越晟弄得快崩溃时随口说的话,问越晟怎么一回来就像是饿狼投胎似的,比起三年后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轻重了许多。
越晟对这话感到很不高兴:“你觉得孤如今很幼稚?”
苏融轻轻喘了一口气,跪坐在地上,有些微抖:“……没有。”
越晟:“为何骗孤?你是不是不喜欢如今的孤?”
苏融发现自己这一晚上解释了个寂寞。
越晟总是能把任何不相干的事情都扯上关系,以此作为讨要代价的借口。
“太傅,”越晟唤他,“若是你一个人独自回来了,把我留在那个时候……”
苏融一手撑住地面,低垂的长长羽睫颤抖。
“那就算追到黄泉地府,也要把你绑回来。”越晟倏然贴近了他的腰身,附在苏融耳边,轻声说:“然后将你……”
苏融听了他的话,片刻后,连耳根也红了。
越晟近距离地盯了会苏融难得的羞赧,抬臂环住身前人,见苏融又要开口,故意问:“太傅要说什么?”
“欺师犯上、大逆不道、肆意妄为……”越晟低低地笑了:“太傅这些天翻来覆去把这些话说了许多遍,可还有新的?”
苏融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每每快要扑到跟前的地板上去,又被越晟箍住抱回来。越晟的动作慢条斯理,明明是堪称温柔的折磨,苏融却被拿捏得死死的,承受不住地微微弓起脊背,弧度优美得像是一抹光洁的弯月。
“别……别!”苏融控制不住地反手去推他,越晟一避,稍微放松了些许,就见苏融软软地往旁边倒去,不小心碰到了右侧的书台,将上面的烛火撞得晃了晃,倏然熄灭。
藏书阁三层的这个角落瞬时陷入昏暗里。
苏融:“。”
越晟捉住他的脚腕:“太傅真是风雅。”
苏融:“闭嘴!……啊!”
窗外星子繁繁,落雪悄悄压上梅梢,脆弱的枝桠承受不住重量,片刻之后,轻轻一声裂响,那初绽艳意的红梅被厚雪挟裹着,坠到地面上,只露出一点零星痕迹。
皎洁月色下,所有喧嚣动静,终缓缓归于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评论发红包~明天开始更番外,是融融和越崽穿回来后的一些琐碎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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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番外 今夕
三年前的一切都很美好,除了一些糟糕的人。
在越晟捏断了第三根毛笔的时候,苏融终于找了个借口,把诺敏支了出去。
“孤突然觉得,”越晟坐在御案后,冷冷道,“现在有了诛杀他的充分理由。”
三年后的诺敏和“方雪阑”可以是纯粹的朋友,如今的诺敏却是个实打实的痴汉脑。
在西夏国师楚璟失踪,大殷与西夏的矛盾已经摆到明面上的时候,还敢明目张胆地天天往长定殿和御书房跑,堵在门口喊苏融的名字,身后看不见的尾巴像是要摇得飞起来。
越晟的视线已经移到了御书房墙上挂着的祖传宝剑上。
苏融也有些无奈,诺敏如今的年纪太小,又向来任性妄为,一时之间,竟然没个好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要不孤派人去把突厥大汗杀了。”越晟又想出了新的馊主意。
“……”苏融扶额,道:“我来处理,你别烦心这些琐事了,与西夏的事还未了结。”
越晟看了眼手上的密函:“楚璟逃回国了。”
“唔,”苏融取了笔,在空白的宣纸上漫不经心画圈,“让他回去吧,现在急不了。”
三年前的大殷,新帝初登基,隐患尚存,国力未强,朝中臣子之心也散,目前不适合和西夏正面对上。
不过这些问题,如今的越晟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并不需要苏融处处指点了。
“西夏孤会应付,”越晟放下笔,忽然探出手,轻轻捏住苏融尖尖的下颌,迫使斜身靠在桌旁的人抬起头来,嗓音低低道,“太傅最好三日之内把那家伙解决了,否则……”
“别怪孤出手无情。”
苏融若是决心想做什么事情,动手的速度总是很快。
当晚诺敏回去,就发现自己被禁足了,暂住的府邸被禁卫军重重包围着,里头突厥的来使也手持利刃,两方气氛剑拔弩张。
“这是做什么?”诺敏奇怪道:“为什么这么多人?”
“丞相在里面等您。”有人朝他躬身。
诺敏进了府,就见苏融坐在里头等他,一袭雪白缎料长袍,罩了件靛青色的披风,颈边围一圈柔软的绒毛。
诺敏眼睛一亮,立即就要朝他扑过去,苏融伸手一挡,把人拦了下来。
“坐好。”苏融开口。
诺敏见他神情冷淡,磨磨蹭蹭坐在苏融身边,小心道:“丞相哥哥,你不高兴吗?”
又问:“你来找我,是要同我一起回突厥么?”
苏融转过眼看着他:“不是。”
诺敏一瞬失落下来:“哦……”
“我今日来,一是为你明天的归途饯行,”苏融说,“二是有些话,想明明白白和你说一声。”
诺敏蹙眉:“我明天还不走!”
“你必须要回去,”苏融将一封信推给他,“突厥最近有些异动,你得回去守着。”
“我听不懂。”诺敏想去抱他的胳膊,苏融一收手,诺敏抱了个空,委屈道:“丞相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苏融看着眼前年纪尚小的突厥五王子,恍惚看见三年后即位大汗的诺敏。那争权夺利、生死逃亡的短短几个月内,这个任性天真的小王子,也终有一日会被迫成长,独当一面。
人短时间的迅速成长是很痛苦的,苏融想起曾经的越晟,眼神柔和了下来。
“诺敏,”他开了口,语气温和,“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学着去接受一些事情。”
诺敏不理解:“接受什么?”
苏融直白道:“比如我不会和你回突厥。”
诺敏嘴一撇,看样子是要闹。
“我喜欢越晟,”苏融难得说出这种话,却不得不以最简单的方式和诺敏说清楚,“我会和他待在一块,所以不会接受你,也不能和你回突厥。”
诺敏呆呆地听了一会儿,下意识道:“我知道,我那天在殿上看见你们亲嘴了。”
苏融:“……”
真的是毫不委婉呢。
诺敏消化了一会儿苏融的话,很快又反应过来:“可是我也喜欢你,为什么我不能和你在一块?”
苏融无情道:“因为我只喜欢陛下。”
诺敏说:“不公平。”
“你们明明前几天还没有亲上,”他固执道,“这么快就喜欢,肯定不是真的。”
苏融无奈:“五王子,你也是突然对我表达喜欢的。”
“……”诺敏为自己辩解:“我不一样,我们突厥人都是直来直去的,你们中原人进展那么快,不对劲。”
苏融心想,那可不是不对劲么。外人看来只隔了半个时辰,在他和越晟眼里却是隔了整整三年,若是没有那番离奇的经历,估计现在越晟和自己还是君臣相恭的状态。
苏融问:“你喜欢我什么?”
诺敏掰着手指头数:“你长得好看,又聪明,脾气也好……”
苏融说:“再过几十年,我就不好看了,也会变得不聪明。”
“还有……”苏融有些好笑:“我的脾气,也不是一直都很好。没有人的脾气一直很好。”
诺敏不满:“可是我很喜欢现在的你啊。”
“那以后呢?”苏融问。
这个问题是个难题,诺敏还没思考过。在他心里,只要喜欢就要大胆地去表达,追逐现今的快乐和满足就够了。
但就算以后苏融不好看了,诺敏觉得自己还是会很尊重他。
“五王子,”苏融轻轻叹了口气,柔和道,“你以后会遇见许多好看的、聪明的、待你温柔的人,他们对你都不是独一无二的,我也不是。”
“但陛下于我,我对陛下,都是唯一。”
在诺敏满腹疑惑地坐在桌前思考的时候,苏融出了府邸,突然敏锐地发觉右侧有翻飞而去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