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之所以默了一遍,而不是直接打印手机的照片,就是知道大王肯定会看到《鲁公秘录》,要是真打印出来给大王,估计就不是一句过目不忘能解释得通的了。
大王翻了翻,看到最后撕去的部分,不由得问道,“不知道鲁国使臣这是何意?”
左丘心道,还好意思问,他要是不防着点,谁知道又耍什么手段,也多亏他当时多了个心眼,不然哭死的心都有了。
最终,大王将《鲁公秘录》还给了鲁国使臣,因为这样的东西他们已经有一份了。
至于周不周转武器,大王只说了句还需商量,也不知道是真商量还仅仅是托词。
一场宴会也就此落幕。
离开的时候,鲁国使臣问左丘,“我们就此罢休?实在不甘心,还有那昭雪大学士,竟然处处与我们为难。。”
左丘答道,“不过才开始,怎言罢休?明日继续。”
陈柏坐在马车上也在想,今日到底是谁在这样的场合都恨不得拖他下水。
虽然心里有些想法,但终归没有证据。
而太子府,太子蛟那里,一个内务匆匆进来,“殿下,那个……那个布酒的内侍刚被召圣太后召了去。”
太子蛟一愣,“什么?大王不是赐死了吗?怎么又被太后召了去。”
内务心道,他怎么知道啊,开始的消息的确是已经赐死,但现在的消息也的确是被押去太后那了。
内务又补了一句,“宴会上那言官也被召圣太后召去了,正在去的路上。”
太子蛟脸色一变,来回踱步,“在那言官进宫前,如此传话给他……”
内务忍不住问了一句,“有……有用吗?那可是召圣太后,我大乾的脊梁。”
太子蛟:“……”
最后脸一沉,“那就让他永远也进不了宫。”
莫要怪他,太后再厉害也不能从一个死人口里问出什么。
……
皇宫,一个被仗责而死的内侍前。
老太太和大王相视而立,周围的人连呼吸都不敢。
半响,老太太才道,“看来不用等了,他进不了宫,进了宫估计也无法开口了,倒是个心狠的,就是有些分不清轻重,看不清局势,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说完,也不再等结果,而是让人推着离开。
大王心里现在特别不痛快。
终归是他的选择错了吗?
话也没说,而是提笔写了诏,“赐太子蛟仗刑十五。”
还补了一句,“若他来闹,也不用禀报,再赐仗刑十五。”
实在让人心寒。
……
第二日,鲁国驿馆。
左丘正带着人出门,结果才一出驿站,就看到陈柏笑眯眯地站在外面。
陈柏说过,要是再让这左丘兴风作浪,他名字倒过来写,他可不是说着玩的。
“左丘兄,昨日一见,实在难忘,知己难求,今日一同游上京如何?”陈柏说道。
鲁国的人面面相觑,没见过这么自来熟,这么不要脸的,什么知己难求?昨天明明恨不得将对方踩进泥里。
左丘也是嘴角一抽,这个昭雪大学士脸皮得多厚?
正准备说话,陈柏上前就拉人袖子,一副哥两好的架势,“无论如何,今日也得让我尽这地主之谊。”
后面还跟着几个牵着狗的学生,“对啊对啊,先去我们同学那拔罐。”
这些鲁国人,居然敢砸了他们的罐,有些人都以为是他们学艺不精,被人砸了场子了,怎么行,非得让这左丘再去拔一次罐才可。
左丘懵得很,结果,拉手的拉手,抱脚的抱脚,就这么将人给拖走了。
这里是上京,左丘出门也没带多少人,比如剑首冉直他就没有带,在他心中,《鲁公秘录》比他的命还重要,更多的人得留在驿馆守卫《鲁公秘录》。
左丘被拉到摊子上的时候,那几个鲁国使臣才反应过来,正准备上前阻止,这时几个牵着狗的孩子恶狠狠地挡在了前面,“敢上前,弄死你们。”
本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二世祖,每个人身后还跟着好些下人。
结果鲁国使臣眼睁睁地看着左丘被按在了那里。
左丘也不挣扎了,因为实在有些丢人,但仍然抬头,恶狠狠地看向陈柏,“粗鲁,好歹也是弘文阁大学士,竟然当街做出这种事情。”
陈柏一愣,“有甚粗鲁的,这可是好东西,不信我也让人给我拔两个罐。”
左丘:“……”
鲁国的人:“……”
然后还有让他们更惊讶的。
只见旁边一个笑眯眯地孩子说道,“莫怕,我还给皇子政拔过罐,还给我父王拔过罐。”
所以这还特么是个皇子?在路边摆了个摊的皇子?刚才还看他眼睛都笑得看不到地在那吆喝。
这大乾风俗也太古怪了点。
陈柏还在一边道,“左丘远道而来,加上劳心劳力,定是疲惫,拔个罐正合适,对了,再让甘十三给你扎几针就更好了,甘十三是甘公之孙,平时摆摊子就他那生意最好,手艺了得。”
左丘:“……”
大乾的权贵也忒不讲究了点。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因为好几个孩子吆喝了起来,“大家快来看,鲁国的左丘公子也在我们这拔罐,左丘公子都说好,昨天说鲁国人砸了我们的摊子简直是胡说八道。”
左丘:“……”
明明是按着他来的。
左丘这人倒也随遇而安,见反抗不了,见陈柏也一模一样的被人折腾,干脆不说话了。
拔罐嘛,拔的就是一个乐趣,一个享受。
陈小布几人看了一会,又看向陈柏腰间的短剑,“哥,这就是越国神匠欧冶子打造的绝代好剑鱼肠?借我们看看呀。”
陈柏说了一句,“这剑锋利,你们小心些。”
“我们不拔出来,就拿手上玩玩。”
左丘:“……”
还真将这绝代名剑随身带着,哪怕是他们鲁国,也是好好的收藏起来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拔罐真有些用处,还是他路上劳顿,现在能躺一会,身体居然真的轻松了一点。
只是其他鲁国使臣怎么一脸表情怪异的样子。
他们公子左丘身上那几个大饼是怎么回事?
陈柏继续道,“你今日就算去见大王也是见不到的,还不如跟我们到处遛狗,逛逛上京,像左丘这般年龄,应该也没怎么去过异国他乡吧。”
左丘哼了一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说得好像我们真是朋友一样,也不嫌害臊。”
陈柏:“……”
你别说出来啊,说出来多尴尬。
不行,他一个人尴尬怎么行,他得将太子素丹也拉出来。
于是,等陈柏他们去城外观赏向日葵,在城墙下升起了火堆烤兔子的时候,又多了一个牵着一条大白狗的素丹。
陈小布和皇子宁搭着画架在画向日葵,商家兄弟和甘辛觉得好玩在帮着烤兔子。
兔子是让人专门从齐政封地送过来的。
陈柏,素丹和左丘坐在官道旁边的茶水摊子上闲聊。
陈柏放了些铜钱,要了些粗茶,还时不时问上一句卖茶的老翁,“生意如何?”
老翁笑呵呵地,“自从这一路上种上了这些花,前来歇脚的人就多了,怎么也会喝上一碗茶水的,日子倒是比以前好过了很多。”
陈柏也笑呵呵地唠嗑着。
左丘有些发愣地看着陈柏,陈柏的信息经过两天他已经打探得十分清楚了,陈柏的事迹,昭雪之名为何而来他也再清楚不过。
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廷尉府的大公子,弘文阁的大学士,这样的人居然会拉着他和赵太子,就这么坐在路边摊上,居然还和普通的老百姓聊得起劲。
左右又看了看老者脸上的笑容,又看了看道路上观花的一路百姓。
左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却是露出了哀伤,突然叹息了一声,“大乾百姓安居乐业之景象,实在让人羡慕,可惜了我鲁国百姓还处在战乱之中,家园被毁,颠沛流离,生死不知。”
“昭雪大学士还有心情拖着左丘到处游玩,又岂知左丘心急如焚。”
陈柏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他知道左丘在说什么,责怪怒斥也敌不过这话里的哀叹。
是在说他只知眼前乐,不知他人苦。
素丹开口说了一句,“就算没有我们,大乾也不可能周转武器铠甲给你们的,得罪巴国不说,光是这等国之重器,岂是那么简单就给予他国的。”
左丘看向两人,“完整的《鲁公秘录》也不可能么?你们知道《鲁公秘录》对大乾来说有多重要。”
陈柏,素丹:“……”
终归是他们借助自己的能力灭了鲁国的希望,是他们做得不够厚道。
还好商家兄弟和甘辛的兔子烤好,用小刀割好,盛在盘子里面端了过来。
接下来几天,陈柏就这么陪着左丘,在上京到处逛,上京城墙下也经常能看到烤兔子的篝火。
引得城墙上守卫的士兵都时不时瞟上一眼。
左丘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开始向陈柏他们介绍起来了鲁国风情。
鲁国本是一个文教兴盛的国家,行的是周礼,颇让人向往。
只是此时已经战火连天。
鲁国风情如何,陈柏也在左丘身上看到了。
一身青衣,一张长琴,听得人如痴如醉。
鲁国使臣更是高傲地说着,他们公子左丘,是鲁国四公子中最擅琴之人。
原来这公子左丘,除了一张利嘴之外,居然还有这等雅趣之好。
听说鲁国人风雅,多少都会一点乐器。
陈柏也跟着左丘学了学,只是……
“哥,你这琴怎么抚得跟杀猪一样。”
“就是就是,左丘就抚得好听。”
陈柏脸都黑了。
这几日,一边抚琴一边写生一边游玩,倒也不错,似乎都忘记了那些烦心的事情以及他们之间的矛盾。
但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
“明日就是我向大乾的大王正式递交国书的时候了。”
城墙下,陈柏,素丹,左丘正吃着烤兔子,喝着酒。
今日的左丘,看上去有些落寞,或许是喝得多了,脸上微醉。
上次宴会,不过是稍微提起他们前来的目的而已,而正式递交国书,就是大乾给出答案的时候,一但给出答案,就不会有改变。
左丘大口的灌着酒,这酒可是陈柏买的,度数不低,烧心。
左丘喝得实在太猛,看上去表情都有些癫狂了,“我鲁国百姓何其无辜,为何就要受这战火之痛……”
酒湿了衣襟,声音带着不甘和愤怒。
左丘形态疯狂,“酒是好酒,肉是好肉,可惜这喝酒的人却不是好人。”
嘶。
这几日相处下来,怎么说表面上还算融洽的,加上左丘给陈柏他们讲鲁国风情,教授抚琴,左丘年龄比陈柏和素丹稍微大上一点,这几日倒也像一个兄长一般。
但此时……。
左丘居然借着酒劲,撕开了一切伪装,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或许左丘醉了,不觉得什么,但陈柏和素丹却有些……
说起来,鲁国无法周转到武器铠甲,他们多少要负一点责任的。
陈柏和素丹就这么看着疯癫的左丘,那个风雅的鲁国四公子之一,似乎不存在了一样。
“知道我鲁国的白月花么?虽然不如大乾这向日葵一样夺目,一样阳光灿烂,但也是十分漂亮的,开满山野,开满河流,但此时,那些白色的白月花上却全是我鲁国百姓的鲜血……”
陈柏的身体都哆嗦了一下,脑海中居然出现了一副满是白色小花的草地上,沾染鲜血的场景。
在左丘癫狂的声音中,陈柏细若蚊声地说了一句,“其实……其实要让大王答应周转武器盔甲,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声音很小,左丘应该没有听到。
因为左丘啪地一声砸了手上的酒,拂袖而去。
酒溅射了一地,就像他们之间虚假的友谊,说翻就翻。
陈柏看着左丘留下的那张古琴,这才发现左丘忘了拿走。
这琴左丘应该是十分喜欢的,每日抚琴。
端起琴,准备去还给左丘。
这时一鲁国使臣走了过来,“公子曾言,这琴就赠给昭雪大学士了。”
“这琴乃是公子的恩师所赠,只可惜左丘公子的恩师却死在了巴国人屠城之时。”
陈柏身体都哆嗦了一下。
端着琴,却沉得很。
其实他是可以帮得上忙的,能全了左丘之义,也不会损了大乾的利益,就是得冒上一些风险。
……
左丘带着一群使臣进了城,脸上哪还有一丝醉意。
旁边的使臣问道,“那昭雪大学士当真会帮我们?他又为什么会帮我们?”
左丘脸上全无表情,“每个人都会有弱点,而他的弱点太明显了。”
“诸国乱世,最要不得的便是一颗悲天悯人之心。”
身为权贵,却会为普通百姓击鼓鸣冤,会为一个路边老翁多卖了几碗粗茶而露出笑意,会听着他讲着鲁国的战事而脸露不忍……
这样的人,缺点太明显了。
但这样的人,总是能让人身不由己地不断想要靠近。
这几日又何尝不是他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鲁国使臣继续道,“公子又如何确定他有能力帮我们?就算他是九卿之一廷尉府的大公子,就算他是弘文阁的大学士,这种事情他也插不上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