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里,他再去镇上哪个地方找个活计先做着,给人当小工之类的,什么都可以。
一想到就要离开这个家,大郎的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心,不管怎么说,之前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后不用再像这样担心了。
要知道,他先前不知道这事的缘由时,甚至还全心全意相信婶婶是为了自己好,二叔二婶对他的态度和臭蛋是一样的。
直到今日这血淋淋的真相被揭开,他才晓得先前的欢声笑语都是欺骗与浮影。
大郎听见自己曾经敬爱的二叔不屑地说:“他爱自立门户就自己出去过日子,我这没钱,家中贫困,连我自己的儿子都没钱去学堂,更拿不出钱给他带走。大人,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不信您派人去家里搜一搜!”
“既然如此,那就是你同意大郎自立门户了是吗?”
“是。”
主簿大人又道:“既然你同意了此事,那么你先前说大郎的父母早亡,可有留下什么?一并让他带走吧,给人留个念想也好。”
大郎父母离世之前可算得上是有钱人家,当初大哥离世前把大郎托付给他时,可许了他不少钱财。
现下一听要带走这都过了这几位衙役大哥也知道的,我家里实在是破旧,没什么钱财,这个当头让我拿出钱财给他,是要了我的命啊!”
“他胡说!”大郎突然站出来,大声对主簿大人道:“大人,他是胡说的,我前些日子还见了他家儿子拿着钱财出去吃喝,若是家中没什么钱财,哪里能每日出去玩乐?”
之前在家里闷在屋子里时,因为婶婶不允许他出门,说是怕把病传给其他人,当时的他对深深地话深信不疑,但因为整日在屋里无聊至极,有时候他常常从木门的缝隙里看外面的树。
那个小房间的门正对着二叔二婶家的大门口,因此每日谁出去做了什么他大概都知道一些,比如有天也看见了二叔假的孩子,臭蛋拿着糖糕从外面回来。
每次臭蛋回来时都会拿着新鲜的吃食,跑到自己的小屋子门口冲他炫耀一番,看着他饿的不行又不能吃的样子哈哈大笑。
那时候他只是不喜欢臭蛋,觉得他是在太可恶了,现在想想,臭蛋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钱财用来买吃食?
在外面玩了一天回来后,他手里总拿着不同的新鲜玩意,猛地回想起那些往事,大郎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一片心简直被扔在地上糟蹋,这些人根本不值得的。
马林被戳穿了谎言,气的满面通红:“你这钱财可供挥霍?”
见两人又急赤白脸争吵起来,衙役也十分头疼:“住嘴!公堂之上不得吵闹,都给我闭嘴!再有下次,直接打你们每人十个板子!”
马林的气焰在听见打板子时就瞬间消退,但心中仍然不忿,他白了一眼马张氏,嘴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
等主簿大人派人去了马林家里搜一搜时,马林才慌了心神,前几日藏起来的钱财不会被发现吧?那钱财可是以后留着给臭蛋娶媳妇用的,可不能给了这个小兔崽子!
不管如何,事情已成定局,马林也不敢去阻拦那人高马大的壮汉,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心中暗自祈求那两个衙役找不到他藏的钱财。
这人把芝兰酒楼的掌柜的请来了,因为刚刚来到的时候几人正在吵闹,几个衙役一时之间不敢上前去复命,直到公堂上重新安静下来,才有一人上前向主簿大人汇报了。
“大人,已经把人带来了,我数过了,人数是够的,没少一个人。”
芝兰酒楼的掌柜的赶紧上前一步,道:“大人,我已经听说了发生的事情,我愿意让指认背后主使,这种人若是留在我们酒楼也挺不让人放心的,大人放心,把这人揪出来,定会把他辞退的。”
“那就好。”主簿抬手示意马张氏去指认:“马张氏,你可要如实回答,若是被发现冤枉了别人,可是要你自己来顶他的罪名的,想清楚。”
马张氏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害怕,刚想退缩,就想主簿大人的话,若是不把那人供出来,对她自己可没什么好处。
她向来是个自私的人,没那么大的胸怀包容别人,因此她下定决心,随即抬脚去了那行人面前。
芝兰酒楼的各个伙计已经听说了这事,心中暗暗想着到底是谁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去诬陷一个吃食摊子什么好处吗,显然两者之间是没什么关系的,但这人的心思可真是……
身为一个普通的伙计,他们不敢问掌柜的,也不敢私下里多说什么,只能等到这件事情说出个头尾来,再谈论此事。听了掌柜的吩咐,他们一行人站成两排,以便分别。
马张氏仔细回想记忆里的面容,从一个一个年轻伙计脸庞上划过,最后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孙河见这女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一时有些心惊肉跳,若是被她供出来,这事若是被抖搂出来他就得进大牢了!
这么想着,他的眼神变得凶恶,试图把马张氏吓得不敢供出他。可他没想到,正是他这恶狠狠的一眼,让马张氏起了反心。
马张氏后退一步,用手指着孙河,大声道:“大人!就是他,他就是主谋!大人让他下大牢,放过我这一次吧!”
说着,她跪了下来,面向主位的大人道:“大人,当时他就给了我的吃食,叫我给大郎吃,不怪我的,真的不怪我!”
孙河见事情已然暴露,猝不及防被这女人供了出来,当时就气的他眼睛通红,随即上前一脚把女人踹到了地上:“若不是你贪图钱财,我怎会做出这事?!”
衙役连忙上去把二人拉开,道:“若是再次无理取闹,就打十个板子让你尝尝!”反正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不是什么善茬,用不着跟这种人客气。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主簿大人拍了惊堂木,问孙河道:“把你做的事情通通从实招来,我还能酌情从轻发落,若是一意孤行就只能去牢里呆几年了。”
孙河这次做出这种事情,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如今这种状态他是从没想到过的,他以为最多就是被掌柜的发现,然后辞退自己而已,没想到现在闹到公堂上来。
掌柜的见孙河久久不回,生怕官家生气,忙主动说道:“这人名叫孙河,是芝兰镇小花村的人,之前是经过中人介绍来的我们酒楼。”
“孙河!把事情缘由全部说出来,还能从轻发落,你可想清楚了!”
孙河“扑通”一声跪下,道:“我说,我全都说。”
第38章
从他把女人一脚踹到地上时,酒楼众人都懵了一下,这孙河平日里看起来挺老实的啊,怎么想不开做这种事情,还打女人?
就算把这小老板的生意搞垮,又对他有什么好处,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碍于正在公堂上,并不敢去询问,只惊讶的看着孙河。
掌柜的心中也是颇有怨言,这孙河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是丢了芝兰酒楼的脸,往后再提起芝兰酒楼时,人们就会想起有个这样的人在酒楼里做工,这不是给自己,给东家抹黑吗!
掌柜的越想越气,但只能按耐住心中厌恶,听孙河解释这事情的缘由,无这个人是决不能在酒楼里就下了。
等这次事情判定结束,就立马让他收拾东西走人,还有先前把孙河介绍来的中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合作了,能给他介绍来这样的人,想来应当收了不少银钱吧。
“我……”孙河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说出来实在是打自己的脸,但在官家面前又不能不说,只能闭着眼睛一下狠心,道:“我就是想要这老板的方子!”
想要方子直接去买不就行了?主簿大人听了他这句解释,有些摸不着头脑,询问道:“要方子做什么?一个方子就让你去害人性命了?”
“当然是要拿他手上的方子用来卖钱了!”孙河自从刚刚狠下了心说了出来,心下觉得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便放弃了狡辩:“他手上有那么多方子,我拿一两个的怎么了!别人的性命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番不要脸的话说的有些热闹的人们纷纷觉得此人脸皮厚如城墙,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进了芝兰酒楼的。
要知道芝兰酒楼可是镇上最大的酒楼,有时候镇上会经过一些客商和什么大人物,一般都是去芝兰酒楼停留的,芝兰酒楼在镇上可谓一家独大,没别的酒楼酒馆可以比得过的。
因此芝兰酒楼每次招人做工时,都有很多人前赴后继想要进芝兰酒楼做活计,不只是说出去有脸面。
更是因为酒楼的待遇非常不错,在镇上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家中没什么银钱的,更想进酒楼做工,因此就算是小二的位子也有好多人去争。
这样的人能进去芝兰酒楼做工,真是奇了怪了!若是换成自己家孩子去做工,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赵恒甚至被这话气:“我手上的方子很多,但是全部是我自己的,我愿意卖出去就卖出去,我不愿意卖出去谁也不能拿走了!”
更何况这种人与他讲道理是完全行不通的,赵恒坏心眼地想气气他,最好气的想打人却不敢动手那种,这样才不枉他费尽心思想要搅黄自己的生意。
“呐,你不是想要方子吗?我这就把它买了,你别想从我这拿走一文钱的东西!”说着,他就转身走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等会儿结了案子别急着离开,我有事想要和您商量一下,你们李大厨应该提起过我的。”
他这意思是要……把方子卖给酒楼?掌柜的没想到他竟然准备这样做,之前这老板还拒绝了李大厨,此时竟然因为孙河这个事又改了口,他顿时喜笑颜开,道:“好!好!”
他不管这小老板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们的目的达到,能用这方子把酒楼的生意挽回一些,要他做什么都可以的。
主簿大人已经顺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头尾,道:“孙河,既然你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杖一百棍子,罚十两银,贿赂马张氏的钱财也全部没收充公,孙河本人因有意要害人命,判入牢三年,不日押往牢狱。”
孙河听了自己的结果,瞪大了双眼,他以为不会这么严重的,不就是想法子想弄个方子吗,至于吗!
杖责一百,这若是身体弱一些的简直能要了命!罚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他在芝兰酒楼里做了几个月工,也没这么多钱啊!之前让那女人做事已经用掉五两,现在他身上压根没剩下几个银钱了。
再者说,到了牢狱里,他阿母就该去讨饭吃去了!
他家里世世代代都在芝兰镇小花村生活,现在进了牢狱,户籍上加上印记,脸部也要留下烙印,以后又该去哪里找这么好的活计?孙河越想越后悔,他当初就不该让那女人去闹事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后悔也没什么用了,主簿抬手唤来两个衙役,把孙河押了下去。孙河知道自己肯定没法跑掉,老实的让两个衙役捆住自己的双手。
但当衙役拉着他经过赵恒一行人面前时,孙河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被官家驱逐出去了,还怕什么?
他就是要在还没离开芝兰镇时让这些人都知道他的厉害!孙河趁两个衙役没注意时,猛地挣脱一下,一下子把旁边站着的马张氏撞倒了。
就是这该死的女人,若不是她,自己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结果!收了自己的银钱竟然还敢把他供出来!
孙河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让这马张氏代他去受板子,不过等下一刻衙役反应过来以后,迅速把孙河钳制住,不让他再动弹。
等孙河被两人押走,马张氏才巍巍颤颤从地上爬起来,此时她衣裳和发髻都是乱糟糟的,活像个疯婆子。
酒楼掌柜的见孙河已经被押了下去,这才放下心来,道:“这个孙河,以后就不是我们芝兰酒楼的人了,我们酒楼丢不起这个脸!”
他转身对其他伙计说:“以后,如若再有此类事情,与这种违背官府的人来往过多的,全部都给我走人!都听见了没?”
众人暗暗心惊,就连关系稍微好一些都不行了,不过他们也没胆子和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来往,万一什么时候被坑了都不知道,这样的人以后可不能再接触,而且往后对人也得仔细观察品行,若是品行不好的决不能和他相处!
“是,知道了掌柜的。”
这下孙河被打了板子,罚了银子,又不许他三年内回芝兰镇,以后有相当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次出现。
马林和马张氏也被衙役从家中搜出银子,除了上交官府的份额以外,剩余的都就给了大郎。
不仅如此,两个人还去了大牢,理由是马林不念兄弟情分拿了已故兄长家里的钱财,又对原本该继承钱财的大郎十分不好。
大郎才十岁的年纪,瘦弱的跟七八岁的孩子一样,这样的境况在芝兰镇可谓少有,因此主簿大人为了杀鸡儆猴,让这些热闹的百姓都知道,背信弃义自私自利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官上好不容易把这里治理的这么好,还等着这份功绩让他再升一级的,他绝不会让这种人轻易毁了官上的心血。
虽说父母留下的东西没剩几件,但好歹是个念想,现在又分了家,以后大郎就要自己一人生活了。
没了二叔二婶的假好意真嫌弃,现在大郎觉得自己一身轻松,虽说以后没有父母亲人的照拂,但在芝兰镇好生活下去是没问题的,活生生的人总不能不干活被饿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