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周夔便走到了门口,他站在门前,最后说道:“你这两个徒弟我会照看,广韵,就交给你了。”
齐恒睁开眼睛的时候,程莲刚刚离开。他盯着眼前的床梁,眼睛一眨不眨。他知道,他做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君默从隔壁房间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手死死地抓着门框。即使当时他站在远处,他也知道那四刀究竟有多致命。眼下,他看着齐恒身上缠着的白色纱布,几乎是立刻,他就想起了在此之前他曾看过的齐恒遍布伤痕的身体。如今,在那样一具承受过诸多痛苦的身体上,又要加上四道狰狞伤痕了。而导致这一结果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太弱了。
“赢儿……”
想着,他眼眶泛红,指甲深陷进门框,渗出血来。
看他来了,却并不进来,齐恒艰难的侧过头,勾了勾嘴角,笑道:“默哥,怎么不进来?”
齐恒的笑犹如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君默浑身一僵,而后慢慢的朝他走了过去。
因为受了内伤,所以君默的脸色看上去也并不是太好,当君默坐到齐恒手边的时候,齐恒开口说道:“默哥,你脸色不好。”
虽然程莲已经齐恒包扎好了伤口,但是伤口处还是隐隐渗出了点点血色。看着那颜色,君默的脸色更加沉重。
见他这样,齐恒轻叹了口气,他慢慢地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君默的脸,说道:“别这样,默哥,我没事……”
“对不起。”
没等齐恒的话说完,君默一把抓住了齐恒的手,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齐恒的手,如此说道。
齐恒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君默竟然也会主动的做出这种放在平日里被他视为轻浮的举动。
那一刻,齐恒险些失了控。
第51章 尘烟
自从那报信的人离开以后,整整一夜,宋施都没有睡。他坐在周夔的房里,眉头紧锁的等了对方一个晚上。
雨停,日升,一夜混沌之后,天亮了。
其实,周夔也已经料到了自己的一夜未归,势必会引起宋施的疑心。世人仅知宋施多智近妖,却不知他为人极端多疑,做事狠决。周夔相信,若有朝一日,宋施登上大位,宋国必将势不可挡。
站在门口,周夔抬头望了望,心里定下主意:若宋施问起,他会知无不言。
推开门,果不其然,宋施正端坐在厅中手边,还放着一册画册。脸上依旧表现的波澜不惊,周夔回身关上门,开口问道:“子放在此,可是在等为师?”
脸上浮起一层浅淡的笑意,宋施点了点头,似是随意一般将手放在那画册之上,手指轻点,继而说道:“老师昨夜之举实非明智,这背后,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您呢。”
听他这么说,周夔轻轻的笑了笑,他对上宋施那双颇有深意的眼睛,答道:“若如此,子放此举,岂不亦然?”
随着周夔的话出口,宋施的手之一停,侧脸看着那画册,宋施收敛了些笑意,“老师知我,施向来是唯利是图之人。但是这一次,我只想从老师这里听一句实话。”
说着,宋施拿着那画册站了起来——
“老师年轻之时的经历,我一向有所耳闻。您与程莲、仲孙段以及齐书并称‘缥缈峰四友’。这个名号,当年可谓响遏云霄。直到,齐书娶了氏簇一族的族长,老师四人竟分道扬镳,多年不复相见。”
说到这里,宋施已经走到了周夔的面前,他举起手中的画册,继续道:“直到昨天晚上,老师为了救下程莲的徒弟,不顾身份的现了身。”一边说着,宋施一边看向周夔,“老师究竟和程莲做了什么交易!”
看他竟然已经调查到了如此地步,周夔又是一声轻笑,“交易?我倒是更倾向于称它为两个失败者的互相帮助。”
走回茶桌旁坐下,周夔先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说道:“你所知道的,差不多也就是我和他所知道的了。”
一饮而尽之后,周夔放下茶杯,笑的有些苦涩,“和你一样,我们也曾认为事情的转折点就在于氏簇圣烟,但是没想到,后来氏簇一族被无端灭了族,齐书失踪,氏簇圣烟也死了。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在阻拦我们得知真相一般。齐恒,就是现在唯一能解开这些谜团的钥匙。”
周夔抬起头,看着宋施,继续说道:“其实今日就算你不来问,我也是打算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着一个暗影。昨晚发生的事,也印证了我的想法。有人,想在诸国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而现在,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宋国!”
宋施当然知道周夔所说的事情有多严重,他也知道对方的言下之意为何。
所以,他只是略微的停顿了片刻,开口道:“施虽非嫡长子,但是亦是宋国人,既然这个人想以宋国为先,那我就有责任将其阴谋彻底粉碎。不过老师,学生有一个条件——”
第52章 动身
宋施说着,便将那画册交到了周夔的手里,“三月之后,北越的那位质子,要由我接管,如何?”
周夔眉头微紧,因为按理,他国质子理应由太子接管,宋施的这一举动乃是堂而皇之的逾矩,而当今宋国国主最恨逾矩之举。
“老师,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不过学生自有学生的思量,老师不必多虑。父王和大哥那里,自有学生去应对。”
周夔盯着宋施的眼睛思忖了片刻,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册,良久,他先是在手掌中控出一团火焰,燃了那卷画册,随后点点头,说道:“我答应你便是。”
看他答应了,宋施脸上的笑意加深,他拱起双手,朝着周夔深深地作了一揖,言谢道:“如此,学生就就多谢老师的成全了。从此,老师和学生,就是一条船上,同舟共济之人了。”
说着,宋施便走出了周夔的房间。当门被关上之后,周夔坐下来,心想:子放,你究竟意欲何为?
与此同时,北越王都庆阳城。
因为宋国距离北越是在太过遥远,所以为了不耽搁行程,今日便是质子出使的日子。
温祁,字渠稀。一国之公子,虽不是嫡出,但也是长子,按理,出使之日应有车杖随从的护送才对。但实际上,近日来相送的人除了他素日里的几位诗友以外,再无他人。
而他本人也只是带了一位由他的父君派来的带有交好文书的使者,以及两个随行在暗中的影护卫。人情的凉薄冷暖,由此可知。不过好在,温祁并不太在意。
“公子,此区宋国路途遥远,不知道会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着公子,我等会在这遥远的庆阳日夜不停地为公子祈福,盼公子一路平安的。”最先开口说话的,是温祁的红颜知己,鹿宫。
北越响当当的女奇人。
结果鹿宫递过来的酒盏一饮而过,温祁勾起嘴角笑了笑,他看向站在面前的三两好友,随后翻身上马,在马上冲着他们抱了一拳,说道:“温祁一生能与诸位为友,乃是温祁之幸。有朝一日,若温祁还能回来,定还要与诸位痛饮三日。诸位,保重。”
这一天,这个在北越极度不受重视的公子落寞的离开了,没人知道,当他再度回来那一天,历史将会被改写!
在经过君默的细心照料半月之后,君默和齐恒二人便动身赶向了他们的目的地——惠城聚仙门。
“师兄,怎么办啊,我怎么没看见他们两个啊?”当日和君默二人在边城分别以后,江荀和江瑜便径直去投奔他们的师叔江明子了。之后一路顺畅,所以他们是最先到达惠城的一拨人。
一安顿下来,迫切想和君默重逢的江瑜便拉着江荀守在聚仙门的门口,只可惜,却迟迟未见那两人的身影。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距离考试的日子就只剩下了一天。江瑜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会是他们临时有事,不来了吧。”
江荀原本是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的,但是还没等他开口,他便看见远远地,两个人正各牵着一匹马朝他们走来。而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君默和齐恒。
第53章 重逢
一看来的人果真是他们二人,原本还脸带落寞的江瑜立刻流露出了喜色,她高挥着手臂,招呼道:“恩公~”
看江瑜这一脸的兴奋,江子羡重重的叹了口气,觉得心里有这些不是滋味。但是他也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只是说道:“师妹,白日喧哗,有失体统,师叔见了会骂的。”
“哼,谁管他那个老顽固,哎呀,师兄你好啰嗦啊!”
说完,江瑜便也不顾江子羡的劝阻,直接朝着越来越近的君默和齐恒跑了过去。
其实,打从江瑜开始挥手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认出了她。齐恒勾着嘴角,开口说道:“看来这丫头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咱们呢,准确的说,是特地守着你呢,默哥。”齐恒微微眯着眼,笑意不及眼底,他知道江瑜有意君默,以前,他尚可不在乎,但现在,他很在乎。
听他话里有话,君默转头看着齐恒,而后说道:“赢儿不要胡言,我并无此意。”
看着君默,齐恒心底思忖:你是流水无情,但奈何落花有意。而就在这个时候,君默又说了一句,“而且,总是她有意于我,我也无法回应。此心,已有所寄,予不了第二个人了。”
齐恒觉得这已经不是自己一时的会错意了,自从那日自己受伤之后,自己这个一向不开窍的师兄的言语就变得大胆了起来。
“恩公,你们怎么来的这么迟?我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呢。”江瑜走到君默的旁边,有意无意的忽视了齐恒,而是直接开口对君默说道,“不过好在,也不算迟。听说今晚,宋国的国师垂鸿客和四公子也会出现在宴会上,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皇族呢。”
看着自家师妹正缠着君默滔滔不绝着,江子羡没有办法,只得与齐恒同行。看着两人的背影,江子羡开口说道:“我真是拿我这个师妹没有办法,阁下勿怪。”
“呵,这是自然。”齐恒笑了笑,“默哥那样的性子,外冷内热,招人喜欢是正常的。”
“不过……”但是马上,齐恒话锋一转,“不过,江公子对自家师妹还是要看得更紧一些,过分纯良的人,是很容易陨落的。”
正说着,前面的两人似乎已经到了,君默回身,先是看了一眼齐恒,随即对江姓二人说道:“那我们就先暂时别过,晚宴再会吧,我和赢儿有点事要办。”
原本江瑜是想再跟君默多呆一会儿的,无奈君默都这么说了,她只得点点头,跟着江子羡离开了。
对于刚刚齐恒和自己说的话,江子羡一直难以释怀。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江瑜一看他这样,不解的问道:“师兄,你怎么啦!”
江子羡一愣,而后回过神来朝着江瑜摇了摇头,脸上带了点笑意,“没事,只是在想一件事。距离晚宴还有一会儿,师妹想好穿什么衣服了吗?”
他不能告诉江瑜,齐恒说的没错,他的师妹的确过于纯良,所以,他才要片刻不停的紧盯着她,保护着她。这是他的责任。
第54章 巨行
当日,虽说巨魅四人借着巨大的冲击力得以成功摆脱了君默的追击,但是君默所施剑气也同样使得他们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内伤。待到大雨停歇,他们赶到了临时的歇脚点,然而只过了须臾功夫,仲孙段便也跟着出现了。
四人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看见仲孙段,还是在任务失败的此刻,一时间,四个人的脸色都是一变,他们跪伏在地,低垂着头,唤了一声“主人”。仲孙段走进屋内,站在此次的任务负责人巨魅的面前,冷声道:“四对一,还受伤了?巨魅,临行之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听闻此言,其余三人的眼中皆流露出了惊恐之色,巨魅本人的脸色更是极差之至。他将头垂的更低,开口答道:“若此行不能马到功成,巨魅甘愿以命抵罪。”
看他还记得,仲孙段冷哼了一声,手上已然有了蓄势待发的样子,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巨魅的生死就在仲孙段的一念之间。
他们同样心知肚明,在仲孙段的眼里,不能为他成功执行任务的手下是不配存于世的垃圾。而在他进行处决的时候,更是不能为之求情,不然,下一个死的人就会是自己,但是——
“主人!这次行动的失败也是我们所始料不及的,要罚,也应罚我们四个,不应独罚巨魅前辈一人!望主人明察!”
就当巨行觉察到了从仲孙段身上流露出的巨大的杀气是奔着巨魅而去的时候,他立刻以身犯险,开口为巨魅求了情。
巨行此举令巨庆和巨牙大吃一惊,巨魅本人更是完全没有想到。他原本以为,巨行为人独断狂傲,所以他从不曾给过对方一分好脸色。
可是眼下,这样的巨行竟然会为他求情。
仲孙段也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如此有胆量,敢替他想杀的人求情。他先是看了看巨魅,而后便将目光放在了巨行的身上。
这副面孔他有几分印象,当日巨越为他汇报新任巨行之时曾跟他说过,这个人可谓是历代巨行之中实力最强者,只是性傲难驯。
勾了勾嘴角,仲孙段冷冷的呢喃道:“性傲难驯吗?看来巨越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匹烈马不是已经被驯服了吗?”
说着,他施展手上蓄势多时的掌力重重的打在了巨行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