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你当真是在骗我,当真是在骗我!”韩准撒开李知将他人推了老远,又甩开抓着自己手臂的暗卫,又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李知和他,终于是笑了。
“不亏是当过皇家的一脉,李知,你有暗卫又武功高强,又为何做出一副委身于我的模样!难道骗我韩准,就那么好玩吗?!啊?你告诉我!”韩准气极,又吐了血,只用袖子擦去了,想看李知解释。
“我的所作所为,还有你所说的,我骗你,都从来没有半分是伤害你的,你何必……”
韩准将手串摘下,“你下了毒,自然是为了害人。”
“韩准!你听我解释,给我一次机会!”李知推开暗卫,示意他赶紧走。
“李知。”韩准笑着摇摇头,“我如今病入膏肓,你不必再费心于我身上了。”韩准使劲将手串扔向了黑夜里不可见的冰湖中,清脆的响声落进李知耳朵里,只有刺耳。
“我当年……实在是,韩准,我从来没想到你是认真的要对我好,况且明明……”李知的话被打断。
“李知,只要我韩准活着一日,李氏夺权的那天就永远不会发生。”韩准黑斗蓬被风吹开,嘴角的血十分显眼,勾唇一笑的样子,依旧是初次所见般的狂傲不羁,“韩准,你说好的让我等……”李知边说边要去拦韩准。
“起开!都不做数了”韩准与他擦肩而过,便是决绝毫无波澜地告别。
李知没有回宴席,韩准知道他那里一直空着,心里也难过,可回不得头了,他活不了多少时间了,他今日一出王府来皇宫的路上就去了医馆,最多两年,李知的事情他不全了解,如今那印章在他手上,那条密道,李知便进不去。
李知有玉珏人尽皆知,但轩镇不一定知道那玉珏的模样,如今韩准和他越少交往,他才更安全,在轩镇那里,韩准也只会呈上玉珏和印章,至于李知的那枚,韩准会找机会亲自除掉那东西。
夜深,宫宴结束,韩准被召至清玉殿,他按照计划奉上那两枚东西,轩镇面色平静,想来李知的玉珏,他暂时还没想起来,韩便松了口气。
“你近日身体不好,朕的人刚刚已经告诉韩老将军,你在宫中住几日,这里的太医也算老成可靠,总是能医好的。”轩镇放下手里的东西继而看向正坐着若有所思的韩准。
韩准回神起身就要拒绝,轩镇抬手示意他坐下。
“臣无事,风寒而已。”韩准推脱着坐下道,周围还有侍者,他不愿发作,更不想彻底伤了与轩镇的少年情分。
“韩将军,小小风寒便已经如此严重,还是留下吧。”轩镇看出了他这一软肋,自然变本加厉地定要他留下,
“不用了,府上的医生就已经很好。”韩准淡淡道。
“这也的确是你也该有人照顾了,不如让朕去将军府亲自照顾你。”轩镇笑着抬手随意地抻了抻衣袖道,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宫人的神色皆异,眼神交流,韩准怕他们看出来轩镇有悖君臣之礼,也怕宫中流言张狂,只得暂时先应下。
韩准低低叹气,端正一笑,拱手行礼,“谢陛下。”
李知轻功一跃,不知低下冰湖深浅,险些跌倒,手都慌乱地擦过冰层,掉了一层皮肉,本来就受伤的手更是惨烈,暗卫去拉,被李知推开,“你为什么要来!”他吼道,继续用手去摸索,试图找到那串珠子,能证明他并非真心要害韩准的珠子,“快出来……快出来。”夜里他本能看得清,却心乱如麻,没了分寸。
“少主!少主!”暗卫去拉,也拉不回跪着在冰上的李知。
直到摸到了沾了血的帕子,李知痴痴地才停下来。
珠子有毒不假,却只是一点点,且并非真的能让韩准死,不过是让他虚弱昏困个几个月,到时李知自然有解药给他,可却不知他会病的那么严重,李知真的没想到……
韩准的宫殿就在清玉殿的偏殿,这里白日里热闹,伺候的人多,夜里却显得有些冷清了,还好宫殿里点着的是安神香,韩准一躺下就睡着了,他总困倦的很,昨夜看公文到深夜,又应付宫宴,自然是累得狠了些。
夜里有人进来,韩准自然是困,却强撑着精神让自己清醒着,“轩镇,别太过分了。”韩准冷冷道,帷幔却被轻轻掀开,他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你……”
“朕怎么了?”轩镇明知故问。
韩准无奈,用尽力气别过头去,“轩镇,你究竟图什么?”
“我要你,想以前一样,对待朕,而不是那样对待所谓的前朝遗祸!”轩镇坐在榻上,屋外下了雪,映照得月光也十分明亮,韩准不知道,有一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在冰上跪着,慌乱地找着东西。
“我和李知再不可能了,你也不必再多番阻挠,费尽心机,做你的皇帝便是了。”韩准冷冷道。
“你既然不想愿。”只听榻边香炉被打出去老远掀翻在地,滚了两圈,发出声响,“朕也不愿强迫你。”轩镇直接拖鞋迈上床榻,拿了被子给自己盖上,背对着韩准竟是不知何时散开了冠发,铺在韩准动弹不得的手上。
“下去,若是来人,让你我如何收场。”韩准皱眉,也不知这香料怎么如此厉害,他怎么也抽不回自己的手,人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困得厉害起来……
“轩镇……你……”
……
☆、郡洛之谊4
“韩准,朕今日突然想起一件事。”
韩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便听见“玉珏”什么的,可太困,便睡过去了,说来奇怪,这屋子里的香料仿佛加了什么东西,韩准总觉得安心又舒适。
第二日起来韩准只穿了件单衣,便觉不好,摸索了一通发现身体没有异样,他才放下心来在榻上坐着提鞋子。
“睡得还好。”轩镇问得十分自然,还在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韩准起身抻了个懒腰,就伸手拿他旁边衣架上的衣服也穿了起来。
“我在殿外等你,一起上朝。”轩镇特意没有用“朕”,笑得温柔且仁善。
“哦。”韩准看了他一眼算是答应,轩镇一走,他就照着镜子整理衣服,猛的发现自己脖子有一抹红印。
轩镇是属狗的嘛!韩小将军大刀阔斧地拿起桌上的肤粉遮盖住了,然后又随手扔在镜子前走了人。
韩准突然又想起昨天轩镇的话,便压下怒火,先一同去上朝了。
轩镇路上时不时地看韩准,“你不喜欢?”
?韩准想骂,上朝带着一脖子吻痕合适?!
“毕竟是要见人。”韩准随手摸了摸脖子,没有发作脾气,忍耐着试图提醒轩镇的无礼。
“脂粉很香。”轩镇替韩准揽过没系好腰带要替他整理一番。
“陛下切记慎言。”韩准不动声色地拿过来,自己整理好,就大步走了。
两人一同从殿前而来,韩准故意顺着不太起眼的大红柱子绕开,倒也是没几个人看见。
“韩将军,许久不见。”韩准听身后的声音十分耳熟,一年前方老将军病逝,那人便承袭了二品官位。
韩准蹙眉直呼其名“方杳然”,周围的人都被吸引地向这附近看过来。
“怎么,如今你也进益了?”韩准轻笑掸了掸袖子,凡是二品以上,官位皆大多世袭,韩准自然是轻视这一干人的。
“总比做别人的禁脔来的干净,您说是吧,韩将军?”方杳然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韩准十分得体的一笑,一拳就将方杳然打翻在地,不知是哪里的血溅了出来,一旁的文官吓得后退。
方杳然哪里能反应的过来,又挨了韩准几脚。
在场的人都等轩镇发话。
“来人,快把人拉起来,看看可否伤得严重?”轩镇已经摆明了偏心,但韩准到底打了人,他虽然不知道方杳然那个爱惹事的说了什么话,想必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两位爱卿,何至于此!”轩镇又道,韩准手破了,方杳然伤得才叫严重,鼻子里都是血。
后来只好将朝会散了,轩镇当着众臣的面派人将两人叫到后殿里谈话,不想惹事的臣子都赶紧走了。
还没进后殿,鼻青脸肿的方杳然就被几位侍者以治病为由带去了偏殿。
“叫我来干嘛?”韩准进了后殿,没有侍者在旁边便也不行礼,先伸手烤了烤炭火,手上的骨节红红的,韩准伸开来端详了一番,还好,许久不打人了,皮肉也嫩了,他自嘲着笑着看着炭火。
后殿屋子内皆设红帐接地而垂,香炉里点着香,与昨日的味道不同,即像檀香,又像龙涎香。韩准穿得一身广袖朝服,说不出了儒雅大方,颈间的微红色被貂裘似掩非掩,迤逦妖惑。
轩镇从坐着的窗榻上起身走下来,“他到底说了什么,何至打他成那副模样了?”他问,方家也算名家将门,在武将中也备受尊重,不过在京城郊外军营里的韩准与他吵架的事,轩镇倒是也知道些,只是当时他也没太在意。
见韩准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烤着手。轩镇便知道方杳然必定是说话难听了许多。
“那便是除去他也没什么不可。”轩镇也伸手烤火,侧目看了看韩准。
“没什么,我一向看他不惯罢了。”韩准没再说什么,却也不想真的伤了他性命,刚才方杳然的话着实气人,可韩准也知道自己有一半是恼了轩镇,怨气都撒在了方杳然身上而已。
“你可有他的什么罪证,他人在宫中,我也好现在下旨就处置了他。”轩镇说的云淡风轻,又转身坐回在了窗榻上,拿笔蘸墨,“说吧,朕写。”
轩镇看来是非要韩准出了这口气才算完,只是韩准笑着摇摇头,“轩镇,你我认识多年,你自然知道我不是全部气他的。”韩准的话说的够明白,也够大胆。
“哦……那意思也气朕喽?”轩镇随手扔了笔,墨溅在泛黄的华桃纸上,那是一种用桃木制成了纸,工艺繁复,却十分适合写字,尤其是像轩镇那样好看的字迹。
“自然。”韩准蹙眉承认。又疏离地行礼“我自回来,你诸多控制监视,又惹流言蜚语,我实在是累。”韩准直视轩镇,
“自你回来,百官弹劾你当年私自离京,毫不顾忌朕的威信,朕信你保你,接你入宫,也成了错吗?”轩镇立起身来反问韩准,案上香炉里的烟都被惊起。
“你当真以为我怕死吗?还是你认为……”
“韩准,你给朕听着,死很容易,但活着很难,你对朕来言,有很重要的意义!”轩镇打断韩准的话。
“什么意义?是你昭告天下,是我带兵回来亲手替你除去了谋逆的十六皇子,而不是你自己设计的诡计!若是我没猜错,轩逸如今早就死在你手里了!”韩准冷冷地看着轩镇。
“他一早有此心,朕早早了结,不过也是厌烦了他的威胁。”轩镇脱力地又坐下,手倚着案上,扭头撇开目光,不敢看韩准的眼睛。
他自小仁善,至于轩逸的事,韩准都没想到,轩镇如此心狠。
韩准知道他嘴上说着是为了让韩准回来,顺便杀了轩逸倒也算方便。
“轩镇,别为了不值得的东西,连你最好东西都丢了。”韩准看着逃避他目光的轩镇。
“你陪陪朕吧,咱们别吵了。”轩镇小心翼翼地看了韩准一眼,心里想让他坐下,只当是陪陪他。
“轩镇,但我会好好辅佐你,但你别过了头。”韩准捏了捏眉头不自觉地笑了,他笑的很可怜,他都要哭了,他将自己的心关住,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也对轩镇再不能心软。
确实,韩准……原来对轩镇,也是很好,可这与对李知,终究不一样……
韩准也不知道为什么。
“陛下,用早膳的时间到了。”外面的侍从进来,只以为屋内臣子和皇帝在说话,没有异样。
轩镇虽蹙着眉头,起身看了那人端来膳食,也饿了。
“先吃罢。”
韩准没出声,那侍从都看呆了,居然不说话也不谢恩,留臣子入宫还一同用膳可是莫大的恩典,侍从忙放下东西就走了,这跋扈的将军可是惹不起。
两人用膳也是默默地,不说话,后来是侍从来给轩镇耳边悄悄传了句话,轩镇抿唇没说什么,却抬头看了看韩准。
“怎么了?”韩准问。
“李知昨夜在冰湖上出事了。”轩镇忙拉住起身你韩准,“我昨夜叫了太医去了华元殿!”他脱口而出。
韩准抚上轩镇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目眦欲裂,“你一早就知道,怎么不早说?!”韩准推开他的手。
侍从还未出去,却也是愣住了。
原来昨天李知没出宫,就躺在自己的华元殿里,高烧不退,人抬回来时都冻僵了,还拽着沾了血的帕子说胡话。
“宫里的太医已经是最好了,朕尽力了。”轩镇拉住韩准,不想让他去。
“你说尽力了,这是什么话!”韩准不管不顾地推开拦住自己的皇帝,飞快地跑出了后殿。
李知……李知……韩准在心里一遍一遍呼唤李知的名字,来得及来得及他安慰自己,他不会出事的。
“今日的事,不准告诉别人,否则朕定容不下你。”轩镇冷冷道,那侍从扶着轩镇缓缓起了身,“奴才自下服侍陛下,不会乱说的。”
“你叫什么名字?”轩镇拿帕子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问。
“阿奴,奴才名叫阿奴。”
“阿奴,去屋外端盏茶来。”轩镇咳了两下,帕子上又沾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