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古代架空]——BY:易蝣

作者:易蝣  录入:01-21

  云舒歌走近大殿,吱呀一声推开了殿门,大踏着步子迈了进去。
  慕之云以为又是侍郎总管来催促自己早点休息的,头也懒得抬起来。
  那个小黄门则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衣人一步步地向自己走近,哆嗦道:“陛……陛下,有……刺客!有……刺客!”
  慕之云这才猛地抬起头来,苍鹰一般的眼睛正好撞上了云舒歌投射来的的凌厉的寒光,只觉得周身的毛孔都扩张了起来,大呼到:“来人!快来人!”
  云舒歌虽是第一次见到慕之云,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下忽又恍然大悟:慕曳白虽是一副天人之姿,但毕竟也是慕之云的亲生儿子,父子俩眉宇间还是有几分相似,只是慕之云比慕曳白更多了几分狠厉和威严。不像父王和自己,就没有他们那般父子之相。虽然父王再三肯定自己就是他的亲生骨肉,而且坚决认为自己的鼻梁和他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他还是有一种自己是被从大街上捡回来的感觉……
  想到这里,云舒歌意识到自己有点跑题了,赶紧把思绪拉了回来,缓声说道:“殿外已经没有人了,如果陛下想要叫人,还需走出庭外再喊。”
  那小黄门本想也跟着呼喊侍卫,听云舒歌这么一说,再看门外确实没有一个人进来,吓得把溜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慕之云见门外二十几个御林军竟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尽数斩杀,不由得心下又是一寒,却依旧不失帝王之威,将手中的折子摔在一边,厉声道:“哪里来的大胆贼人,竟敢闯入寡人的未央宫!”
  云舒歌进来时脸上还蒙着面罩,此时只觉得累赘,一把扯下扔在了地上,笑着说道:“陛下认不出我也是难怪,当初中扈国使团想要觐见陛下,却因陛下身体不适未能如愿,我与陛下也终究未能成就一面之缘,如今不得已擅自登门造访,还请陛下莫要见怪。”
  慕之云先是一惊,虽已猜出了七八分,但还是觉得荒谬离奇,不敢相信,问道:“你是……中扈国人?”
  云舒歌道:“陛下英明,晚辈正是从中扈国来的使臣云祝。”
  仿佛一个惊雷在脑袋里炸开一般,慕之云只觉得寒毛倒竖,猛地向后缩去,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半晌才晃过神来,道:“那……你到底是人是鬼?”
  云舒歌呵呵笑了起来,道:“陛下也太看得起云舒歌了,我若是鬼,哪里还能近的了陛下的金身?我当然是人了!”
  云舒歌一边说着一边将子吟从剑鞘中缓缓抽出,突然,伴随着一声龙吟,只见两道如电的银光在空气中飞速划过,慕之云桌案前的几根烛火已被全部拦腰削去了一半,纷纷落在了地上,而那些烛头上的火苗竟然一个也没有熄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把剑是我三岁生辰的时候,父王送给我的礼物,因出鞘时有龙吟之声,故取名子吟。此剑极富灵性,乃是不可多得的上古神剑。今日若是能让它饮一口帝王之血,也不枉它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
  慕之云刚才就已被不知是人是鬼的云舒歌吓了个半死,又亲眼目睹了云舒歌出神入化的剑术,更是愕然,再听云舒歌这么一说,早已不复半点帝王的威严,大惊失色道:“你不能杀寡人!”
  云舒歌故作嗔怒道:“为何?”
  慕之云振振有词:“你父王最讨厌战争,你若为了逞一时意气杀了寡人,必然会挑起两国的战火,那岂不是大大违背了你父王的意愿!”
  慕之云为了自保,竟然厚颜无耻地把云舒歌的父王云鸿都搬了出来。
  这位南瞻国王的老谋深算着实令云舒歌也自愧弗如。
  “陛下说的倒也极是,不过,据舒歌所知,最想挑起两国战火的不正是陛下您吗?”
  慕之云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舒歌殿下定是误会寡人了,寡人一向坚持主张与中扈国交好,将贵国使团留在官舍也是为了保护你们。你之前不幸中毒,寡人也甚是伤心,想着这定是某些不逞之徒故意借此挑拨我们两国之间的兄弟情谊,寡人相信以舒歌殿下的精明颖悟,是定不会受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摆布的!”
  云舒歌本就没想过要杀慕之云,听他这么一说,于是顺水推舟,道:“若真如陛下所说,那倒是舒歌莽撞了。可是毕竟空口无凭,我又凭什么相信陛下与中扈国交好的诚心呢?”
  “那你想怎么样?”慕之云道。
  云舒歌却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上前拿起桌案上的一本折子,翻看道:“贵国果真神速,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大半个东胜神洲攻占了下来,了不得!了不得!”
  接着,又拿起一本,看了一眼,道:“哟,这一本竟然是说我们中扈国的。我竟不知父王竟然已经将大军陈列在贵国的南境了!”
  继而又哀叹一声道:“唉!可怜我的父王差一点就要像那位东胜国国王一样,白发人送黑发人,凄凄苦苦地度过晚年了!”
  说这话的时候,云舒歌还故意看向了慕之云,见这位南瞻国国王一脸的五味杂陈,心下甚是窃喜。
  云舒歌将折子放回了原处,转向还站在一旁哆哆嗦嗦的小黄门,道:“还需麻烦这位小郎官出去一趟,将黎都内的所有王公大臣都请去贵国的太庙等候,还有千万别遗漏了贵国的大殿下和二殿下。顺便让外面的那些家伙安静些,他们实在是太吵了!”
  原来,就在云舒歌和慕之云说话的时候,皇宫内的侍郎总管正巧过来请他们的这位国王陛下早些休息。
  那侍郎总管刚跨进庭院的时候,见庭院里一个御林军护卫也没有,还在疑惑国王是不是已经回后宫休息了,但又想不通怎么一个护卫也没留下?于是便想进殿内查看,可还没走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磕绊,摔了个狗啃泥,差点没把一身老骨头摔散了。恼怒间正要回头去看,却被眼前十几具横七竖八的挺尸吓得差点昏厥,又听见殿内隐约传来说话之声,于是蹑手蹑脚地踱过去偷看,然后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手里挥着一把长剑,正站在国王面前说着什么。
  于是那侍郎总管又蹑手蹑脚地出了庭院,然后便招来了几百个御林军,把庭院内外塞得满满当当。可是这些人又不敢冒然闯进,只能在外面叫嚣着让黑衣人乖乖出来受死。
  只不过这一切都被云舒歌直接无视了。而慕之云心下也清楚,现在外面就算有再多的御林军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也没去理会。
  小黄门哆嗦地更加厉害,缓缓转动着脑袋看向慕之云。
  慕之云点了点头,说道:“就照舒歌殿下的话去做!不过,我儿慕衡前几日已去往洗云裳,并不在黎都,恐怕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
  云舒歌先是一顿,继而有些自嘲道:“我竟把这事给忘了,如今东胜神洲战局初定,曳白兄必然要坐镇洗云裳指点江山,日理万机,哪像我这个闲人整日里无所事事!既是如此……那就不带他玩了!”
  小黄门磕磕巴巴地道了一声诺,惶恐间还不失礼仪地朝着慕之云和云舒歌各做了一个揖,方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说来见效也是极快,那小黄门出去后不久,殿外果然安静了下来。
  

  ☆、誓盟

  慕之云见云舒歌并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悬着的心方才落回了实处,重新拾起帝王之威,正襟危坐道:“不知舒歌王子此意何为?”
  云舒歌道:“贵国的大殿下以迅雷之速攻占了几乎整个东胜神州,又强行扣押各国使团,虎狼之心昭然若揭,我中扈国虽决然不会重蹈东胜国的覆辙,但也不愿百姓因此陷入兵戈战火,所以云舒歌斗胆,请求陛下率领南瞻国文武百官在贵国太庙前立下盟誓,终生不得再对中扈国以及其他部族发动战争,否则必受雷霆之诛,覆国之伐!”
  慕之云心下大惊,故作镇定道:“舒歌殿下实在是误会寡人了,寡人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又何必多次一举?”
  云舒歌铿然有声:“陛下之心既是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又为何不愿多次一举?”
  慕之云当然不愿意立下誓盟,他这一生都在追求天下一统。
  可是他也清楚云舒歌此次冒险前来,就是为了折断他的前路,如果自己坚决不允,难保眼前这个少年不会恼羞成怒杀了自己,如果连命都没了,还要这天下有何意义?
  面对云舒歌的步步紧逼,慕之云只得同意道:“既然舒歌公子执意如此,寡人又何乐而不为呢?”
  云舒歌来的时候还担心慕之云会顽固抵抗,拒绝盟誓的要求,为此他还提前筹计出了好些个逼迫慕曳白就范的办法,比如让慕之云饿上个三天三夜;或者直接砍掉他一根手指;再不然就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顺便给他的脖子开道红印子……
  结果让云舒歌没有想到的是,慕之云竟是这般识时务,自己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酷刑一个都还没派上用场,他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云舒歌刚刚还在刻意地将自己扮演成横眉怒目、暴戾凶狠、孤冷决绝的薄情刺客,此时却又忍不住喜笑颜开道:“陛下如此深明大义,不仅是南瞻国人的福气,更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然后又对着殿外大声说道:“贵国的国王陛下现在要和本殿下一同去往太庙, 赶紧准备一辆马车在门外恭候。”
  南瞻国国王的命现在掌握在云舒歌的手上,外面的那些御林军如何敢不听从,只能乖乖地照着云舒歌的吩咐把慕之云的御用车驾赶了过来。
  此时已是深夜,纵然有灯火照明,十米之外还是很难分清楚人的面貌衣装。云舒歌对自己的谋智武功向来自负,却也深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挟持慕之云毕竟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举动,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徒步还是骑马都未免太过招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云舒歌觉得还是和慕之云同坐在一辆马车里最为安全可靠。
  云舒歌见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外,道:“陛下,既然车已经来了,那请您现在就移驾太庙吧。”
  慕之云很不情愿地从椅榻上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向殿外走去。
  云舒歌的龙吟剑虽然已经入鞘,然而却与慕之云只隔一步之遥,慕之云已经见识过云舒歌的剑术,并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虽不失帝王之仪,却也只是老老实实地向前走着。
  然而,就当云舒歌踏出殿门的一刹那,一支金头羽箭风驰电掣一般从西南角的上空向着云舒歌直射了过来。
  慕之云只觉得耳边嗖的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支羽箭已经被云舒歌徒手接住,而几乎就在同时,云舒歌迅速移步到慕之云的身后,将那支羽箭的箭头直直地对准了慕之云的咽喉。
  慕之云看见云舒歌手中的那支羽箭,这才反应过来,大惊道:“舒歌殿下息怒,这并不是寡人的意思,寡人也不知这些蠢材竟会自作主张偷袭舒歌殿下。寡人这就让他们全部退下去。”
  继而大怒道:“你们这些蠢货,是想害死寡人吗?还不赶紧都给寡人滚出去!”
  那几个御林军正副统领也被刚刚的一幕惊呆了,他们如何也不能想象这位中扈国大殿下的武功竟然已经到了可以徒手接住飞来流矢的地步,而且那一箭还是出自他们南瞻国最出色的神弓箭手。
  而更多的御林军士兵则和慕之云一样,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甚至都不知道云舒歌手中的那支羽箭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对准他们陛下的咽喉。
  国王震怒,势如山崩,这些御林军哪里还敢继续停留,无不如丧家之犬一般仓惶退了出去。
  云舒歌早就料到这些御林军定然会设下埋伏,所以当那一箭向他射来的时候,他倒也不惊,也不气恼,只觉得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实在无可厚非。
  云舒歌见那些御林军全都退了出去,又见慕之云如此配合,于是折断羽箭,扔在地上,然后和慕之云一同上了马车。
  毕竟是挟持别人家的国王,云舒歌可不愿看见自己坐着的马车被一群御林军包裹着,所以一路上跟随着的只有一个赶马车的车夫和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黄门,这应该是慕之云最寒酸的一次出行了。
  无比单薄的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南瞻国的太庙,太庙里的太祝和众多的王公大臣都已站在庙门前恭候多时,其中就有南瞻国的二殿下慕无涯。
  因为被罚了禁闭,在被告知来太庙前,慕无涯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与坐牢并无二致。
  然而就在一个时辰前,当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跑来告诉他他的父王被云舒歌挟持在勤政殿的时候,慕无涯在愤怒和忧虑之余,竟然还藏有一丝丝的庆幸。
  云舒歌的死对他的王兄慕曳白的打击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所以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后悔自己当初的武断和鲁莽。
  再后来,当他得知云舒歌挟持他的父王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终生不侵占中扈国的盟誓,之前的愤怒和忧虑又都变成了羞愧和胆怯。
  此时,当云舒歌无意间朝他投来灼灼犀利的目光时,庙门外朦胧昏黄的灯光在慕无涯的眼里竟也变得格外刺眼,慕无涯恨不得将自己隐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不要被任何人发现才好。
  庆幸的是,无论是他的父王还是云舒歌都没有在他的面前停下脚步,而是在太祝的引导下径直地朝着庙门内走去。
  太庙大殿,是举行祭祖大典的地方,大殿之上陈列着的是天、地和历代先王的牌位,是一个国家或部落最庄严、最肃穆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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