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肚子里涌上来的更多是恼怒,一种对方在故意羞辱自己的恼怒。
裴浅一气之下推开了元季年,仓惶地从他怀里逃了:“别碰我。”
元季年被他突然一推,身子没稳住,两肘撑在了地上才没被推到在地,他远远看着裴浅衣服凌乱,快步从众人的眼光中出了帐。
元季年就不懂了。
从头到尾都是裴浅抱着他,他什么也没做,又这么没头没尾地被裴浅推开。
万一让其他人以为是自己要抱裴浅可怎么办!
元季年还想叫住他,但人已经离开了。
不是,至少回来该把话说清楚再走啊,这样容易引起误会。
下面一道道同情的眼光望了过来。
元季年摸着玉佩,又要了壶酒。
刚好裴浅都走了,他也不用再看着那张臭脸了。
和这么多人喝酒不快乐嘛。
酒来了,小卒恭敬端到了他面前。
元季年总觉得这端酒水的小卒看他的眼神也怪怪地,好像在看一个大婚之夜被新娘抛弃的郎君。
但酒都来了,元季年也不再去想旁的事。
身上还残留着裴浅的温度,元季年拢了拢被裴浅拉开的衣襟,把裴浅的人影和方才的事从脑袋里晃走,才抬手自顾自地品尝起来。
下面一众将领目光中的同情愈发浓重了,脸上都带着一丝怜爱。
怜爱?
元季年抖了一身鸡皮疙瘩,顶着一道道能穿透他的目光喝完了酒。
在他口中的酒,是甘冽滋润的美酒。
但在其他人眼中,他喝的酒,是充斥了心酸苦闷的消愁酒。
元季年心里也扛不住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逃了。
临走前还不忘记再收买一波人心:“大家好好喝,尽情喝,想喝多晚喝多晚,裴公子那边,我会去说的。”
第28章 抢人
在他走后,其他将领替他唉声叹气:“美人难得啊。”
“太子殿下这样憋屈怕人,可不行啊。”
元季年跑了出去,却也不急着回营帐,而是打算在外面晃悠几圈,等到裴浅平静下来后再进去。
但准确来说,是让自己冷静冷静。
路上两边都是火苗攒动的声音,还掺杂着一阵几个兵将围在一起的窃窃私语声。
元季年放慢脚步,也隐约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你看见了吗?方才小美人从营里出来时满面潮.红,走路都跌跌撞撞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元季年驻足,也想仔细再听一二。
“你没听说吗?”其中一人用着过分惊讶的声音说着,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似的,“方才我听营里出来一个的兄弟说,小美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住了太子殿下,还对着太子殿下撒娇,这会啊,一定是害羞了。”
周遭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可是我不明白,小美人为什么要对太子殿下撒娇啊?”
“这个我知道!”一个高亢的声音说,“今日我去叫太子殿下时,看见太子殿下正和裴公子闹矛盾。你们有没有发现,刚进营帐那会,他二人都离得远远地,好像旁边坐着仇人,谁也不理谁。”
“发现了,这又能说明什么?”
“我猜太子殿下一定是生气了,不愿理会小美人。”
元季年听到此处,遥隔着几里的距离,点了点头。
不过这还用猜的吗?不是很明显么?
元季年听着他继续说了下去,眼皮却忍不住跳了跳。
“小美人不舍得看太子殿下生气,又低不下头道歉,只好投怀送抱,安抚太子殿下的情绪。但看着太子殿下迟迟没有任何反应,小美人也觉得失了面子,就一把推开了殿下。”
“小美人会做出这种事来吗?”
这个问题,也问出了元季年想问的话。
有一人开始怀疑道:“我看小美人不像是自愿的。”
空气安静了三秒钟,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说,“你是说……太子殿下给小美人用药了?”
“……”元季年脸上的神情僵住。
怎么这都能怪到他头上来?
在别人眼里,他谦和有礼的君子风度难道不够明显吗?怎么还会被人这么误会。
“不会吧。”一个人悄声道,“我看小美人就是偷偷喜欢太子殿下。”
元季年一挑眉头,不得不佩服他惊人的想象力。
不过这个想法可比之前那个怀疑是他做的好多了。
“你怎么知道是喜欢?”
“小美人之前让阿四密切关注着太子殿下的动向,生怕他与别人接触,而且近来对柳公子的态度更是冷淡了不少,不是怕太子殿下沾花惹草是什么?”
他停了片刻,其他人也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在认真想着。
见没有人发出质疑,他又开始说了起来:“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殿下上次受到了细作刺杀后,小美人日日都要跟在殿下身边,不是时时刻刻保护殿下,还能是什么?”
“?”元季年居然也觉得有理。
不过想起之前与他脖子亲密了无数次的剑,元季年很难轻易就信了他的鬼话。
作为当事人的他,他还是清楚地知道着,裴浅跟在他身边当然是为了监视他的动向。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道理。”另一个声音不疑有他,“要不是小美人喜欢太子殿下,怎么肯放弃这么一个陈胜追击的大好机会,却偏偏一直在调查细作的事。”
元季年:“……”
裴浅调查细作的事真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哪里是为了他,要说是有一点点关系,那也是为了追查他的身份。
刚要上去好好解释解释,元季年就听到了一个从他们口中刚提过的人名:“阿四呢?阿四去哪儿了,他常在小美人身边,把他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刚才他不是还在这儿吗?”
“去找找,指不定又背着我们偷吃什么呢。”
元季年听到一阵脚步移动的零碎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驱动着他,元季年也跟了上去。
元季年跟着他们到了河岸边,而那三五个人却站住了脚,身子杵在一棵树下,一路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他远站在岸边湿滑的高地上,离河边还有一大段距离,河水带着清凉的气息拂面而来,朦胧月色下,一阵清风抚过,让他想到了裴浅抚过他脸颊时的感觉。
即便是喝了点酒,元季年还是意识得到,他此刻格外地清醒,视野也格外地清楚。
旁边有座桥,桥上站着两个人。现已到了亥时,水边的昙花花瓣在月色下慢慢舒展开了,温和的月色映着干净纯洁的白,像衬托桥上拥抱的两个人一样,让周遭的一切都梦幻起来。
元季年一眼就看清了,其中一个青色人影是裴浅,他正虚晃地靠在别人身上。
还以为裴浅早就回去了,没想到在这里抱着别人。
而被他抱着的人,正认真注视着怀里的人。
元季年远远看着,不知是不是月光过于柔和给他的错觉,他注意到那人低头望裴浅时,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又是一个瞎了眼的。
但是为什么裴浅靠在别人身上时,就那么安心,一点都不知道反抗,也没有要逃离的意思,而靠在他身上时,哪怕没劲了,意识模糊了,也都要使劲推开他,仿佛是他故意把裴浅揽在怀里不让他走一般。
再看裴浅此刻在别人怀里难得柔软的模样,元季年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要是抱的是一个对他起了歹念的人,裴浅恐怕哭都来不及,还真是对别人信任的紧,而在面对他时,却不是这样。
管他呢。
元季年转过了身,脚下的步子迈开了一小步,但还不过一秒,他就像被人牵住了身子,他毅然换了方向。
元季年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到了桥上,又到了那两个人身边,又是怎么拉住裴浅的胳膊,把他从那人怀里拽出来。
“太子殿下。”那人退后一步,神色像做了错事般慌张,裴浅被拉走后,他的神色如同亲眼看着自己盘中的食物被人拿去,却无法抱怨一句的可怜动物一般。
元季年没注意他的神色,但他却留意到了那双手在松开裴浅的腰时,还多停留了会。
瞧见太子的神色忽然像蒙了层乌云,眼底也一片乌沉,阿四缩了缩手,低着眼不敢碰上太子殿下的眼神。
有什么好摸的,元季年在心里想。
“他喝醉了,我带他回去。”元季年的一只手扶在裴浅的胳膊上,声音毫无波澜,深邃的眉眼间却渗出了点寒意,眼尾的一点泪痣也让眼神冷冽了几分。
“太子殿下慢走。”阿四弓腰行了一礼,听着脚步声远去后,他才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阿四看得清清楚楚。
太子殿下原本还停留在裴公子胳膊上的手,已经自然而然地滑到了裴公子腰间。
“趁人之危,你无耻……”在元季年怀里,裴浅虚弱地半挑起眼皮,眼睫颤动,瞪了他一眼,眼眸映着元季年的下颌,在他身后,还蒙着无尽的月色。
元季年照着手下的腰肢警告似的掐了掐,不说话。
“阿四也太大胆了吧,和太子殿下抢人!”站在小树后面的几个人还没等元季年走远,就迫不及待地朝着桥上的阿四拥了上去。
“我哪里敢啊?太子殿下看我的眼神,好像要马上送我入黄泉一样。”阿四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刚从虎穴里经历了九死一生逃了出来。
其他人又问:“小美人抱着怎么样?”
阿四看着自己的手,回忆着手感:“很舒服。”
第29章 监视
一睁眼,裴浅就看到对面睡了一个人,面朝着他,呼吸均匀地撒在他脸上,眼尾的一颗痣衬得面容愈发俊逸,黑色的里衣让整个人都添了份不凡的气质,裴浅眼神看下去时,他脖上的喉结还上下滑动了一下。
裴浅收了眼光,刚要坐起来,却发现腰间被一股力拦着。
他低头往下看着,自己的腰部正被一双手紧紧环着,而他的一双手之前还抱着那人的后背,姿势极其暧昧。
下腹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膈着他。
“你对我做了什么?”裴浅顺着抵着他的地方看去,立刻涨红了脸,手也直接移向了元季年的脖颈。
元季年是被疼醒的。
不是脖子疼,而是后背疼。
火辣辣的疼,像是刚被猫爪狠狠划过。
他拨下了裴浅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推开了裴浅,自己坐了起来,红着耳尖,背对着他:“昨晚你非要抱着我,我怎么都挣脱不开,便由着你抱了。”
裴浅刚要反驳,抬眼看到元季年脱着仅剩的里衣,露出精壮的脊背后,脸上的愕然变为了羞愧。
那张背上,好不显眼的多了几道血红的抓痕。
是谁干的好事,不言而明。
元季年抬手朝着脊背发痛的地方摸了上去,伸到眼前一看,手指上都沾了血。
还没等到他转头向裴浅问罪,裴浅先在他开口之前威胁他:“昨晚的事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杀了你。”
“不能告诉什么?”元季年正要重新穿好衣服,听到这句话回过了头,对上裴浅凶巴巴的目光,眼里闪动着迷茫和不知所措。
“不该问的就别多问,记住就是了。”裴浅理着身上凌乱的里衣,话音都带着些不愿提起的羞怒。
元季年看着他低着眼睫,一副羞愧的神色,自顾自地猜着:“是告诉别人你抱了我一整晚,还是告诉别人你在我怀里一边抓着我的衣服,还要我离你远一点?”
还是昨晚躺在别人怀里,舒服得都要睡着了?
“我让你闭嘴。”裴浅像被触了逆鳞,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伸着手就要掐他的脖子。
元季年攥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推了一把。
还没有用多大力气,裴浅刚坐起来的身子又倒回了床上。
“最好别碰我。”裴浅看着他的靠近,眼眸缩动着锋利的光芒,身子却不禁向后挪着,直到背部磕到了床栏,他才不动了,只是用着眼光和语气继续恐吓着已经压到他面前的人,“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你还不肯相信我吗?”元季年掐着他的下颌,垂眸迎着裴浅因为气愤却变得更加潋滟的眸光,故意挨近了几分,掐着他下颌的手也慢慢揉上他的唇角,“我要是就想碰你呢?”
想着裴浅让人监视他的事,元季年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你到底想要什么?”裴浅拉住了元季年的手,眼眸死死定在他身上。
察觉到外面守着的人离开后,元季年才拧住他的脖颈:“下次要是还有人监视我,我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裴浅下意识望向外面,帐外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殿下难道心虚了?”裴浅抓着元季年的衣袖,不服气般地前倾着身子,“你若不是心里有鬼,又怎么会怕别人监视?”
元季年松了掐在他颈上的手,低头将裴浅的手指一根根掰离自己的手腕,对裴浅的话置之不理:“你答不答应?”
“让开。”裴浅也不回他的话,而是推搡着他,要坐起来。
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了元季年炽热的胸膛,他抓住了那双手,在裴浅戒备的目光下,他从裴浅身上起来了。
“我衣服去哪里了?”裴浅望着四周,找寻着自己的外衣,昨晚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努力回忆越只得到了一些零星的碎片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