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这零星的记忆里,他还是获取到了一些信息。
比如昨晚他在和周太子回来的路上时,边走边脱着外衣,最后脑子不知道抽什么风,衣服就被他扔到了火里。
而周太子脱了他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没过一会,也被他自己脱了扔到了一团火堆里。
裴浅偷偷看了一眼他光.裸着的后背,果然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周太子的外衣。
而周太子正靠在一边,眯着眼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一个解释。
“对啊,我的衣服好像也不见了。”元季年有意提醒着他。
“我怎么知道在哪?你那么看着我就能找到吗?”裴浅现在说话的底气全靠着一张脸面撑着。
“太子殿下,裴公子,卑职有事禀报。”帐外出现了一个人影。
裴浅还没张口,元季年就已经抢先回了:“进来。”
“你……”裴浅瞪了他一眼后,眼疾手快地扯过了被子遮住了身子。
进来的人眼睛也不敢乱看,只管低头看着地面:“柳公子受伤了。”
“怎么回事?柳公子怎么会受伤?”元季年眉头紧皱,接着问他。
“柳公子今日和一个小孩出去捡柴火,回来时,据说那小孩在路上看见了细作,被细作发现后就要灭口,柳公子为了保护他,便与那细作交了手,不料却被打成重伤,方才带着一身伤回到了营里。”
“先准备两套衣物,我这就去柳公子那边看看情况。”元季年下了床榻,与裴浅对视了一眼,后者却很快移开了目光。
来人也不敢多问,答了一声:“是。”
转身便出了帐。
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裴浅扔了自己拉过来的被子,似乎还有点嫌烦,小脚撒气似的踹了一脚被子。
元季年想着自己的事,没理会他。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亦是为了提前行动保护友军,元季年都得赶在裴浅之前调查,若是等到裴浅抓住了真正的细作,那就来不及了。
但实际上,元季年心底却莫名地有些放心,这件事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似乎一切关于这个细作的事,总有点蹊跷。
衣服也终于来了,元季年穿上了衣物,当即走了出去。
没一会裴浅就跟着小言走到了他前面,塞了一瓶药膏到他怀里。
元季年拿着还带着裴浅指尖余温的瓷瓶,拽住了他的衣袖,看着他额侧的汗珠:“你不亲自拿过去给柳公子吗?”
“给柳公子?”裴浅咬着唇,手指紧攥在一块,打心底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但心里的闷气让他又想再说几句,他从元季年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袖,冷漠道,“想送他膏药,那你自己去送,不要烦我,和我没关系。”
裴浅看着不成器的人,在心里暗暗腹诽,这人怎么就长了一个榆木脑袋,自己背后的伤难道就不算是伤了,一天倒是净想着柳公子的身子了。
万一到时伤口发炎了,是好找个理由来威胁自己吗?
元季年已经到了柳意温的帐前了,见到裴浅却随着小言越走越远,不由在他们身后喊着:“裴公子,小言,等我一会,送完膏药后,我也跟你们过去。”
裴浅和小言站住了脚,元季年只听到了裴浅背对着他,头也不愿回地回应着他:“柳公子身子受伤了,殿下不陪他,跟着我们做什么?”
元季年觉得裴浅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伤者重要,至于细作的事,他可以问柳意温。
他弯腰钻入了营帐,把药膏放到柳意温身边,正要看柳意温的伤口,再仔细问一下细作的模样,但屁股刚坐下,躺在床上的柳意温就推着他:“殿下别管我了,快和裴公子一起去吧,裴公子生气了。”
元季年不明就里:“生气?他生什么气了?”
柳意温:“……”
作者有话要说: 裴浅:气出病来无人替!我选的!我活该!
第30章 草屋
出了军营后,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军营外是一大片绿地,全是杂草,地形崎岖,路上走着也完全不知道会通到哪里去。
来军营的这段日子,元季年也没怎么出来看过,对这里的路是一点也不清楚,就随着小言走了。
小言走在最前面,元季年和裴浅在后面跟着他,两人之间总刻意留了一段距离。
“你看清了那细作的面目了?”裴浅向前望着漫无边际的路,一路走走停停,也过了有小半时辰了,再回望来时的路,营帐已经淹没在一片绿林里了。
小言慢吞吞地回道:“认清了,是那日晚上在帐外时,哥哥问的那个人。今早我去和柳公子捡木柴,我们一直走到了前面一片林地中,捡够了木柴后,正要回去,一转身,我瞧见了一个人影,面目有些熟悉,我立马告诉了柳公子,可那会那个人已经进了一个草屋里。”
“草屋?”裴浅回忆着周边的路,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地方,“是前面的那个草屋吗?”
“好像是,我记得不太清,也只是记着一个大体位置。”小言迷糊地揉着脑袋,四周看了看,声音小得像是在夜间讲故事一样,“我听其他人说,里面还有猛兽,晚上还会大叫。”
“那柳公子如何受伤的?”元季年问了一句,目光也在四周探寻着。
裴浅看了眼他的背影,眼神停留了片刻,又移到了别处:“殿下若是不放心,大可以现在就回去陪着柳公子,反正殿下留在这里,又没有什么用处。”
小嘴还真是不饶人。
元季年加快了脚步,朝着裴浅刚才指的地方走去:“若我能抓到细作,回去后也能给柳公子一个交代。”
裴浅惬意又从容地摇着墨画折扇,毫不客气地当着小言的面嗤笑了一声。
脚下踩动的草发出的细微声音,耳边擦着鬓角拂过的风声,再听了小言的话,怎么都让人觉得下一秒在前方可能就会出现什么猛兽。
见到元季年越来越接近草屋,裴浅将折扇别在了腰间,也加快了步子,拇指按压着袖箭,惬意疏懒的态度收了起来,看着周围的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
小言跟在裴浅身后,继续回答着元季年方才问的问题:“柳公子听说了他就是裴公子要找的细作之后,便让我留在外面,自己独自跟着进了草屋,我只听到了屋内一阵打斗声,之后就见到柳公子满身是血地出来了,在那个人的一路追赶下,柳公子带着我逃了回去。”
元季年走近之后,那草屋也从半高的草丛里现出了轮廓。
只是这个草屋,顶都没有。
元季年走了几步,在屋外远远停了下来。
裴浅也赶了上来,正要越过他直接走进去,元季年拉住了他的衣袖:“等等。”
裴浅回头看着衣袖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眸光微微闪动,片刻后,他抬起了头,弯眸笑着:“还等什么,殿下要是怕了,就在外面待着。”
他抽动了衣袖,还是没能挣脱元季年的手。
“裴公子你说,打架打得屋顶都没了,这得闹出多大的动静啊。”元季年仰头望着面前的破烂草屋感叹。
“殿下又心疼了?”
“心疼什么?”元季年疑惑地问。
“没什么。”裴浅一副不经意的态度转过了头,也回望面前残破的小屋,手又动了动,试图从他手里抽出衣袖,可还是无果。
裴浅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说话时的声音便不自觉地抬高了些,像是生气了的模样:“殿下不是要帮柳公子找出细作吗?不让我进去,那还怎么找?”
小言被他突然抬高的声音吓到了,躲在元季年身后瑟缩着身子:“裴哥哥还是别进去了,里面危险,殿下也是为裴哥哥的安危着想。”
“为我着想?”鬼才信。
元季年看着他板起来的脸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数落着他:“你看看你,那么凶,都吓到小言了。”
裴浅的脸又黑了一层:“……闭嘴。”
裴浅转过身,脑中蹦出了一个想法,他挨近了元季年,眼眸又打探起了他:“怕不是殿下和那个细作是一伙,怕我找到他,暴露你的身份吧?”
元季年身后的小言低下了头,拳头慢慢攥紧,眼睫遮盖了眼中的情绪。
元季年松了手:“那你进去吧,出了事别怪我。”
裴浅刚走了几步,又折回头,拽着他的衣襟:“你和我一起进去,我不信你,万一你悄悄布了什么埋伏怎么办?”
元季年呆在原地,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是你自己想要进去,还是我逼你进去了?”
“殿下不是要为柳公子找出凶手吗?怎么能干站在这里看着我去找,自己去找才更有诚意,不是吗?”
元季年:???
还没想好怎么拒绝裴浅,元季年就像个被主人抓住的贼一样让裴浅给拉走了。
还没摸到草屋门槛,也就只走了几步,元季年感觉到脚下的土一软,还正想着是怎么回事时,身前的裴浅半个身子已经矮了下去,也就不过半秒,面前的人影就没了。
而他也在刚想要抽身离开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地也掉了下去。
下面是片坑坑洼洼极不平整的土地,元季年抬头看去,底下距离上面足足有三个他那么高。
裴浅找了个地方靠着,方才掉到地下时,他背部的骨头磕在了一块硬石块上时,疼得他咬着牙直冒冷汗。
“看来我们是掉坑里了。”元季年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着的土。
“还用你说。”裴浅冷哼,声音里还能听出一丝痛苦之意。
“那裴公子方才是急着掉坑里吗?”
“闭嘴。”裴浅扭过了头,脸上浮现出窘迫。
元季年拍完了身上的土后,也回到了裴浅身边坐着,他仰起头,等着上方的小言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他们有点惨,但还是有点想笑:-D
第31章 恐惧
“你是不是太子殿下?”小言从上面探出一个头来。
元季年眼皮一跳。
看小言的样子,好像是有人告诉了小言这事,故意怂恿他来向自己确认。
而且小言问话的语气也带了点不确定,这说明他也是道听途说,没有充足的证据。
只要他一口咬定,小言也拿他没办法。
元季年的语气带着惋惜和同情:“小言被他欺骗了。”
“你胡说!柳公子他救了我,又为什么会骗……”话说了一半,小言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补救似地捂住了嘴。
但无济于事,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元季年和裴浅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柳公子演的苦肉戏。”裴浅虽没有看向他,但话里明嘲暗讽的人却都是他,“这么老套又粗劣的招数,还真有傻子会信,心甘情愿地被人家玩得晕头转向。”
元季年拍了拍裴浅的背部:“裴公子被摔得不够疼啊,还能说这么多风凉话。”
裴浅背部的伤口一痛,像炸了毛的猫般,抽着气恐吓着他:“再多碰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别总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好歹裴公子也是一个拿着扇子的文雅人,动辄就提杀人,那是蛮人的做法。”
元季年耐心地开导着他,换来了裴浅一记恶狠狠的眼刀。
小言在上面迟迟插不上话,见他们终于停止了斗嘴,才找到了机会趁机继续问:“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他的声音听着没有之前那么软弱了。
元季年闭了眼,话音回荡在地下:“我不想听。”
裴浅也默契地没有搭话。
上面的小言沉默了会,不信邪地又问了一遍:“你们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们困在下面吗?”
元季年看了一眼不打算说话的裴浅:“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能逼你。”
小言半晌没接上他的话,过了好久终于发问:“殿下还记在殿下九岁时,圣上派我父亲教你习武吗?”
元季年果断回答:“不记得了。”
“……”小言缓了好久才接受了他的回答,“你自己笨,学艺不精,最后圣上怪我父亲,将他派去驻守一隅,赴任路上被奸人所害。”
元季年想起他口中说的父亲应该指的那个什么将军,听了小言的话,他总结道:“小言觉得你父亲的死与我有关系,所以你要把我们困在这里喂野兽,是吗?”
小言在脑中反复理了一遍,最后肯定道:“我父亲的死都是因为你。”
元季年和裴浅对了对眼神,看到了裴浅的目光后,元季年猜到了他要问什么。
他赶在裴浅前面问:“之前在晚膳里下毒也是你做的?”
他话音一落,裴浅立刻也跟着问:“你身上怎么会有毒药?是柳公子给的吧。”
小言被接二连三的问题砸得头晕,脑袋里也没理出个头绪,干脆一句话做了回答:“毒是我下的,都是我做的。”
“细作……”裴浅又要问,但只提了两个字后,声音便消失了。
元季年知道他在怀疑谁,消失的声音代表他已经彻底相信自己的猜想了。
“你在怀疑柳公子是细作?”
“不然呢?事到如今,殿下还要为柳公子说话吗?”裴浅唇角还在笑着,嘲讽中好像又带了点苦笑。
“你们两个在底下好好聊吧,我走了。”
元季年头上那一小块还能看得见天空的地方被一块木板挡住了,他们身处的地洞慢慢暗下了一大片,等木板完全遮盖住上方时,洞里进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