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知茂走远后,元季年抓住了裴浅的手,声音和脸色一样阴沉:“让我看看伤。”
“我自己能处理。”裴浅死活想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元季年把他的手指攥得更紧了:“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吧?这药是你故意打碎的吧?就为了让他心疼你?你知道这些药对那些人有多么重要吗,哪怕可能不会治病,但也是一次希望。”
“你在说什么?”裴浅蹙着长眉,被他攥的手指更加灼热的疼。他说着话,眼睛更不愿意再看元季年了。
元季年的目光仍然静静望着他。
他既然能这样问,当然是看到了裴浅的小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茶茶的裴裴
啊真的这几天节奏拖沓地厉害,每次想按着正轨来,结果写着写着就写到互动上去了
第64章 信任
方才他转回头时,眼睛正好捕捉到裴浅拿着药罐时的细微动作。
裴浅偷偷拨开了药罐手柄上覆盖的白布,搭在手柄上的食指直接贴在了还闪烁着火星的罐身上。
那白白的皮肉碰到火星后,慢慢变得通红,元季年隐约还听到了一声小小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滋啦声,光是看着他都觉得疼。
而裴浅受了疼后,手中端的药罐便顺理成章地就被他摔在了地上。
一切都是他故意做出来给李知茂看的罢了。
“你都看到了?”裴浅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通红的手指缩进了袖子里。
“不然呢。”元季年默默看着裴浅还在把那只受伤的手往自己衣袖里藏,“你还想做些什么?故意烫到手讨得李知茂的心疼,再故意不让那些人喝不到药,任着他们死去?这又是何必?”
他们身后的营帐帐帘动了动,元季年和裴浅同时望了过去。
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摇摇晃晃脚步踉跄地朝着远方的树下而去。
那人到了树下后,却是扶着树一阵呕吐,直呕得脸色发红,面上也没有一点生气,神情状态也是痛苦万分。
裴浅望着树下的那人,眼神再转回来时又锐利了几分:“殿下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些宋人?”
明明已经猜到了周太子的真正身份,可他还是更想逼着面前这人亲自说出口。
好像只要元季年一日不承认,他也就能骗过自己似的。
“不过都是人命,这个时候,也不能总是记着仇恨。”元季年被他望得又一阵发虚,而且裴浅的目光里,像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元季年不愿深想,也不想他再问下去。他扣着裴浅的肩膀道,“回去擦点药,你在这里也只会添乱而已,不如先养好自己。”
裴浅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不去。”
“快点回去。”元季年继续催促他,声音佯怒着又低了几度。
但裴浅显然没有被他吓着。
这就让人很难办。
万一裴浅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宋营的境况怕是又得糟糕几分。
“我想做什么,还得听你的话吗?”裴浅转过了身,回到了桌案边,自己拿起了药材,又重新拿过一个药罐,往里面加起了水。
元季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自顾自地熬着药,完全当他不存在。
让元季年更奇怪的是,他的动作还很熟练。
“谁教你的?”
裴浅手中的动作未停:“丁老。”
元季年挑了挑眉,疑惑着:“他这么信你?”
裴浅:“只有你和那些不识好歹的人不信我。”
元季年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几分抱怨和委屈在内。
元季年:“能让李将军和其他人相信你,那你还挺会装的。”
几大块药材在裴浅手里变成了碎末撒了下来:“……”
元季年心疼地抓住了他拿药材的手:“你别浪费药材。”
裴浅:“……”
也不是他不愿意相信裴浅,只是很难相信。
之前一直想着灭了大宋的人,到了敌营还能这么好心地帮着大宋的忙,是个人都知道他另有图谋。
但裴浅图谋着什么,他还真拿不准。
只怕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意图收买人心,再趁机分离军心罢。
空中又升起了一阵药香,元季年全程看着裴浅的动作,虽是亲眼看到他没往里面放什么药,可还是不很放心,只总觉得是自己看漏了。
看裴浅的动作,是没有想回去的意思了,他也只能一个人先回去了。
可他一离开,也难保证裴浅会不会在他走后做出什么伤害伤员的事来。本来这些人已经够弱了,若裴浅真要动手,当然要容易很多。
若要李知茂来看守着裴浅,元季年肯定不会放心,再说了,李知茂肯定也还要别的事来做。
若徐左看着他,元季年又担心他又要和徐左闹起来。
想来想去还是去叫丁右来看着裴浅比较好。
正巧刚这么想,他一抬眼,就看到丁右从另一边正往过走,元季年忙赶了过去,身后的猫也摇着尾巴跟着他过去了。
裴浅看着那只猫走了之后,心里的芥蒂终于放下了。
方才那猫在他身边叫个不停,让裴浅不得不拿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着。
元季年也已经到了丁右面前,他放缓了语气道:“丁老,酒钰正在熬药,但他才学会,难免忙手忙脚地,我想请丁老帮衬帮衬。”
丁右远远看着蒙在雾气里的青衣人影,摸了摸胡子:“好。”
“让丁老费心了。”
元季年得到了他的回应,道了句谢便急忙回去了。
丁右在他身后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揣测着他的用意,但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这两个人都这么奇怪,一点也不像是被抓到敌营的俘虏。一个帮着他们煎药,另一个还特意叫他过去提防着。
站在原地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结果,最后丁右还是朝着裴浅过去了。
丁右过去了一会,裴浅的一罐药已经熬好了,正往小碗里倒着。
有丁右的帮助,裴浅倒是方便了不少,不一会几罐药都熬好了。
觉得差不多够了后,他拿着托盘放了几只盛了药汤的碗,打算端到帐里。
刚端着托盘转身,丁右挡在了他面前。
裴浅手里被托盘占着,自然就觉得更没安全感了,只警惕地拿眼打量着丁右:“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等晚上还有一更,这几天更的时间总是不稳定,抱歉,下一更当我赔罪呜呜呜
第65章 讨好
丁右倒不介意裴浅戒备的眼神,他从怀里取出来一条白色纱巾,语气和目光一样很和善:“疫病难治,感染性极强。裴公子在进去之前把这个带上,以免其他人传染给裴公子。”
裴浅暂时放下了药碗,看着他手中的纱巾想了一会,还是自己戴了。
被宋太子糊弄了这么久,无论怎么说,他都要为自己报仇,如今人都没杀,要是因为染了病死了,还挺不值的。
他要努力活着。
他也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托盘上的药碗开始颤动,有一些药汁已经撒了出来。丁右忙和气地向他解释,安抚着他的情绪:“裴公子,我们没有恶意,不要这么生气。”
裴浅重重应了一声:“我没有生气。”
到了伤员营帐前,他一伸手,先腾出一只手扯掉了外面的帐帘。光线争先恐后地照了进去,营帐里面亮了一片,难闻呛人的气息也扑面而来。
营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了门口前背对着光的那道身影上。
“他来做什么?”
即便门口的人用薄纱捂住了口鼻,可一看那眉眼,他们就知道那是谁了。
营里每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在看到他后都提起了一口气,有几个躺倒在地实在动弹不得的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自己还在咳嗽,情绪分外激动。
“咳……他……都是他给我们带来了疫病,他出现在哪,哪里都会有灾祸发生。”一个人颤着抬起手指着他,都没功夫去擦嘴边咳出的血丝。
“这不就是传说中祸星么!”
一个短促有力的话音从最里面而来:“住口!”
裴浅看着李知茂的方向低头望着倒映在药汤上的人影,眼眸氲在了暖热的雾气中。
再抬起时他眼眸水润润地:“我只是想帮李将军分忧。”
裴浅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大声喊道:“黄鼠狼给鸡把年,没安好心!”
裴浅回头,看到那人果不其然是徐左。
徐左看到他那副装可怜的样子就觉得头大,他走到了裴浅面前,随意地拿起了托盘上的一只碗,端着就往裴浅嘴边送去,急声道:“你是不是给我们下毒了?我不信你有这份心,你把这药喝了,要是喝了没事,我就信你一次。”
丁右道:“徐左,这药是我帮着熬的,难道你也怕我会下毒吗?”
听了这话,徐左不得不把手中的药放回托盘上。
裴浅转头恐吓地看了他一眼,在后者“诶”了一声还要说话时,他又低了头装着可怜。
徐左看向李知茂,李知茂也戴着一层纱布:“将军,你看他刚才的眼神,明明是想杀我!”
李知茂雷打不动地相信着裴浅,劝说着徐左:“别闹了。”
裴浅已经端着托盘到了那些伤兵中间。
他每走过一步,那些伤兵就移得远远地。
裴浅却就想在他们面前多停留一会。不想看见他,他还偏就要过去。
有一个人还故意伸长了腿想绊倒他,裴浅看到那条耷拉着挡住他道的腿,咬了下唇。
若按平时,他肯定就照着那条腿踩上去了,直到那条腿被踩得粉碎为止。
但现在,李知茂还在他面前,他还不能这样做。
那个故意给他下绊子的小兵只看到美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他面色惊恐,身子往后退了退,唯恐避之不及。
“你……你要干什么……咳……离我远点,我不想沾上晦气。”
裴浅薄纱下的唇角弯了弯,语气带着装出来的无辜:“我只是想喂你喝药,你为什么要这么怕我?”
那个人看着他递上来的药碗像是在看毒药,他尽可能地往后挒着:“还不是因为你是祸星,克人。”
“你现在和我说话了,不怕我把你克死?”裴浅见他怕得不行,身子都要躺倒了,便把药碗放到了他面前。
“……”那人又道,“我不需要你管,哪怕我就是病死了,也不喝你熬的药。”
“你爱喝不……”想到李知茂还在旁边,裴浅咳了一声,掩盖了要说的话,语气软和了一些,声音也小了,仿佛受了委屈,“不喝药,身子好不了,哪里还有力气杀了我。”
“我现在就能杀了……”
那人还没说完,可看到那双眸子里浮出的狠厉之色后,后面的话音说着说着就断了。
裴浅已经从他身边起来了,又端起托盘往里面走。
李知茂从他手里接过了托盘:“我来吧,怎么能让裴公子做这些事。”
裴浅笑了笑:“近来李将军为了这些事而烦恼,整日郁郁寡欢愁眉不展,我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让李将军开心一点。”
听着这些暧昧的话,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气。
一个杀人不眨眼手上沾了不少鲜血的人竟然意图讨好他们的将军,莫不是在开玩笑?
李知茂满脸的郁色沉闷也在听到裴浅的话后散了七七八八,他望着裴浅那只被烫过的手,忙关心地问着:“裴公子手上的伤好些了吗,敷过药了吗?”
裴浅摇摇头,把手藏到了身后,躲开了他的触碰:“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这怎么能行。”李知茂手中端的药转头就被他放到了一旁,说着就要来看他伤势。
“不了。”裴浅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却好像退到了一个暖热结实的胸膛前。
一道清润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药膏我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再努力努力,看看能不能再来一章|( ̄3 ̄)|
第66章 居心
裴浅还没转过头,右手就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他转过了身,一抬眼就撞进了近在咫尺的深邃眉眼里。
那人眼尾的小痣和长睫都如墨画晕染开,带了些真挚,眸光认真又坚韧,是裴浅从未在周太子脸上见过的神情。
看着看着,裴浅自己都没能察觉到自己慢慢溺进了他眼眸里的深潭里,甚至也忘记了要再推开元季年,心也突然跳得好快,竟也多了几分局促。
可那双眼睛没在看自己,感觉到右手手腕被人抓了起来后,他才注意到,元季年的眼神正是望着他的手腕的。
他看着那双手在自己被烧灼的手指上撒了点药末,慢慢涂在了他的食指上。
食指指尖已经被烫得破了一点皮,哪怕没有人碰都觉得一阵烧痛,更何况此刻还被一只手攥在手心里。
他刚要缩回手,可在那只手把他手指上的药膏抹开之后,一股凉意自指尖散开,清清爽爽,也完全盖过了一阵阵刺激的灼痛。
裴浅抬起了头,目光从他的眉眼扫过,又顺着高挺的鼻梁下滑,到了微抿起来似山棱形的薄唇上。
周围的一切在此刻也都不那么重要了,全淡化在了他的余光里,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下了他。
以往看他的脸时,总会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往事,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把他当做另一个人来看待了,再看他时,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人,是这个壳子下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