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笑阳心里暗骂:“我呸,臭不要脸的,别人是伪君子,你是真禽兽啊。锅甩得挺顺手啊,算了,看你是屡遭拒绝的可怜份上,不同你一般计较了。”
沈凌霜却满眼欣赏地望着明笑阳,道:“也是,明笑阳确实有安全感,我这一队人马也不及他半个,非他所言不实,你倒也不必多虑。”
明乐在一旁抿嘴憋笑,给康王递了个剥好的橘子:“秋天干燥,康王哥哥去去火。”
康王拿过橘子一口吞了。
明笑阳笑道:“橘子上火。”
明乐道:“你不说他又不知道。”
沈凌霜闻言哈哈大笑。康王见沈凌霜开心了,便也跟着开心。
路上无事车中闲叙,康王想起了胡怀,还问为何胡怀今年二月初伤了手,却直到夏末被灭门时还将手夹着竹板缠着厚厚的伤布。
明笑阳也觉着奇怪,伤筋动骨一百天足以。
沈凌霜道:“不奇怪,你只断了他骨头,可他死性不改,又来寻衅,被乐儿又捏碎了一回,他终是死了,要不也是个残废。”
康王忙问:“霜霜可有伤到?”
明笑阳则问:“寻衅谁?我妹妹?”
沈凌霜道:“先是我,又见乐儿貌美。”
明笑阳道:“这孙子好在是死了,否则定要回去剁了他。”康王点头:“对,必须剁了。”
明乐道:“那日我和沈姐姐要去四季街梦蝶庄看戏,遇见那人带着家丁在街上晃荡,他来调戏沈姐姐,还说他祖父告诉他,若是碰见喜欢的美娇娘就绑回去也无不可,沈姐姐就同他们当街打了起来,我见沈姐姐不敌便拿蛇骨鞭一招‘驭龙’将小厮全解决了,那人又冲我来。我一生气,手上也没个轻重,有些后悔,便跟他说日后寻仇不要找我,找你就行。”
明笑阳苦笑:“你可真是我亲妹妹。”
明乐又道:“还以为他会被你打死,没想到更惨,居然兵变那晚在福宁殿外撞在了娘手里。啧啧,太惨了,被一掌打得稀碎。”
康王一阵唏嘘:“居然死在云夫人手上,做鬼也有面子啊,便宜他了。”
明乐道:“呦,想不到你战斗力弱小,心肠倒是更狠。”
康王道:“我可是善良人,谁让他招惹霜霜的。我怎么没看见他被打死那一幕呢,可惜了。”
明笑阳道:“得了吧,那时你听见殿外厮杀声吓晕了。”明乐忍不住噗地一笑,康王道:“哪有的事,我那是……守灵累的。”
第8章 胡皇后
胡氏兵变就是这年夏末时的事,胡家三代单传,祖父胡杭当家。
说起胡杭也算是三朝老臣了,曾跟随开国皇帝打天下,天下大定后却未得重用,心中不忿。
开国皇帝无后,立了亲弟弟为皇储。
其亲弟嫌他活得实在太久,担心自己熬不到继位就会跨鹤西归,于是在府中设下鸿门宴,顺利登基了。
只因胡杭以前在战场上救过二代皇帝一命,才时来运转,官至太尉,与镇国将门明家分领禁军。
二代皇帝病故时,他且硬朗,担心太尉一职与公侯爵位不同,不可世袭罔替常保昌隆,便趁明家领兵与北方大耀厮杀之时,撺掇西边的吐蕃躁动。
开国皇帝是个武人,向来艳羡赞佩读书人的学识谋略,定国策为重文轻武,江山社稷传到现任三代皇帝手里,已是文才鼎沸辞赋诗文漫天飞的盛况,可拿得出手的天才武将却青黄不接,导致西方吐蕃躁动无将可派,只得仰仗胡杭带兵前往。胡杭趁机逼迫皇帝娶他女儿为后。
皇帝已有一心一意共白首的心爱之人,十分不愿,再三拒绝。
胡杭却当众逼问皇帝:“陛下是否因臣是武将,而非书香门第,才看不起家中小女?”
有战当前,需得众将一心,为国为民也不能伤了将士们的心,刚登基尚且根基不稳的皇帝,只得被迫答应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胡皇后骄横跋扈,虚荣善妒,入宫后残害宫妃毒杀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就是遭她暗算没的,后又趁皇帝出巡闯进静惜宫欲给怀着六皇子的静贵妃灌下毒茶,动了皇帝的心头肉,还被临时回宫的皇帝撞了个正着。
次日大朝皇帝就将此罪召告天下,胡家因此获罪,胡杭强表战功才没被杀头,被流放到偏远琼州当了个从五品小观察使。
皇帝虽然年轻文弱却心计无双城府极深,此等罪过就是抄家灭门的重罪,多大的战功都不能相抵,可皇帝还是法外开恩从轻发落了,没有动胡家势力,也没有废后,只为日后能牵三挂四更彻底地涤清朝野,颁下圣旨:“此后皇嗣若有任何伤损,无论何因皆为皇后之过,皇后有照拂皇嗣之责,如若失责,轻则惩处,当众杖则,重则废后杀头,胡氏抄家灭门!”
静贵妃的静惜宫也从此闭宫,被皇帝严加保护,任何人非请勿入,违者杀无赦,若有对静惜宫宫人轻慢拖沓者下狱重处。静惜宫的用度规格本就高于太后和皇后,如此一来不但更是尊贵,就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皇后被皇帝憎恶不得子嗣,被禁足的几年间,尤其觉得身边过于荒凉,便打起了歪主意。圣旨只说皇嗣伤损,却未提及妃子,她想,只要做得够隐蔽,也不是一定就不能有子嗣。
康王和庆王的母妃们家族势力庞大,她便选了最近家中变故失势又不得宠的容妃。不久容妃“病逝”,她得以领养容妃所生的四皇子为养子。
静贵妃除了得皇帝宠爱以外,娘家毫无势力,只有其父曾是左谏议大夫,后来也因病逝世了。
皇后也曾借旁人之口试探过皇帝,询问自己可否领养六皇子,却被皇帝大骂:“痴心妄想,无耻至极。”
她只得作罢,才打定了主意要弄死容妃。
皇后得了四皇子后又开始野心活泛,串联朝中胡氏势力连番上表,逼迫皇帝早日立储。
康王之母珍妃和庆王之母虞淑妃两家虽为豪门望族,却无觊觎天下之野心,对立储之事有美好希冀不奇怪,但置喙立储,上表逼迫的事,是绝对不会干的。明眼人定会看出此举必然引火烧身。
静贵妃又是个闭门不出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之人,惟愿自己的六皇子能顺心遂意地过此一生,是否当皇帝她并不在意。
只有胡皇后正被野心迷了眼,哪会顾那么多。
故此,上表者是谁的势力,皇帝心里自然十分清楚。
便又设下一计,在南郊皇家猎场办了一场春猎。
猎场方圆百里,绝大部分是山林猎区,只有东南一隅有个小游园,游园中圈养一些动物野兽之类的供皇室和贵族观赏。
这次春猎,除静惜宫的人以外,其他后宫眷属都要去,朝臣及家眷收到皇家请帖自是喜不自胜,都拖家带口地去很少开放的皇家猎场游玩。
习武者多去猎场竞技玩耍,文官和妇幼家眷自是在游园中赏玩。
并未规定皇室和贵族亲眷要分开游赏,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这么做了,皇室后妃皇子和宫人走在一起,散落四处奔走玩闹的其他人和幼童也到处都是。
游园深处有狼园,继而是虎园。
皇室群体走到狼园处,因皇子们十分爱看而稍作停留,不多时又向深处虎园移动,唯独四皇子趴在围栏处对十几米下的狼群情有独钟不肯走,皇后无法,只得暂陪。
珍妃和虞淑妃都携子到了虎园围栏处,之后陆续过来的游人也越来越多,以致虎园围栏处土壤不堪重负,沿边尽数坍塌下去,百余人瞬间落入圈养虎群的虎园之中。
一时间虎群受惊,上蹿下跳地折腾,呼啸着吼成一片,震得人心头发颤,胆小的早已抖成一团,很多落下去的人都浑身哆嗦,有些吓得尿了裤子连向上爬都顾不上了,呼喊声,尖叫声,老虎吼叫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震天的响,场面混乱得很。
白赫云奉命携白氏火之精卫数十人扮做游人悄悄跟随皇室群体,早就知道会有事发生,但没想到竟这么凶险。
她迅速跳下虎园,眼疾手快地捉住两个皇子,御着轻功沿着陡坡向上冲去,眨眼间就将两个皇子抛了上来,又回身下去拉珍妃和虞淑妃。
白氏精卫见状立刻前来相助,一部分御着飞霜救人,一部分用威力极大的穿杨术驱逐老虎,生生逼退了虎群,夺得了一些空隙。
禁军趁机将点燃的火把抛下去驱散试图反扑的虎群,拴好绳子下去拉人。
不少人受了伤,虎园下面沾染了血腥气,激得虎群躁动不已。
禁军不停地投下火把,白氏精卫救人速度奇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掉下去的所有人都拽了上来。
众人皆见,皇室之中只有胡皇后和四皇子远在狼园幸免于难。
皇后被拖至次日大朝之上,引得群情激愤,她喊冤枉,尚有胡氏势力助她张罗。
皇帝却道:“已有前科还不知悔改,朕派人去查验过了,虎园围栏处的土地被人动过手脚,承受不住多少人,并非意外。三皇子和五皇子侥幸没有死于虎口,六皇子因没有母妃陪伴才跟在朕身边先去了猎场,虽尚无直接证据证明是你做的,但皇子们有所差池,何人得利?”
殿上群臣闻言甚觉有理。
一是因为皇子们出了事,确实是皇后和四皇子是最大的获益人。二是因为自己的妻儿也掉下了虎园,早就气得不剩多少理智了。三是那里是皇家猎场,谁有如此大的本事在皇家猎场干这么大的事?皇帝必然不愿拿自己的两个儿去喂老虎。
还能有谁,多半就是皇后了。
估摸着是因为前些时日,京中盛传三皇子或五皇子可能是皇帝秘密立下的太子的事,让皇后有些坐不住了,才搞出这么个事情。
很多朝臣们极是愤慨,纷纷出来指责皇后失德,要重处才能服众。
那些站在皇后阵营的大臣们见这阵势,便知情况不妙,都纷纷闭口不言了,毕竟谋杀皇子是灭门大罪,谁敢说情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谁家还没个老小啊。
皇帝金口玉言,道密旨所立之太子非四皇子,十年内不改立他人,皇后禁足不得生事。
胡皇后见没有废后,慌忙谢恩。此事盖棺定论,殿上依然是群情激奋,都觉得处置得太轻了。
胡皇后被冤后禁足反省,她没思己过,反而生出了反心,只是她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正是皇帝想要的。
皇帝御下龙鉴司得报,胡杭被贬琼州后并不安分,暗行谋反之事,尚不成气候,打之即散,还会再起,不如等其壮大坐实连根拔掉。
白氏水之密卫也得此报,白赫云便与夫君明瑞然一起同皇帝演了这春猎一出,既压制了胡皇后串联朝臣逼迫皇帝立储的嚣张气焰,也给将来胡氏父女内外勾连创造条件。
果不其然,半年后,皇帝明旨,说胡杭在琼州安分守己得民爱戴,将他的从五品升成了五品,朝臣们见风使舵,那些暗藏水下狡猾无比的胡氏势力,也水顺推舟在逐年绩考上猛做文章,十二年后胡杭又升回京中。
而过了这些年皇帝也不再年轻弱小,有武国公坐镇京畿整肃禁军,还有一些忠臣良将的弼辅,已然根基深厚,同时也摸清了朝中群臣的立场人品,胡氏势力隐藏得再好也没能逃过龙鉴司的查探。
龙鉴司能如此高效深刻,是得益于之前众官于立储之事逼迫皇帝时,白赫云给皇帝补了一计。
白赫云告诉皇帝要顺势不决,故意显出懦弱摇摆之相,态度不明多拖几天。等那些不轨之臣自觉此事大有可能时,他们自然会气焰嚣张越发强势,松懈戒心,蹬鼻子上脸。
皇帝觉得十分有用,拖了几天后,叫白赫云来上朝。
满朝文武见白赫云来早朝甚是惊讶,皆知白赫云身份特殊,若不是有国之危亡或定邦兴国的大事,皇帝是不会召她来站朝的,都忖度着是立储之事要有定论了,若白赫云赞同立储最好,若不赞同,他们也都打算摩拳擦掌尽全力一搏,希望人多势众压白赫云一头也好。
白赫云先道皇后无嫡出,众皇子皆为庶出,故只能选贤而立,且皇子们年岁尚幼,贤与不贤不甚明朗,陛下又正值盛年,不急于立储也无不可。
胡氏一党闻言,不甘示弱,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别说陛下是盛年,就算少年也不乏夭亡者,早日立储以固国本,于国有利!”
皇帝怒拍龙案:“混账!咒朕早点死是吧?”
那臣又道:“话糙理不糙,望陛下早做决断!”
第9章 诛国贼
白赫云微微一笑:“也对,那还是早点立储吧,不过皇子有四,立谁难选,不如每人上一表,一个别落下,各抒己见,明日呈上给陛下参详,有助于陛下斟酌决断。”皇帝道:“嗯,就按白将军说的办吧,明日呈上,一个不能少,都得写!”
许多朝臣心中暗暗得意:“白赫云也不过如此。三言两语就被逼得服了软。”
胡皇后心肠歹毒曾犯大罪,但凡稍有良心的忠义之人,都不会希望胡氏得势,所以上表要立四皇子的八九不离十都是皇帝未来要收拾的对象,他们奋然不自知而已。
次日上表后,皇帝将理出的名单交给了龙鉴司去逐一摸索排查,白赫云这一计为皇帝日后一网打尽的准确和彻底省了不少功夫。
皇帝写了两道密旨,一道给了静贵妃,一道给了手握四十万禁军的武国公明瑞然,对白赫云道:“除了辰儿,不作他想。辰儿才六岁,胡氏咄咄逼人必是有备而来,如此折腾定不会给他人做嫁衣,不能立储将他暴露在众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