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坐在椅子上吃饽饽,对妻子的话并不很在意,其实前几天儿子来的时候,他们在偏听聊了很久,这也是多年来他们父子谈话时间最长的一次。
载钺坦言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家,又将详细的情况一一告知,虽然听起来是奇闻,但他确实有个了健康的孙子虎儿,这是天大的好事,他心里自然高兴!而更让他欣慰的则是得到了女儿的消息,听说她在上海生活得很好,又生了两个外孙,他嘴上没说什么,但却觉得很宽慰!虽然那个男人是戏子,却对女儿照顾有加,极尽疼爱,作为父亲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他还年轻,身体又好,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还是家和万事兴!”他可见不得妻子再兴风作浪了,年纪大了,他反而比之前更重视家庭的和睦,尤其是对儿女比从前更加宽容,因为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做错过很多事。
听到丈夫话里有话,她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是她们都在向我抱怨,我其实也不想多管的。”自从女儿被拐跑后,丈夫似乎对她更加冷漠,除了白天能说上几句话外,晚上根本就不会到她房里来,如今他们都老了,不会像年轻那会儿圆房,但偶尔她也会想念丈夫的温存,可是她究竟有多久没有得到过这种温存了呢,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管好自个儿就行了,我出去拜会朋友,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他不想再听妻子的唠叨就找了个借口躲开,直接起身走人。
见到丈夫逃也似的跑了,她只得叹气,只怪侄女太笨,如今她身子弱,也懒得再多管了!
与此同时,在镇国公府中,蓉荟特别不开心,因为烦闷,又没有精神头出门,所以只能找莲蕊闲聊。
中午吃了饭,二人就在客厅喝茶,正在这时惊奇妈妈萨仁匆忙走了进来。
“回夫人……我派去的人打听到了,主子确实是在外面养了女人!”萨仁急出了一头汗,她觉得大事不好,听说那个女人还生了个阿哥。
两个女人都愣住了!
“赶紧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蓉荟面如死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旁的莲蕊也坐不住了,连忙问:“是不是孩子都有了?”
萨仁点点头:“嗯……是个男孩儿,而且之前早就被赶出府的小圆子就住在那儿,想是在伺候那个女人。”
糊里糊涂的蓉荟还不肯放弃奢望,又问:“怎么就能证明那孩子是爷的?”
“的确是爷的孩子,爷抱着孩子出过门,而且孩子的头发自来卷儿。”她也乱得很,这么一来,爷等于有两个家了,而且人家还有了阿哥,就算是外面的女人生的,但也是爷的孩子,如果对方接二连三的生孩子,而这边反而一无所出,那爵位就有可能归庶子了,虽说办也来会费很多周折,但也并不是毫无可能的。
最受打击的是莲蕊,自她的女儿夭折后,她就没再怀上过,心里自然怨恨,如今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了别人,她真是恨不得掐死那只狐狸精。
“嬷嬷,咱们可不能让她这么折腾!”莲蕊道,她得想个好办法除掉那个狐狸精,是除掉,不是撵走,只有彻底除掉才能永绝后患。
萨仁点头:“您说是,不能任由她作威作福,爷如果总不着家,家产和爵位都会归了外人了!”
蓉荟苦恼的揉着额头,心乱如麻的问:“你们可有什么办法?”
“姐姐,事到如今你可不能再心软了!”莲蕊咬着后槽牙道,她都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蓉荟斜过脸道:“你说来听听吧!”姑姑也总说自己心软,可就算对方是外面来的狐狸精,总也给爷生了儿子,她们还是不能做得太绝了!
“找个人解决了她……连孩子一起,您可别指望爷能对咱们回心转意,只要对方活着,爷照样还是会留恋外面的生活,不乐意回家,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她不想再隐藏了,也没有必要隐藏,她和蓉荟已经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这话把蓉荟吓了一跳,她沉默着,脊背发凉,的确,只有这个办法能完全抹煞掉对方,可若是连孩子都要杀了,那就太对不起丈夫了!
一边站着的萨仁插嘴道:“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夫人您不用参与,我老婆子筹划,去找人做,万一出了纰漏也有您无关,都是我的责任!”但她心里却明白的很,这件事必然不能让莲蕊脱了关系,如果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往后夫人就得一个人和莲蕊斗了,所以,这次她要拽上莲蕊,即便她成了刀下鬼,也得让莲蕊陪葬,让夫人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子。
“嬷嬷,您别这么说!”蓉荟赶忙拉住她,比起“清理门户”,她更看中的却是萨仁这位“母亲”,如果因为要铲除狐狸精而失去了乳母,她宁可不做!
“杀手,其实不难找……姐姐还在犹豫的话,妹妹就代劳了。”仇恨让莲蕊冲昏了头脑,她甚至不想让狐狸精多活一个时辰,所以要将找杀手的事放到了首要位置……
☆、耿烈回京
九月对于朝廷来说可算是多事之秋,英法联军抵达京城附近(这次战争实际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延续),并实际控制了天津城,双方议和失败后,咸丰帝决心与联军决战。
9月18日,联军先头部队自河西务越过马头,推进到张家湾附近。咸丰帝再次下谕与英法决战。僧格林沁率马步军在通州列阵以待。与此同时,联军先头部队与清军在张家湾交战,清军败退至八里桥。随后英法联军与华北地区清军主力,包括科尔沁部僧格林沁野战骑兵、八旗察哈尔、索伦部、甘肃陕西调来的汉军八旗及绿营、京津地区八旗绿营在通州八里桥决战。僧格林沁部全军覆没,胜保战斗中重伤撤退。随后咸丰帝及皇后宫廷贵妃等人以北狩为名逃往承德避暑山庄。
朴敏秀在这次战斗中身负重伤,只得回家休养。
郡王伴驾逃往避暑山庄,而载沅和载钺则因为公务留在了京城。
城内人心惶惶,很多权贵携家带口逃往其他地方,但小圆子却没有慌张,还像以前一样过着平淡的生活,对于生死,他虽然没有看淡,却也不像从前那般计较了,他知道这基本都是上天决定的,而非自己可以把握。
一个下午,耿圆正和老妈子在院子里洗菜,准备晚饭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妈子马上过去开门,却看到两个陌生的男子站在门口。
“你们找谁?”她很警惕的问,仔细打量着二人。
“我找耿圆,他是我弟弟!”讲话的人正是耿烈,而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则是小六。
听到大哥的声音,小圆子立马跑了过去。
“大哥,你回来了!”他激动得掉眼泪了,热情的拉耿烈和小六进了门。
做完晚饭后,三人就在客厅里高兴的聊了起来。
小圆子这才了解到是大哥带着小六逃出了天京(金陵),不想再刀光血影下讨生活了,毕竟太平军中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吃穿住行都得靠分配,就连女人都不能找,即便是夫妻也得分开居住,所有财务都要上交,谁能适应才算是见了鬼!
“我们还算是好的,有些人想跑都没办法,因为是一家子都投了军。”小六道,他也是因为家乡闹饥荒才投奔了太平军,然而虽然能吃上饭了,却没了起码的自由,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耿烈补充道:“可不是么,但眼下哪里都不太平,我们过来的时候还看见洋人的军队了,说是围了京城,还和朝廷打了几仗,连万岁爷都跑热河去了!”他隐约觉得不安,却也没有其他落脚的地方了,更何况他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和父亲,妻子见面。
耿圆点了点头,哀怨的叹息:“是,但爷留下来了,得守着颐和园,圆明园啊!”
“皇上都跑了,他还留下来干嘛?”耿烈很着急,方才他见过了小外甥,知道虎儿肯定是辅国公的孩子,而那位就是自己的妹夫了,他自然是不想妹夫出事的,毕竟妹夫还是他们从死人堆儿里扒拉出来的。
“他是武官拿朝廷俸禄,自然要为朝廷做事了,更何况又是宗室子弟,再过会儿他就该回来了,你们坐着,我给他煮面去。”他为了让孩子爹吃得舒服些,就总是单独再做一顿,因为载钺对吃太挑剔,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吃剩饭剩菜的。
耿圆刚离开客厅,小六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他听耿烈说过圆子哥其实是阴阳人,所以今天见到的小娃娃就是圆子哥生的,孩子的父亲好像就是他们那次救出来的武官,镶白旗的宗室子弟。
“哥,我能暂时在这里落脚吗?”他其实还没决定去哪里扎根,而且又没有考虑好将来,毕竟他才十八。
“你就踏实住着吧,这房子是我弟弟的,平日里帮忙打扫,出去买买东西,等在京城呆熟了再找个差使做,怎么也能过得比在老家种地强。”别说小六,就连他都没想好将来要干嘛,或许还得回涞水种地吧?好在,杀死曹寡妇的事儿算是过去了,他就能平安的呆在京城里了。
等小圆子煮完面回来,载钺也刚好进门。
载钺对耿烈几乎没什么印象了,但人家毕竟救过自己的命,所以他就说了很几句感谢的话,也邀请对方和小六住下来,丝毫不忌讳他们曾经当过长毛贼,讲话的口吻也比失忆之前更直白,豁达。
“往后还请你们多照顾小圆子,平日里我在军营,顾不上家里。”载钺道,家里有两个男人守着,倒是好事,如今外面太乱了,可小圆子不喜欢用太多仆人,所里家里只有一个老妈子和一个老仆人(二人为夫妻),他很是不放心,如今耿烈住在这里,他还能安心些!
“您尽管放心,我们会顾好这里!”耿烈道,他还叮嘱老妈子明日去外面买只狗崽子回来养着,日后也好看家护院。
倒是小六有点儿不敢讲话,总觉得这位爷与众不同,而且他们的身份差距太大了,人家是朝廷四品武官,而他只是一介草民,还曾经当过反贼!
“小兄弟,你若不嫌弃,以后留下来做些杂事吧。”载钺觉得小六挺顺眼的,应该是个能用的人,更何况此人和耿烈出生入死好几年,信得过!
小六赶忙起身行礼:“谢谢爷,我愿意留在这里做事。”
“别客气,领多少月钱你和小圆子去聊吧!”载钺示意让他坐下说话,实则却还在担心朝廷的事儿,如今阿玛跟着万岁爷去了热河,大哥和大嫂为了护太福晋周全,搬到郡王府住去了。他也让两位夫人暂时回了娘家,因为他一人兼顾不了两个家。
这话刚说完,小圆子就抱着虎儿进来了,还给他们带来了新蒸好的豆包儿。
“吃豆包吧,一会儿再聊!”他热情的招呼,将白胖胖的豆包放到桌上,又为大家伙儿泡好了茉莉花茶。
第二天早上,小圆子起来做早饭,就看到大哥和小六在院子里一个劈柴,一个打扫。
“爷起了吗?”耿烈边劈柴边问,天刚蒙蒙亮,他们都是习惯早起的人,鸡一叫就睡不着了。
“还没有,我先做饭去。”耿圆说完就钻进了厨房。
老妈子也抱着虎儿从屋里出来了,孩子长得特别快,用不了几个月估计就能满地乱跑了。
“虎儿,让舅舅抱抱!”耿烈放下斧头,擦了把汗,就接过了可爱的娃娃。
虎儿丝毫不认生,咧开嘴乐着,手舞足蹈的,仿佛知道此人是自己的舅舅一般。
“你们来了这院子里就热闹了,主子也多了帮手!”老妈子说道,她伺候过几位主子,如今的这位是最通情达理的,如果不是她年纪大了,还真的希望能在这儿住个二三十年呢。
“往后还需要您多照应!”他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说道,心里却惦记着自己的三个娃娃,至于妻子他到不怎么惦念。也不能怪他无情吧,他和她原本就是父亲一手订下的亲,妻子既无容貌,又没有好身材,且大字不识一个,做事有时颠三倒四,笨的要命,实在是没什么可让人夸奖的优点,最大的功劳就是生了三个健康的孩子。
1860年10月5日,英法联军接近北京北郊,6日,英法联军士兵开始抢劫西北区的京郊皇家园林圆明园中的清漪园(万寿山)、静明园(玉泉山),抢得部分赃物公开拍卖,其余大部分归于私有,英女皇维多利亚女王和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亦各得一份。8日,此前被俘虏的巴夏礼等人获释。13日,英法联军从安定门攻入北京,此为西方军队首次占领中国首都。在圆明园,额尔金以被俘虏的39人中死亡20人,下令焚烧圆明园,作为对清朝皇帝的直接惩罚,英法联军再度抢掠,徒手搬运,无法搬走的如古瓷器和古铜器就地打碎。据保守估计被毁物总值300万镑。10月17日,额尔金及格兰特照会恭亲王,英方要求赔付因“□□凌虐”而死人员银30万两,并拆毁圆明园宫殿。法使要求恤银20万两,给还各省天主教堂及传教士坟墓。限定:“10月20日照复,10月22日给银,10月23日画押换约”。10月18日,联军开始纵火。烟雾弥漫,连烧三天三夜。
就在英法联军攻入北京的当天晚上,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墙外爬进了小圆子的家,但刚一落地,柴房里睡着的小狗崽就叫了起来!
在西屋的耿烈很警觉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这两天辅国公都在园子里值守,家里就他和小六守着,但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马虎不得!耿烈爬下床就抄起了墙边放着的斧头,站在门口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