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顾言丶

作者:顾言丶  录入:01-27


宁衍要是一口回绝,宁越还能争取一二,可现在宁衍一言不发,宁越就算想说话也无济于事。

过了片刻,何文庭给宁衍端了茶回来,宁衍将手里的手串重新绕回腕子上,接过了何文庭手里的茶盏。

他右手还是不大灵便,端盏茶都有些不稳当,只能双手捧着茶盏,借着牛乳茶的热度暖手。

宁衍沉默了许久,久到宁越的勇气都快消磨没了,才缓缓开口道:“就那么喜欢?”

宁越连忙捡着这个台阶扑棱棱地往下下,赶紧说:“特别喜欢,我早就想娶舒姐姐了,要不是她跟皇兄有婚约,我肯定早就上门提亲。”

“臣弟知道,臣弟说这个让皇兄为难。”宁越越说越激动,看着可怜兮兮的:“要么这样,只要皇兄点头,臣弟入赘去舒家也行!”

“胡闹。”宁衍低声斥道:“宁越,你可是皇亲贵胄!”

宁越非但没退却,反而眼睛一亮,像是自己想出了什么天大的好主意一样,膝行几步上前,急切地道:“臣弟觉得这样挺好的,反正臣弟爱玩,既不想在朝上谋差事,也不想有个封地平白受累,就入赘去舒家也没什么,反正臣弟是非舒姐姐不娶。”

“皇兄。”宁越可怜巴巴地说:“求求你了。”

宁衍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像是终于败下阵来般叹了口气:“入赘的事儿别提了,没得丢这个人——至于舒家,你先回去等着,朕心里自然有数。你既然这么喜欢舒秋雨,朕也不好为了个女人驳你不高兴。”

宁越知道他这是松口了,顿时大喜,拍拍膝盖从地上蹦了起来。

宁衍挑了挑眉,说道:“让你起来了吗?答应了就翻脸?”

“啊?”宁越木呆呆地一怔,连忙狗腿地笑了笑,作势要再跪下:“哪能呢,皇兄说让我跪多久就跪多久。”

“可算了,朕累着呢,没工夫听你在这耍宝。”宁衍不耐烦地摆摆手:“先回去吧,你的婚事等之后有了消息朕再告诉你。”

宁越见好就收,忙拍了拍膝盖,顺势感恩戴德地告退了。

见他走了,何文庭才开口道:“越小王爷也确实胡来了些,陛下别气。”

“朕气什么?”宁衍脸上的不悦一扫而空,他抿了口茶,优哉游哉地说:“我本来还以为这弟弟是个傻的,现在看来也不全是——还是懂事的。”

“什么?”何文庭一愣。

宁衍瞥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在袖口里掏了掏,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转手递给了何文庭。

何文庭一头雾水,接过来展开一看,差点吓得跪下。

“这……”

“这信是五哥半个月之前就寄过来的。”宁衍说道:“宁辞在信里说,他虽到了该去封地的岁数,但自认才疏能浅,不能堪当大任,所以愿意此生留在京中,侍奉他那久病缠身的舅舅——至于宁越,你没听他刚才说什么吗?”

何文庭还是没反应过来,连忙把手里这封信叠好了,规规矩矩地放回了宁衍的书案上,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方才宁越似乎也提到了封地之事。

“陛下这是——”

“——这是早算计好的。”有人接道。

何文庭循声抬头,只见宁怀瑾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大步流星地进了门,手里捏着一卷诏书,脸上挂着点浅淡的笑模样。

“皇叔回来了。”宁衍一点不意外,笑着冲他招招手:“快来坐,茶正温着。”

宁衍说着还往旁边挪了挪,他这宽大的龙椅足有大半丈宽,这么一让便让出了一人位置。

宁怀瑾哪能真去坐他的龙椅,于是对此视而不见,自力更生地从旁边端了张凳子。

何文庭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接手,连声道:“哎哟,王爷,哪劳动您亲自动手。”

“没事。”宁怀瑾说着让过何文庭,将凳子往宁衍身边一放,自顾自地坐了上去。

宁衍也没气馁,他笑着把手里的牛乳茶端到宁怀瑾唇边,说道:“皇叔快尝尝,在外头都喝不到这一口,现在还热着,又香又甜。”

宁怀瑾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真的低头抿了一口,动作极其自然,显然也不是第一回了。

一旁的何文庭看得心惊胆战,心说这陛下和王爷出去这两年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回来之后怎么变得开始不避人了。

“太甜了。”宁怀瑾说:“你少喝些,省的晚上吃药吃不下。”

宁衍笑眯眯地端回茶盏,自己又喝了一口,才问道:“看皇叔这样,应该是大胜归来吧。”

宁怀瑾将手里那封诏书递给宁衍,说道:“臣都亲自上门了,永安王还能怎么说。说到底,对他来说钱财是身外之物,有宁铮打样在前,他也不想晚年名声不保。”

宁衍抽开那份诏书外头的系带,展开来看了两眼,确定了这正是当年宁宗源给宁宗泽的封地诏书。

“我还以为他不会这么轻易将东西交给皇叔。”宁衍说:“凭他的性格,没事儿都要折腾出三分来。”

“宁铮死在狱中,这事儿宗亲们也知道。”宁怀瑾顿了顿,说道:“我想着,他们应该也没想到你这么心狠,所以有些被吓着了。再加上宁宗泽自己也理亏,所以想着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大家都好看。”

安庆府战事毕后,宁衍便开始着人往京城里放出了些风声,说是此次逆王叛乱让他心有余悸,便开始要对封地下手了。

回京后,宁怀瑾又第一时间带着当初宁宗泽不肯借兵宁衍的那封回信亲自登上了永安王府的门,将这封信拍在了人家正堂的桌案上。

按理说,先帝去后,宁宗泽的封地本就应该交还朝廷,先前未曾收回,是因为永安王在宗亲中势大,宁衍年幼威望不足,所以才一拖拖到这个时候。

宁宗泽本就理亏,再加上确实曾在前线吃紧时不肯借兵,两两相加间,这就都成了把柄。他自己也知道,若是宁衍真要把这事儿拿到朝堂上讲,别说他的封地保不住,就连这老脸也得丢出去。

“今天要是陛下去说,他还能摆摆长辈的架子压压你,但今天去的是我,他有什么办法。”宁怀瑾说:“虽然岁数相差不少,但我俩起码是平辈人,他难不成来跟我谈什么敬老吗?”

“不止吧。”宁衍笑眯眯地问:“皇叔还吓唬他什么了?”

“也没什么。”宁怀瑾从内侍手里接过一盏新茶,挑了挑眉,说道:“我不过就是告诉他,我在安庆府还多留了三十万府兵。”

正文 上谋攻心

宁衍扑哧一笑。

他就知道,宁宗泽没那么容易就范,八成是宁怀瑾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逼得人家不得不把诏书拿出来。

但宁衍万万没想到,宁怀瑾居然用这么直白的理由“威胁”他。

“那完了。”宁衍作势惋惜地叹了口气:“在宗亲眼里,皇叔现在应该已经是跟我狼狈为奸的叛徒了。”

“如果这样他们以后就能乖乖听话,那也不是不行。”宁怀瑾说。

何文庭在旁边仍是一头雾水,恰好宁衍今天心情不错,便多解释了两句。

“三哥的事情闹得这样大,说到底是因封地富庶,手中权柄过大引起的。”宁衍说:“既如此,为免除后患,这天下各处还是握在朕的手里比较安全。”

宁衍说着从案上拿过那张宁辞的陈情书抖了抖,说道:“五哥和小七也算是聪明人了,知道自己主动提起这事还能换点条件。不然若等着朕开口时,可就没什么条件能讲了。”

“说起这个,宁越提了什么条件?”宁怀瑾说:“方才我在门口撞见他了,瞧着他欢天喜地的。”

“说出来皇叔都猜不到。”宁衍往嘴里扔了个果干,说道:“他想娶舒秋雨。”

“哦不对。”宁衍自己纠正道:“按他的说法,他是愿意入赘。”

“舒家都快沉了,宁越现在来跟陛下求这个情,看似是不懂事,实际上不过是来卖个好,暗说自己没有二心罢了。”宁怀瑾说:“宁越小小年纪,居然也能想出这周全的法子来——陛下要答应他吗?”

“为什么不答应?”宁衍挑了挑眉,说道:“破船还有三千钉,舒清辉怀有二心不堪大用,但他那个大女儿倒还值得调教一二——女儿家,一时走错路而已,不妨事。”

宁怀瑾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

“陛下对舒秋雨倒很是看重。”宁怀瑾说。

“吃醋了?”宁衍笑道:“现在不是皇叔追着我要我给人家婚约名分的时候了?”

宁怀瑾:“……”

这时候说没有,在宁衍眼里大致可以等于“口是心非”,于是宁怀瑾干脆闭上嘴,聪明地不回话了。

宁衍懒洋洋靠在椅背的软枕上,手里一下下地拨动着暖玉珠子。

“小七想要舒秋雨也不是不行,只要把舒秋雨从舒家单独拎出来就行了。”宁衍淡淡地说:“将她从族谱里拉出来,随便过给舒家的旁支——我记得,舒川那一辈有个庶支还在京城,只是人丁凋零,加上家里也没个出色的孩子,所以已经没落了好久了。那庶支分家已久,将舒秋雨的名头划到那边去,之后舒家人再如何下狱,也牵扯不到她了。”

“小七既然给了我一个便利,我总得还他点人情。”宁衍优哉游哉地说:“何况内司总要有人管,我总不好真的把皇叔弄到宫里来管这一亩三分地——舒秋雨别的不说,为臣还是好用的。”

宁怀瑾听他这是已经想定了的模样,便也没有多说。

“这样也好。”宁怀瑾说:“宁铮身死,震慑宗亲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朝臣,确实可以略微松松手,张弛有度才好。”

“皇叔说的是。”宁衍笑着说:“上谋攻心,对舒家人是,对三哥和母后也——”

宁衍说到此处,不知为何突然顿住了。

宁怀瑾奇怪地转过头,却见宁衍拧着眉头,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了?”宁怀瑾问:“好好说着话,是哪不舒服了?”

“没有。”宁衍沉着脸摇了摇头,他伸手摸了摸心口,低声道:“刚才突然心慌了一瞬,感觉有点不太好。”

宁衍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忽而站了起来。

“我去见见母后。”宁衍说。

宁怀瑾不知道他突然间这是怎么了,有些担心地拉住了他的手。

“现在?”宁怀瑾问:“不是说要晾她几天吗。”

“不知道,直觉罢了。”宁衍顺势弯下身,轻轻地抱了一下宁怀瑾,说道:“我去去就来。”

“我陪你去。”宁怀瑾很快说。

“不用。”宁衍摇了摇头,说:“我自己去就行,人多了反倒打眼。”

既如此,宁怀瑾没再多说什么,直觉这种东西听起来虽然玄之又玄,但宁衍坐在帝位上这么多年,还是有点趋利避害的本能的。

宁衍自己披了件薄披风,拎着手炉招呼了一声何文庭,叫他去偏殿带上宁靖跟自己一块去见阮茵。

仁寿宫宫门紧闭,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里头的人手裁减再裁减,偌大的宫殿里只有零星几个内侍侍女走来走去,显得有些荒凉。

宁衍进门时没带随从,也没叫任何人跟着,只叫何文庭抱着宁靖跟在了自己身后。

阮茵正在主殿内诵经祈福,宁衍没叫人通传,双手负在身后,闲庭信步般地溜达进来,施施然给阮茵行了个礼。

“母后。”宁衍笑着说:“好久不见。”

阮茵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缓缓睁开了眼睛。

仁寿宫内常年不散的粘腻香气变成了温和而绵软的檀香,阮茵隔着香雾看着宁衍,恍惚间以为过去了半辈子。

阮茵的视线在宁衍脸上一寸寸滑过,最后落到了他身后何文庭所抱着的宁靖身上。

“是哀家失策了。”阮茵说:“没防到你这一手,也没事先发现这个小贱种。”

“还得感谢玲珑姐姐。”宁衍笑着说:“不愧是朕身边最贴心的大宫女,帮了朕不少忙。”

他听起来就像是特意来败者面前炫耀的,若是两年前,阮茵大概会反唇相讥说点什么,但现在她却只是平静地将目光又移回了宁衍脸上。

“玲珑呢。”阮茵问。

“玲珑姐姐?”宁衍笑着说:“不是在朕十六岁生辰那天就死了吗。”

宁衍说着拍了拍手,不多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深色短打的年轻女人,正是早先在安庆府时就坠崖身亡的“玲珑”。

那女人走到宁衍身后,然后当着阮茵的面从脸上撕下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下面精致而锋利的原貌来。

阮茵深深地吐出口浊气。

她其实早先猜测过玲珑是不是被宁衍调了包,但她着重留意了对方良久,都没发现对方身上有什么破绽,于是便歇了这个念头,只怀疑玲珑是不是早被宁衍策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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