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央 完结[古代架空]——BY:陶西莫

作者:陶西莫  录入:01-29

  莫厘面露诧异,重又细细端详着贺清。贺清眼眶湿润静静看着莫厘。
  莫厘的神色忽的从诧异转为震动,睁大双眼道:“青——”贺清猛地伸出手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莫厘隔墙有耳。
  莫厘了然,轻咳继续道:“这青莲子虽苦,却是对症之药……公子不要怕这一时之苦才好……”
  贺清端起床边的药碗一口喝完,朝莫厘道:“多谢神医……”
  莫厘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躺下。待贺清躺好后,打开房门朝门外两人道:“里头这公子落水时受凉引发了旧疾。若是不根治,恐怕不出两日就会周身冷颤而死……金陵天凉,若是两位不在意这人死活,现在就可将人带走……”
  “神医!”沈昱上前一步道:“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无论要多贵的药材、要多久,一定将公子的病治好……”
  “沈昱!”容若李正待反对,身后一青衣女子拉住他道:“姑娘,若是公子有个好歹,到了金陵怕是不好交代……”
  “哼——”容若李闻言噤声,满脸不悦踏进了房门。见贺清确实脸色苍白,容若李柔声道:“少主,不是若李不通人情,只是一路还需去多个分坛商议要事。若是这样耽搁,怕是你我到金陵之时,金陵早已改姓……”
  贺清转过脸看着容若李,满脸愧疚道:“若李姑娘所言极是。只是眼下子梧真真是动不了了。”贺清眉头微蹙,似凝神思考,“不若这样,我先给各个分舵的舵主写信告知即日将去拜访,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若李姑娘觉得如何?”
  容若李蹙眉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与君重逢日,花落春仍在

  
  数日后,贺清身体已经痊愈。容若李前往莫厘山接贺清,欲即日启程往北。
  岸边车如流水马如龙,贺清迎风而立:“若李,还有最后一件事。既到了江南,容姑娘可愿与在下一同祭拜家母?”
  容若李离贺清仅一步之遥,目色幽深眉头微蹙道:“若李自是愿意,只恐叨扰王女安宁……”
  贺清微微颔首,淡然收拢广袖道:“若若李姑娘不便,可让沈秋与我同行。她此前来过沈园,对这里很是熟悉。”
  容若李蹙眉道:“沈秋……公子有所不知,前几日沈秋身染恶疾,现已口不能言。让她同行怕污了公子的眼……”
  贺清敛眉不语,气氛凝滞如乌云罩顶,半晌,语调清冷道:“无妨,你让她来吧。子梧所剩故人不多,沈秋姑娘于子梧有赠药之谊,自是要道别的……”
  青庐后山,秋风乍起,满山落叶纷飞不歇。
  贺清跪在无名墓碑前,默然不语。轻柔的脚步声响起,沈秋轻轻跪在他身旁,目若秋波凝望着他。
  贺清转身看着她道:“姑娘那日来沈园看在下,可是出自真心?”
  沈秋口不能言,一滴清泪从眼眶中流出。
  贺清伸出手替她拭去眼泪,起身环抱住她,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问的问题,姑娘若是回答是,就在我后背拍一下。若回答否,就在我后背拍两下,好吗?”
  颈边轻微上下起伏,沈秋轻轻点了点头。贺清的背上传来轻轻的一下。
  贺清凑在她耳边道:“沈秋姑娘可是真心加入青莲教?”
  长久的沉默。半晌,贺清感到背后传来轻轻的两下。
  贺清道:“既非出自真心,子梧必不会责怪姑娘。倒是感谢姑娘那日赠香囊之举。此次我走之后,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
  背上传来坚定的一下。
  贺清道:“太湖莫厘山的莫厘神医,想必姑娘有所耳闻。你说受沈青所托,让他帮你解了圣水之毒,你只需跟莫厘神医说……”
  “公子——”容若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间差不多了”。
  贺清不做声,假意轻柔眼角,悄悄伸出手从地上摘下一朵小雏菊,起身朝容若李粲然一笑道:“好,我们走吧——”
  不出几步,贺清突然回头,鬓间赫然带着那朵黄色的小雏菊,朝仍旧跪在地上的沈秋大声道:“姑娘,莫笑老翁犹气岸,君看,几人□□上华颠。哈哈哈……”说着周身似有狂放之气大步朝山下走去……
  宋瑜领军挥师北上。安南王府军军容整肃、军纪严明。宋瑜所到之处,各州郡纷纷牵马贡粮,数月内不费一兵一卒,已然平定数郡。
  中军帐内,思南、沈二赫然在侧。沈二朝宋瑜道:“世子,公子一定会沿水路而行。”
  宋瑜紧蹙着眉头,盯着墙上的地图道:“为何?”
  沈二道:“江南沈家为数不多的旧人,多数都为南岸漕运之人。若公子想留下什么线索,必会借助散布在漕运码头的兄弟们……”
  宋瑜朝秦桑思南道:“传令下去,我们一路沿水路进京。”
  秦桑:“是。”
  不日军队到达吴郡地界,宋瑜命众人在太湖之畔扎营休憩。
  “世子,又找到一处公子留下的记号……”军营之内,思南匆匆往中军帐走,“漕帮的兄弟说约半月前见到了公子的船,停靠在岸边、去了一趟醉墨楼。我与沈二搜了楼里上上下下,找到了这个……”
  宋瑜接过思南手上的纸,见纸上画着一朵青莲,莲中写着一个秦字。
  思南道:“若青莲指代青莲教,那这秦字指什么?青莲教中姓秦之人,与我们有何干系?”
  宋瑜蹙眉:“青儿曾与我提及荆轲刺秦之典故……”
  思南道:“荆轲刺秦?是说这军营之中有要害世子之人?此人……姓秦?”
  众人在营中生火造饭,宋瑜离开营地,只带了春竹和思南朝醉墨楼而去。
  醉墨楼边风景美如画,宋瑜伫立芦苇荡,遥望远处山水如旧。
  孤帆远影越来越近,宋瑜看清帆船之上鹤发童颜之人,朝远处躬身行礼。
  莫厘带着弟子走到宋瑜跟前,朝宋瑜道:“敛光,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春竹从芦苇荡里探出脑袋,看见莫厘兴奋地跑向前,抱住莫厘大声道:“师父——”
  莫厘拍了拍春竹的后背,笑道:“春竹长大了,比师父都高了。”
  春竹面带羞怯,忽的转身跑进芦苇荡,把思南拉倒莫厘面前道:“师父,这是思南,是贺公子的贴身侍卫。”
  看见春竹模样,思南跟着一脸羞怯道:“师父好——”
  莫厘眼角抽搐,看了看眼前两人模样,朝思南道:“好,劳烦思南公子多多照拂我家小徒——”
  思南连连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
  莫厘不再回应,转身朝宋瑜道:“世子,这是青儿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若有任何疑问,可去问沈昱。”
  宋瑜接过莫厘手中书信,挑眉道:“沈昱?”
  莫厘身后恭敬站着的弟子忽的朝前走了一步,朝宋瑜行礼道:“草民沈昱叩见世子殿下。”
  *
  秦淮河畔,秋水氤氲。容若李随贺清步入沉香阁内。四下悄然,惟余秋风落叶飘零不止。
  贺清如往常般掀帘步入暖阁。未见沉香,却是太子独坐窗前,看满园秋风缱绻。
  听见人声,太子回头。看见贺清倏然而笑:“子梧哥哥来了——快请坐,刚泡好的茶。子梧哥哥见到我并不惊奇?”
  贺清从容落座,接过太子手中的茶道:“若是太子,要好过其他人。”
  太子挑眉:“子梧哥哥一早便知容若李是我的人?”
  贺清敛眉,淡淡道:“初时只知有主,不知是太子殿下。”
  太子的脸上恢复成一派天真之色:“子梧哥哥果真聪慧,哥哥是如何得知?”
  贺清默默不语。半晌,放下茶杯问道:“殿下,沉香可还好?”
  太子仍然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我让她喊子梧哥哥回来,她不愿意,自己死了。”
  贺清双手轻颤,直视着太子道:“殿下可知,沉香为何要留在京中?”
  太子摇了摇头。
  贺清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因为殿下还在金陵……”
  太子伸出手摩挲着桌上的木兰木雕,淡淡道:“沉香只知我喜欢木兰,却不知我为何欢喜。子梧哥哥可知道?”不等贺清回答,太子又继续道:“永安三年,子梧哥哥入东宫伴读。你我初相识那日,东宫外面的木兰花开的正好。那一日,你问我要沉香,我便将她赐给了你。第二日,你便带了这个木雕过来。从那以后,太子殿下最爱的花,就成了木兰……子梧,如今大局已定,可愿留在京中帮我?”
  贺清沉声道:“太子殿下用沉香的名义告知安南王武帝病重、殿下被幽静,又将流言通过青莲教告知举国上下,就是为了借安南王之力,除去何丞相?”
  太子笑的单纯:“子梧聪慧。”
  贺清道:“太子殿下,可否告知,韩维为何会死?”
  太子:“因为他对子梧哥哥出言不逊……我知你心善,定不会让芳芳菲菲下死手,就让沉香告知芳芳菲菲,是你的意思……”
  贺清握紧拳头:“殿下,顾羽为何要死?”
  太子似是惊奇贺清怎会如此问,瞪大眼看着他道:“因为他总缠着子梧哥哥……”
  贺清敛眉:“殿下何必如此自欺欺人。永安初年,武帝要立殿下为太子,顾辞大人上奏曰,国基未稳、不宜早立东宫……韩家父子入京后,成为何丞相羽翼。殿下为何丞相不喜,若是不除去韩家父子、迟早为八皇子羽翼……太子殿下好筹谋,未至弱冠、已学会排除异己……”
  太子似是未听出贺清口中的讥讽,继续道:“中书省是留不得了,我要成立一个文渊阁。子梧哥哥留下做我的首辅大人可好?”
  贺清垂眉:“太子殿下抬爱,子梧才疏学浅、不堪重用……”
  太子双眼圆睁:“子梧哥哥,这两日宋敛光就该到金陵了。你还想见到他吗?”
  贺清猛地起身,握着拳头指节发白:“你想怎样?”
  太子跟着起身,一边往门边走一边道:“若是子梧留在金陵,宋敛光安然无恙;若是子梧踏出这城门一步……若李,你知道该怎么办……”
  “属下遵命……”容若李颔首行礼。
  “却羡木兰花,曾见霓裳舞……”太子边叹边走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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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十二年秋,何丞相珪执意建造天枢,劳民伤财、天怒人怨。天下群雄四起,群臣觐见除佞臣、清君侧。为平民怨,武帝废中书省、何贵妃入冷宫、何丞相及其族人流放偏远之地,由太子理国。
  “公子,太子殿下请您今日入宫。”蓝泽站在沉香阁雅间外,朝贺清躬身行礼。
  贺清不发一言,面色黯淡朝外走去。路过蓝泽身边,忽觉手心微凉。蓝泽面不改色、颔首盯着地面。贺清接过蓝泽递过来的匕首、不露声色藏于袖中。
  文华殿内,安然仿佛一如往昔。太子提笔作画、贺清在一旁写字。
  “太子殿下——”小欢子一脸惊慌跑了进来,“陛下,陛下不好了——”
  太子猝然起身。贺清跟着起身道:“殿下可能带子梧同去?”
  太子面露疑惑看了一眼贺清,复又一如往常般朝他点了点头。
  贺清跟着太子如内宫,守在门口的廖墉看了看眼前两人,不发一言静静让开了门。
  躺在床上之人已然老态龙钟,却仍保持着一国之君的威仪。武帝看见太子身后之人,波澜不惊睨看着贺清。
  贺清朝太子行礼道:“太子殿下,可否容子梧与陛下单独待一会?”
  太子看了看不置可否的武帝,又看了看面色如常的贺清,点了点头退到了偏殿。
  贺清坐到武帝床边,直视着那双浑浊的双眼道:“陛下,壮士暮年,夜深人静之时,可曾回想起彼时身在草莽,你与父亲和贺伯伯纵马飞驰、恣意江湖的场景?陛下身居高位多年,可还记得是曾经能放心托付后背的兄弟替你守着疆土、守着这安宁天下?陛下可是真心相信父亲会勾结北辽,背叛这他一手打下的疆土、背叛他视为手足的陛下?”
  武帝闭眼不语。
  贺清举起床边的药碗,搅动着调羹淡淡道:“陛下可还记得,你自立为吴王之时,还有谁站在你身后?陛下可还记得那雪中的红梅舞?”
  武帝忽的瞪大了双眼,喘着粗气狠狠瞪着贺清。
  贺清继续道:“陛下,吴郡的沈楠大人当真有通番叛国吗?”
  武帝眯起双眼,似是从贺清眉目间依稀认出了故人的影子,嘶哑着喉咙道:“你……你是……你是她的孩子?”
  贺清放下药碗,面色平静道:“陛下,你可知母亲去世前告诫孩儿什么?她告诉孩儿,不要记得沈园,不要报仇……天下安宁,她去的才安宁。陛下呢,这么多年,可还安宁?”
  “……”
  武帝闭上了双眼,神色痛苦,不发一语。
  “世子—世子已到了宫门外。”小欢子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让他进来。”太子冷声道。
  “太子殿下——”贺清起身站起,“不劳殿下费心。敛光是来接在下的,子梧这就出宫了……”
  太子猛地抬头,狠狠瞪着贺清:“子梧,你若敢踏出这宫门一步,我就让容若李的人杀了敛光……”
  贺清眼眸微垂,步履不停:“太子殿下可以试一试,这能不能威胁到子梧……”
  太子转身看向小欢子:“怎么回事?”
  小欢子在旁瑟瑟发抖:“容—容姑娘说,她们一路的教坛均已被捣毁……安排在世子身边的人,也被处理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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