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阿暄的打算是?”
“很简单,出其不意。”墨暄凝声一句。
“如何出其不意?”
“那就得相公去向皇兄求取一道圣旨,由我亲自到户部,查账。”墨暄笑道。
“阿暄要去查户部的账,如何查?”
“相公难道不知,两国邦交以来,我父王手底下经营的商行,在东海国也是举足轻重的,商税更是不可估量的一笔账目,户部能够将绝大多数的帐都做平,那是因为有林斐在上头撑着,谁又敢轻易的去查,皇兄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有所行动,那么每一步都是要进行下去的。”
“如此一来的话,那就是切切实实的与林斐针锋相对了,这样对阿暄……”
“危险吗?从来这东海国起,我就注定要与你的所有都绑在一起了,你说是与不是?”
“是。”宁弈凝声应下这一个字。
墨暄转而说道:“既然是要出其不意,相公去向皇兄求旨的时候,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风声露出。”
宁弈伸手之间,直接握住墨暄的手,“阿暄还真是……”
“又何必说那些煽情的话。”墨暄当即就给出一个回应,“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就应该同舟共济,同心协力不是。”
“嗯。”
不知觉间,茶已喝完,外头的夜色愈发的静谧,尤其是这样的雪夜,唯有冬夜的冷风呼啸着,吹动着那些积满了雪的院中树枝,发出些簌簌的响声,却也因这些,反倒是衬得这夜更加的幽静而深邃。
而后,两人不过是回到卧房之中,酣然睡下。
宁弈将怀中之人紧紧抱着,轻浅的一吻印在怀中紧紧环住的人。
次日,一早。
当墨暄醒来的时候,宁弈已经起床离开去上朝了。
他起来之后,穿戴整齐,江尧站在旁边,轻声的问道:“王妃现在是决定好了,要彻底的介入这东海国的朝局之中了?”
墨暄看向旁边之人,“昨晚我和宁弈的那些对话你都听到了。”
“是,属下有些担心您。”
“其实当我们进入这瀛洲城,那些牵扯的东西都浮出水面的时候,这些事情就是非常清楚,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些事情我们不可能回避。”
江尧听完这话,当然是清楚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才好。
墨暄看着江尧,复又说道:“而且殷宏这件事算是彻底拉开了这场较量的帷幕,只有进没有退,怎么,难道当初父王和爹爹安排你跟在我身边,又精挑细选出好些精锐的影卫来保护我的安全,难道,在这其中,你们还能让我受到损伤不成。”
“绝对不会,就算是属下等人受伤身死,也断然不会让您有半分的损伤。”江尧认真的对着跟前的人说道。
“这不就好了。”墨暄浅然一笑,对于这些他并没有什么好需要去计较的。
至此,江尧也没有再去多说,既然牵涉其中,那诸事小心再小心,断然是不会出现任何偏差的。
……
皇宫,御书房内。
下朝之后,宁弈随着宁巍一同在这御书房内。
宁巍端坐在龙案前,听着跟前之人说完的这些话,凝声问道:“这道旨意朕可以给你,但是做这件事可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宁弈看着跟前之人,回答道:“皇兄,这样的事情若是说有绝对的把握,臣弟也是不敢保证,但是现在皇兄已经着手了,那么就不可能维持在不动的状态。”
“朕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关于这件事,还是需要小心应对,这样正面硬碰硬的话,成了固然好,若是没拿捏妥当,失了先机,朕担心你们夫妻俩会陷入……”
“皇兄,我们会竭尽所能,让这件事的胜算得到最大化,一旦林斐失去户部,皇兄将户部财权收归手中,这对皇兄来说是极大的助益。”
“你都这样说了,朕自然是没有什么可多说的。”宁巍定然之间,御笔写下一道圣谕,然后交给宁弈,“切记,还是要小心应对。”
“嗯,臣弟知道,户部掌控的是银钱,世上之事只要是与这些有瓜葛的,那都是很容易出现问题,出其不意,定然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宁弈确定的说着,“而且这些年户部呈递上来给皇兄的那些账目,实在是过于完美,这本就值得怀疑。”
“好,放手去做吧。”宁巍定然一语。
宁弈握着这道圣谕在手中,朝着面前端坐之人躬身行了礼之后,便从这御书房中退下。
宁巍看着宁弈退下的离去的身影,转而看向旁边的高公公,“你说,此事后续会如何?”
“奴才觉得,一切都会朝着皇上所想的方向走下去的。”高公公确定的给出一个答案。
第151章 墨暄&宁弈26不留余地
宁弈从这御书房出来,在外间候着的白慕自是跟随着,一路往宫外走着。
他随在王爷的身侧,极轻的声音,说道:“王爷,属下适才也听到了皇上与王爷所言的那些话,虽说皇上给了王爷您这道秘密的圣谕,但是从中还是能够感受到皇上对此颇为担忧,是否……”
宁弈岂有不知白慕所指,随之便道:“你是在担心王妃那一层?”
白慕连声说道:“属下不敢怀疑王妃的心思,只是这样的事情太过于重大,此举乃是要撼动朝廷的二品大员,一击之下,对准的是掌管天下财权的户部,加之户部尚书更是林相手下格外器重的存在,此次等于是要动林相手下的‘钱袋子',这不是一桩小事。”
宁弈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看向白慕,定然一句,“你跟随本王多年,有个道理你一定明白,朝堂这条激流之中,不进则退,这也是为何皇兄虽有担忧,但还是将圣旨交给本王了。”
当这番话传入耳中,白慕也是清楚其中的所在,自然也不会再去纠结不该纠结的,想了想,问道:“关于此事,王爷您觉得,王妃拿捏的胜算有多少。”白慕见前头继续走着的人,立马又道:“王妃的本事属下是见识过的,尤其是在殷宏那件事上更是顺藤摸瓜,拿住错处,下手就是快准狠,此番也定是无妨,属下白操心了。”
一时出了宫门,宁弈看着眼前诚王府的马车,回头看了一眼适才自说自话的白慕,随之一笑,便上了马车,“走吧,回府。”
“是。”白慕应着。
诚王府。
虽然这瀛洲城冬日不似在上京更冷几分,但到底是寒雪飘落,冷风簌簌,墨暄待在这暖阁之内,听着外头寒风吹过,在这里头,半分都是感受不到外头的寒意。
他这正无事,躺在这长椅上,随意的翻阅一本杂书打发时间,结果就听到外头传入的声音,说宁弈回来了,昨夜他和宁弈说起那事儿,按理来说,宁弈下朝之后随着皇上去御书房,必得是细细将事情全部说明白,而这等大事,皇上那边必得再三琢磨,这么快就回府了,倒有点让人意外。
当他看到走进这暖阁内的宁弈,适才所想的那些也就不用再去多想了。
宁弈见躺在那儿的人要起身,过去就将人摁住,“阿暄躺着就是。”
墨暄自没那些矫情做作,既然宁弈都叫他躺着,他这躺着又舒服,干嘛还坐起来,侧卧之间,看向坐在这长椅边缘的人,“王……相公怎么这么快就回府了?”这话问出口,对于那个称呼,也不知怎的,不由自主的就开始会着意的去改口了。
宁弈视线落下,看着身侧卧着的人,笑道:“阿暄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快回府?”
“倒也不是,想着昨夜不是与相公论起那件事,相公既是要去向皇兄求取那一道旨意,这个中细节必得详尽告知,皇兄拿捏之下,也得有所思忖,若将这些考虑进去,相公不该这么快出宫回府的。”墨暄如实的将这话说着。
“原来如此。”宁弈笑着,然后从袖口之中将那一卷谕旨拿出来,“皇兄的圣谕。”
墨暄看到那圣旨,顿时就坐起身来,略有些惊讶,“这……”
“怎么?阿暄不信?”
“不是不信,有点诧异而已。”
“皇兄对我信任,而我与阿暄夫妻同心,皇兄自是信任我们夫妻二人,只不过皇兄给我这道密旨的时候也说了,此事到底是正面碰撞,让我们万事小心。”
“当然,查账而已,我们是名正言顺的持着皇兄的圣旨前去,而且我有非常合适的理由,毕竟,这些年我父王手下经营的商行向你们东海国缴纳的赋税可不止一点点,虽说两国商贸邦交乃是相互的,如今我来了东海国,我自得有所了解,无论是于公于私都是合情合理,相公你说呢。”
“很是。”
“据我所知,按照你们东海国户部账目造册的规矩是,腊月十五之前所有商行的账目都要归入户部,除夕之前归结好的账目才会再送到皇兄跟前的,咱们只需挑选其中一日前去便是。”
宁弈看着墨暄,“看来,这些事情我都是白操心了,阿暄是早早就打算好了。”
“原也没什么好打算的,只不过是有所针对罢了,之前从未有谁敢想过这么突兀的前去户部查账,在林相这颗大树之下,他们自然是一手遮天,待到最后的账目呈交上去,那就是完美无瑕毫无纰漏的账目。”
“没错,归入皇宫的账目,皇兄也是有派人细查过,毫无漏洞可查。”
“那这次,我们就该让他们漏洞百出。”墨暄凝眸对上宁弈的双眼,凑近些,压低声音说道:“我不妨再大胆些猜测一下,即便这朝堂上的要职都是由林相所信赖倚重的人占据着,但皇兄登基以来自然有提携自己的人上来,想必,户部之中也有皇兄的人在吧。”
宁弈冲着墨暄浅然一笑,所有交织于其中的这些,似乎都是了然于心的。
转而,墨暄看向一旁的江尧,径直说道:“此番之事,你将话传下去,务必将我想要的人找来。”
江尧躬身应下,“是,王妃放心,属下会安排好的。”
……
辗转,一晃眼,数日下来,这离这年关是越来越近。
这日,用过早膳后,墨暄随即就从这诚王府出来,乘坐马车,径直抵达了这户部。
墨暄下了马车,江尧引着那边五个人过来,“王妃,他们几位都是咱们在东海国诸多商行之中最为能耐的账房先生,经他们之手的账目断然是没有分毫差错,而且,他们对于账目的敏锐程度比常人好不止一星半点,可谓是那一页账目看下来,稍稍有些差错,或者两本账册对不上,他们看上一眼就能分辨。”
“这倒是有些能耐了。”
就在这话落定之间,他正欲朝着这户部里头走进去,从里头出来的现任户部尚书李谦站于这户部大门口,“下官参见诚王妃。”
墨暄对于此人也是有所了解的,随口一句,“李大人出现的可真是及时啊,我记着我过来户部也未提前通知,看样子但凡出现在这户部周围,就没有能逃得过李大人眼睛的。”
“王妃过奖了,下官不过是守着一个户部,自然是要将自己的本分都处理好,一星半点的问题都不能出现,否则,下官这顶乌纱帽又如何能够保全的住呢。”李谦淡声对着跟前之人回答着。“不过,这话说回来,今日是什么风,诚王妃竟然驾临户部,倒是让下官有些意外呢。”
“李大人既然掌管户部,想必也知道,在这东海国的商行之中,我父王手下所在,几乎是占据了绝大多数,今年我嫁到这东海国来了,一应在东海国的商行都是归于我手下来处理,之前的种种账目我不能去搜罗,但是按照每年商行缴纳的商税,所有的账目都是会一清二楚的呈上来给户部,所以,特意来户部一查究竟,也好为往后接管这些商行有个更好的把控。”
“原来王妃来户部是为了查账,但现在正是年下户部最为忙碌的时候,只恐不能很好的为王妃这件事而效劳,不如王妃今日请回,下官尽快整理好王妃想要的那些账目,悉数送往诚王府,那样岂不是更为方便。”
“李大人只管顾着做自己的事情就好,我这不用李大人来招呼,只需要李大人将户部账房打开,将商税这一项历年的账目让我翻阅就是。”
“这只怕不能,下官……”
墨暄还不等李谦的话说出口,走上前去,从袖口之中将那一道圣谕拿出来,径直放在李谦手中,“我岂会让李大人为难,我已经向皇上讨了圣谕,这不为难李大人吧。”
李谦看着手中的这一道圣旨,顿时整个人都是惊了,“可……”
“怎么,李大人还有犹豫,是觉得我这圣谕是假的?”
“诚王妃的圣谕怎会有假,但户部的账目经年累积,李大人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更方便。”
墨暄看向那边走过来的人,不禁一笑,“喲,丞相大人都来了,看样子,我这过来找一些账目动静还挺大的啊,都还要劳烦丞相大人过来一探究竟,怎么,丞相大人也觉得我应该回诚王府等着户部的人将账目送至诚王府?”
“难道诚王妃不觉得此法甚好?”
“这来回的搬动岂不是更浪费,我这有五个粗使的家下人,他们看账还算有几分本事,我带他们过来就是为了图省事,丞相大人和李大人这一出,反倒是要我更添上些麻烦。”
林斐冷眼凝视着墨暄,沉然说道:“有些事情麻烦与否都是相对的,倘或真要这样斤斤计较不留余地,只怕往后……”
“往后?当日初雪宫宴的时候,因那两个莽夫的刺杀,因为那件事把丞相大人的得意门生殷宏拉下马,丞相大人于我之间确定还能留有余地,不至于斤斤计较?”墨暄讽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