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榭很想知道顾南风的武艺现在精进到什么地步,一定比他强,他的精力更多放在了朝政上,虽每日练武,到底比不上镇北王府出身的顾南风。
顾南风微微一笑:“我不过是花花架子而已,沈郎这么说可就是欺负人了。”
沈榭面色一暗,起身换衣服,他知道顾南风不信任他,没事,慢慢来,会等到顾南风向他敞开心扉那一天的。
顾南风没有强求练嗓,宿醉过后身体的确很难受,听着沈榭在外面舞剑的声音,没一会儿顾南风便又睡了过去,他很少睡的这么香,星辰一直在外面守着,没让任何人打扰,直到沈榭早朝归来,不得已才叫醒了顾南风。
早膳必须吃,要不然对身体不好。
头一次起晚的顾南风颇有些不好意思,用膳的时候一直埋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错事,只有他知道,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赖过床。
小时候他想赖床,父王就会拿着板子到房间里亲自教育他,兄弟三人从五岁便开始卯时起,亥时入睡,跟着师傅写字念书习武,每天如此。
顾南风算是兄弟三人中最调皮的,经常在卯时找不到人影,镇北王翻遍王府,最后在自家母亲那里找到顾南风,气的要动手,但顾南风并不是挨打最多的,因为每次挨打,祖母和母亲还有哥哥们都会极力相劝。
想起以前的往事,顾南风的心情有些微妙,他宁愿天天挨打,也希望父王和母妃健在,就算被父王打死,顾南风都心甘情愿。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父王是为了他们好,如果没有父王的日日督促,他们兄弟几个早就废了,镇北王出兵打仗的时候,是顾南风最幸福的时光,却也不会赖床,他已经形成了习惯,就算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反而更加难受。
“沈郎,今日早朝,你可见到韩世子和三王爷了?”顾南风问道,昨天两个人折腾了半天,想必气色不会很好。
沈榭点头:“自然是见到了,你很好奇?”
“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同,韩子帧仍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三王爷也站在一旁恹恹的,难能可贵没给本王找麻烦。”
平时这两个人也都是这幅模样,韩子帧经常怼他两句,或着伙同皇上的人,对他明朝暗讽,其他的便没什么了,萧光霁有皇上压着,不敢再对他出言不逊。
“我就是想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上谁下。”顾南风道,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凑在一起,怎么看都很奇怪,却又意外的相合。
沈榭微微一笑:“你想知道的话,一会儿让长安去传召,把萧光霁叫过来问问。”
相较于韩子帧,沈榭还是没有那么厌恶萧光霁的。
“不用。”顾南风摇头,这种事怎么好问,而且萧光霁的性子……
萧光霁被请过来后知道他只想问那个问题,一定会暴走。
“你若真想知道,本王去问。”沈榭道,一句话的事,难道萧光霁还敢不回答?
萧光霁可不敢拿自己的未来跟他赌。
顾南风继续摇头:“也不是特别想知道,我就是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像是在下面的。”
萧光霁虽然总带着一股绿茶味,看起来弱势一些,但想到梦里的那些,顾南风就不敢确定了。
“南风这么关心他们,你自己呢?”沈榭问道。
沈榭的眼睛很深邃,静静地注视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是一汪潭水,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顾南风假装听不懂:“沈郎在说什么?咱们还是先用膳吧。”
“你就装傻吧!”沈榭叹息一声:“不过谁让本王宠着你呢,你不愿回答便不回答,等用完膳,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沈榭故作神秘。
顾南风点头:“好,正好我也有个东西想要送给沈郎,等用完膳再说。”
昨天是沈榭的生辰,顾南风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沈榭会提前离开,而后他又醉的人事不省,这礼物便没有送出去。
沈榭一听顾南风有东西要给他,两三口喝完了自己面前的汤:“我吃好了,你的东西呢?”
顾南风:“……”
“我还没用完。”
“算了,我先拿出来,这礼物又不会跑,你着急做什么?”顾南风起身,打开衣柜,那里面全是他的衣服,一水的雪白,顾南风知道沈榭不会动,所以把东西藏在里面。
他拿出一个盒子,回首问道:“沈郎猜一下,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里面的礼物,他早在十二年前就该送出去,可惜当时镇北王府出事,这东西也跟着丢了,顾南风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其中的辛苦不必说了,之所以能送出去,顾南风就不怕沈榭怀疑他的身份,因为这东西也不算多么罕见,不过是他亲手所做罢了。
沈榭盯着顾南风手里的盒子,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是玄铁?”
当年他看到顾南风的剑,特别想要一把,沈榭虽然没开口,顾南风却察觉到了,暗地里问过好几次他喜欢什么样的剑柄,喜欢什么颜色的剑穗。
“你怎么知道?”顾南风觉得很没意思,他也怕沈榭猜到了他的身份,不过北方玄铁多的是,他亲手做的只有这一把。
当时他还把手弄伤了,要知道造一把剑需要的时间不短,要花费大量精力和人力,顾南风回到镇北以后就开始打造,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力求做到最好,连剑穗都是自己亲手缝制的,只是他针线做的不好,剑穗有些丑陋,后来这把剑遗失,剑穗也早丢了。
“前些日子让星辰买回来的,沈郎看看可还合心意?”
沈榭神色郑重的接过盒子,盒子虽有些朴素,里面的剑却极好,剑鞘上的花纹精致美观,刻着双龙戏珠,沈榭动作利落的出剑,剑锋划过之处,寒光闪闪,剑身极薄,沈榭索性拿出自己随身的佩剑,相较之下,更可看出顾南风的用心。
两把剑相撞,沈榭之前的那把瞬间被折成两半,真正的削铁如泥。
沈榭兴奋的就要出去练上几百个回合,被顾南风拉住:“沈郎喜欢就好,刚用完膳,不宜大动。”
“我非常喜欢。”沈榭把剑收回剑鞘,更珍贵的是顾南风的心意:“这把剑可有名字?”
“还没,沈郎给它取一个吧。”顾南风摇头,他刚才已经让人把桌子收走,要不然沈榭这么大的动作,桌子肯定会被劈烂。
沈榭记得顾南风有一把剑,名叫“春花”,刚听闻这名字的时候,沈榭不敢相信是顾南风起的,顾南风每次说出佩剑的名字,都会被京都的世家子弟嘲笑,后来顾南风把那些人都教训了一顿,才没人敢笑话他。
“叫秋月怎么样?”春花秋月何时了,这才像一对!
顾南风眼皮一跳:“好。”
“沈郎喜欢就好。”
沈榭拿到剑,就像拿到宝贝一样,不肯离手,去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还一直抓在手里,让沈老夫人惊奇不已。
“南风送的礼物。”沈榭直接道,没有解释其他。
老夫人松了口气,生怕沈榭又在发疯:“既如此,就好好收着吧,只是一样,人家送了你礼物,你要对人家好才行,不许再胡来。”
顾南风在一旁站着,脸有些微红,他跟沈榭说什么都不要紧,但一见到老夫人,就免不了会羞愧。
沈老夫人对他这么好,他却一心想给沈榭下毒。
听沈榭要带顾南风去别庄,沈老夫人笑着道:“你们年轻人确实该多出去走走,只是外面积雪未化,记得要当心,还有南风,你过来。”
“老夫人。”顾南风走到老夫人面前,恭恭敬敬行礼。
沈老夫人非常开心:“我这金镯你打算什么时候收下?”
都知道送礼物了,想必这孩子已经接纳了修齐,这样就很好。
“会有那么一天的,不急。”顾南风笑容浅浅,这次他没有再拒绝,只是想再等等,等什么时候尘埃落定,这金镯他拿的才理所应当。
老夫人不住的拍着顾南风的手背:“好孩子,我们家修齐就麻烦你了,他脾气不好,得亏你是个懂事的,你多多管着他,千万别纵着他胡来,他不听话,你就来找我,我替你做主!”
顾南风虽然没收下镯子,老夫人却赏给他不少好东西,都送去了苍穹院,说这些东西都是他的,若沈榭待他不好,大可带着这些东西远走高飞,让沈榭去后悔。
顾南风非常感激老夫人,他是不会远走高飞的,沈榭倒是有可能抱着东西飞,他到时候一定得看好了。
沈榭的别院在京郊,远离京都繁华之地,离清灵寺不远,马车行走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马车内却很温暖,顾南风倚在一旁,不知道沈榭为何这个时候带他去别庄。
“上次跟你说过,你不是想养猫吗?别庄上有许多白猫,你去看看,到时候带回来,也免得你整日无聊。”
顾南风挑眉,他一点儿也不无聊,但想起要养猫,心情跟着好了起来:“是波斯猫吗?我确实喜欢猫,不过现在天冷,怕不好养。”
“猫不怕冷,再说,府里总比别庄暖和,你若是喜欢就先养着,有专门驯养的人看着,不会出事。”沈榭道,养猫就是图个乐,又不是让顾南风自己养,只是闲来无事抱着玩玩罢了。
顾南风点点头:“那就多谢沈郎的美意了。”
等到了庄子上顾南风才发现,这哪里有什么波斯猫,就是普通的大白猫,普通的不能更普通了,虽然也很可爱,那也不能骗人啊!
大骗子!
第34章 坦白从宽
“你看看可有喜欢的?”沈榭看着顾南风的神色变换,不动声色的让人把猫抱下去:“南风,你说你喜欢猫,我遍寻渊国,却没有找到一只波斯猫,想来,波斯猫大概是不存在的吧?”
“不可能!”顾南风也意识到这里不是他从前所在的世界,根本没有波斯猫,但话已经说了出去,自然不能反悔:“沈郎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我小的时候就见过,村里人都说叫波斯猫!”
“时过境迁,我们那里又发过洪水,可能那些猫都被淹死了吧,所以才没有了,又或者是各个地方的叫法不同?”
沈榭没有戳破顾南风的谎言:“原来如此。”
“没有便没有吧,刚才那些小猫也都挺可爱的,我可以抱两只回去吗?”顾南风问道。
沈榭点头:“自然可以。”
别说两只,就是把这十几只猫都抱回去也养的起,只是有些麻烦,苍穹院本来不小,若是养十几只猫,就会显得有些小了,不如别庄方便。
顾南风见沈榭同意,立马开始想猫的名字,暂时还没想好要抱哪两只回去,回头这几只猫他都抱一下,看哪只最黏他,便要哪只。
“一只叫玉兔,一只叫白雪,怎么样?”
沈榭:“它们是猫。”
“我知道是猫啊!你看它们浑身雪白,玉兔和白雪也都是白色的,多好的名字。”顾南风非常满意自己起的名字,猫难道就不能叫这两个名字吗?这名字多好听!
“随你吧。”沈榭现在明白春花是怎么来的了,顾南风一时兴起,喊出什么名字都不过分,好歹不是什么白熊、雪豹之类,玉兔和白雪听起来还带着一丝可爱。
顾南风挑眉:“沈郎嫌弃我起的名字难听?既如此,沈郎来取名字好了。”
“没有,好听,你取的名字当然好听。”沈榭赶紧摇头,他怎么敢说南风起的名字不好:“看那两个小小的雪团子,可不就是玉兔和白雪吗?”
顾南风笑了:“沈郎与我真是心有灵犀。”
“猫看完了,咱们去后院走走。”沈榭起身,朝着顾南风伸出手,顾南风眼神闪烁了一下,握住沈榭的手,沈榭的手温热,顾南风的手却是凉的,沈榭没说什么,只是把顾南风的手攥得更紧了。
沈榭的别庄很大,不亚于摄政王府,山石林立,花草繁多,可惜现在是冬天,花草大都凋零,只有一片荒芜。
后院种了不少梅树,冬雪时节,梅花盛开,两人穿过长长的回廊,路过七八个凉亭,远远的,顾南风闻到了花香。
“本王记得你很喜欢梅花。”沈榭笑意浅浅,紧握着顾南风的手不放,现在四下没有别人,沈榭故意这么说,是想让顾南风知道,他的身份已然暴露,避无可避。
如果顾南风信任他,两人便可以继续赏花观雪,如果不信任,顾南风大可以直接动手杀了他。
不管顾南风选择什么,他都不会让人离开,就算拼尽一身武艺,他也要知道答案。
顾南风低着头,沈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从两人紧握的双手能感觉到顾南风的紧张,沈榭没有开口,两人静静地站在回廊上,廊下是被冰封起来的池塘,只要穿过这片池塘,就会看见满院的梅花。
“南风,或者我可以叫你……顾弦。”
顾南风想要抽回手,奈何沈榭攥的太紧,顾南风一时间抽不出来,索性放弃:“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想不知道很难吧,我不想装傻,更不想跟你装傻。”沈榭注视的顾南风:“你打算怎么办,杀了我?”
顾南风缓缓摇头:“沈榭,你该知道,我不想杀你。”
“如果你继续装傻,一直这么傻下去,该多好。”
沈榭听到了顾南风语气里的叹息,还有他眼神里的杀意。
颈部一凉,带着微微刺痛,顾南风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银针,就这么抵在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