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丹抬手遮了一下外面刺眼的光线,待适应之后,便瞧见了一行人都在看着他。
他动了动因为长久没有休息好而唇瓣干燥的嘴,说出的声音有些沙哑“好了,没事了”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纷纷的松了一口气。
单丹眼角情不自禁的抽动了一下,但是还未等他迈开脚步离开,眼前一阵眩晕让他整个人都要往下倒,以为自己脸朝地板摔下时,腰上一紧,他被人拦腰扶了起来。
“没事?”书玉问。
看到这张斯文儒雅的脸,单丹像是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他懒懒的扶住对方的手臂,语气不稳道“有事,你送我回去。”
整一个人都理直气壮了起来,似乎让书玉送他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看着原本是周身阴霾的人如今都因为长久不休息而整个人都显得恹恹无比,书玉一笑,不顾在场人的目光,手上一动,将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好”
不,他不好!
单丹瞪着眼看着面带笑容的书玉,整个人都是被激怒的毒蝎子一般扬起了自己的尾巴。“你这是干什么?”
“送你回去,方才你不是这般说的?”书玉反问,带笑的眼眸之中尽是戏谑。
“我没说要你这般送我回去。”单丹咬牙切齿。
“那你想怎样?”书玉问。“扛着?”
说完手上一动,险些要换动作。
“你、你别”被对方整个人虚假动作一甩,单丹简直就要吐出来了,他急忙抱住对方的脖子喊道。
“就这样,就这样行了。”
“原来你还是喜欢这样,看来我没弄错。”书玉笑笑,堪称平易近人。
奸诈小人!单丹遇到这人时就没赢过,看着对方斯文笑容,心中忍不住啐了一口。
后面的人看着两人姿势亲昵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第五十一章
药香缭绕,屋中浓重的草药之味已经层层掩盖了香炉的安神檀香。
“可是好多了?”沈然生覆上对方的腿上,眼神关切,问道。
感觉到腿上已经有些知觉的陆清朝沈然生笑了一下,轻声道“嗯,已经有些感觉了。”
“那样就好。”
“在等些时日,也许就能再次站起来了。”陆清看向自己的双脚,笑的眉眼弯弯。
“嗯,那时我带你回竹悠谷。”
“好的,公子”听到能够跟沈然生一起回去,陆清脸上的笑意更加深。
即便他知晓以后双脚可能会落下某些后遗症,但于他而言又岂是问题,只要能够再次与公子一起并肩而行,那些事均不必放在心上。
沈然生摸了摸对方的脸,最后站了起来,朝对方说道“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等下回来与你一起用膳。”
“嗯,陆清等您回来。”
见到对方那么乖顺体贴,沈然生心中一动,然后弯下腰来,在对方的薄唇上轻轻一吻,才离开。
等到沈然生已经关上门时,陆清才猛然回神,脸上瞬间爆红起来,他有些局促的摸上嘴唇,回想刚刚那种温热的触觉,真的是令人出乎意料的......喜欢呢。
正堂之内,几人环坐,留下一个贵客的位置给了其中一人,最高之位则是留给了沈然生。
当沈然生来到正堂时,几人喊了他一声,他点头示意之后,便看向了一身便衣的皇帝正坦然自若的等着他。
“你终于出来了,朕等了你许久。”皇帝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一如既往的尊贵的用自己的专用自称。
对于看起来有些反客为主的皇帝,沈然生没有太多的心思理会这人,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皇帝有些不满的看向沈然生,毕竟这人去皇宫之时,自己都是上好茶水招待的,如今自己来到他这儿连声问候都没有就不奢望有人来招待了。
在场的怀玉等人虽然皆知道来者身份,但是要他们自个上去伺候一个不熟稔之人,他们可做不到。
白城倒是见过皇帝不少,但是他们无所动作,他自是也不会轻易的当出头鸟,即便日后朝廷之上他要俯首那人。所以他只在皇帝进来时问候了一声便没有了后续动作。
“你是客?”沈然生反问。
对方甚至连个客人都算不上,毕竟不请自来,他们也没有想过要招待过,即便对方身份高贵,但在他们眼中却是与寻常人一般,不知道多花心思。
皇帝忍住怒气,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怎么也算是对方的领地不是他的。
“朕来,想要见那人一眼。”皇帝深呼吸了几下,稳下脾气后,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还未好。”沈然生拒绝。
“朕听闻你们要离开了,想要来见他一面。”皇帝仿若未闻,继续道。
致于消息从何而来,几人心中自是有数。
沈然生眼眸一转看向皇帝,漆黑幽深的双眸紧紧看着对方,问道“为何那么执拗,先前不是说不相信?”
闻言,皇帝心中一窘,老脸一红,但是很快的压下去“不管是真是假,如今见了就知道了。”
皇帝总不能说自己受到的情报中了解得到,那人容貌有七分相像自己的爱妃吧。
“等着。”
沈然生说出了两个字,模糊不清,让人摸不清头脑,但是皇帝也没有因此恼怒,他自是相信沈然生的人品,答应之事,必然会办到。
沈然生先前问过陆清是否要见一面自己的父亲,他犹豫了半晌之后微微点头,道“见一面也好,毕竟儿时他待陆清很好,陆清还是跟他说一些话吧。”
但是刚才他出来的时候说过要对方休息一阵子,晚膳的时候陪对方一起,那么沈然生必然是不会轻易的将人贸然带过去打扰陆清。
案桌沙漏缓缓,瑞兽香炉飘香袅袅。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皆是沈然生一人独自闲懒的饮茶沉默,偶尔半是单手撑脸,看向外面已经开始消融的积雪,另一长指叩击案台,声音匀称倒叫人觉得舒适易于入眠。
手下之人纷纷找事出去了,唯独剩下皇帝一人与他带来的公公站在一旁,等着时间的过去。
待在外面正阳斜挂,黄昏时分,从外而照的光线飘飘倾斜。
沈然生动了一下自己的长腿,然后站立起来。
“走吧。”
丢下一句话,谁也没理会就自己先行一步了。
皇帝面无表情的跟上,倒是一旁的公公感到一阵的汗颜,还未曾见过对皇上这般无礼之人。
跟着沈然生来到了一处清幽寂静的卧房之外时,沈然生率先打开木门扉,自己先进去,然后皇帝刚想尾随其后,便啪的一声被厚重的木门给拦住了。
公公一脸惊恐,皇上是吃了闭门羹了吗!
皇帝退后一步,压住自己那直逼化形的怒气,他忍。
沈然生自是不理会后面被他甩上门后的两人,脚步轻盈的穿过屏风,来到了陆清的床榻前,见那人已经睡醒了过来。
“公子”陆清朝他一笑,眼神清明,似乎醒来已久。
“可是饿了?我叫人去弄些膳食来。”
陆清摇摇头,浅笑道“外头可是有人?”
“嗯”沈然生见这人虽然日后不能再用武力,但是原本耳聪目明的本事似乎没有因此消失,便继续解释“来见你的人,可是要应下。”
“是......他吗?”陆清沉吟了一会儿问。
沈然生点头,心中明了对方已久猜到了来见他的人是谁。
“那好吧”长长睫毛在颤动,最后他看向沈然生道“公子,等陆清与那人聊完,我们再一起用膳如何?”
“好”沈然生答应,然后便走出去,迎那人进来。
门外正在生闷气的皇帝没有因此迁怒到旁人,他在外头站了些会儿,眼神一直没有从门扉上离开。
不出片刻,便看见门被打开,出来的赫然是刚进去不久的沈然生,只见他俊颜不变,语气淡漠“你进去吧。”
皇帝迟疑,有些不善的看着沈然生,似乎在怀疑这人怎么会那么快就出来且这般好说话。
“一人即可,别带他人。”省的打扰陆清。
这句话说的是皇帝身后的公公。
被沈然生这般看着,公公心中一阵紧张,他点点头,轻声应了对方。
见皇帝还在门前迟疑,沈然生问“不想进去?”
闻言,皇帝回神过来,成熟俊脸之上茫然不再。
他没有回应沈然生,自己倒是进去了,身后的公公顺势帮忙关上门。
沈然生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扉,最后自己离开了。
皇帝怀着紧张的心情慢慢的走进去,他不知晓自己为何如此的紧张,明明对象是自己的儿子,多年未见的儿子。
屋内皆是一片药香,清淡且舒适,相较于外面的寒冷里面倒是一片的温暖宜人。
透过薄薄屏风,皇帝便瞧见了床榻上半躺着的人,但见其形修长,面容模糊,隐隐约约之间似乎看向了自己。
当皇帝穿过了屏风看见床榻上的陆清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形似当年,那个温婉女子在一旁浅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叫唤着唯独两人之间知道的亲昵的称呼。
但是不同的是,眼前这人没有女子眼中的情意与多年来沉淀下来的成熟气质,更多的是待人平和的周正清风。
陆清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未曾改变的父亲,朝他亲和一笑“许久未见,父皇。”
“三儿,真的是你吗?”被对方用温润的声音叫着,皇帝还觉得像是活在梦中,有些不切实际的感觉。
“是我”
皇帝像是一个家中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一般,满脸都是深深的怀念与小心翼翼,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御上之皇,只是一名单纯的父亲。
“抱歉,我只是......”面都陆清,皇帝换了自己的自称,怕这人觉得两人有隔阂。
“没事的,您坐。”陆清笑笑,理解对方的紧张不安,然后示意对方坐在离床榻不远的座椅之上。
“我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了。”皇帝坐下来之后就一直看着陆清的脸,神情恍惚。
看着自己多年未见得父亲,陆清心中也是一阵怅惘,但是他敛住自己得内心情感还是朝着对方温温和和的笑着,礼貌而又疏远。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皇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干巴巴的问道。
陆清一愣,突然回想起这些年来与沈然生一起生活的日子,带着显露出来的暖笑“我很好呢”
与公子一起生活。
皇帝看着陆清露出的这个笑容,心中便了然,对方真的过得不错,即便没有自己的插足。
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对方“真是如此?那为何还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陆清顺着对方有些愤怒的视线转向自己在被褥之下的双腿,解释“一些伤口罢了,过些时日就好了。”
“三儿,你当父皇是没看到出你伤的有多重吗?”皇帝显然不接受陆清这个解释,眉间还是皱成了川字。
“父皇,我没事。”
“你就这般倔吧,若是你母妃知道了又该是何种心疼。”皇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经意间提起了两人之间所联系的那个女子。
倏然的整个屋子安静下来。
“你母妃她......”后面的话皇帝说不出口。
“她,不在了”陆清也开口道,视线透过床尾还半敞的窗口,看着外面逐渐漆黑的天幕。
是啊,早就不在了。
陆清还记得那个夏季,年纪尚小的他被蒋茹言紧紧的抱在怀中,急忙的跑着。
耳畔传来的尽是后面追捕的声音与河水滚滚流淌的水流声。
本就是炎热的夏季,即便未有动作的他被锢紧在怀中都觉得满身是汗,何况是一名娇柔女子还在拼命的在日光下奔跑。
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裳,额际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脸上,但是她无暇去理会,一变担心的看向后面,一边奋不顾身的跑着。
最终还是一个不留神被脚下的石块绊倒,但还是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小孩。
“三、三儿”蒋茹言呼吸不畅,她焦急的看着怀中的小孩是否安好,“你没事吧。”
他被护的周全一点伤痕也没有,听到关心的问候,他只是摇摇头示意没事。
“三儿,母妃不能再护着你,等一下你跳进河中,屏住呼吸顺着水流方向一直下游就好,知道了吗?”
蒋茹言半跪着对着他说,衣衫凌乱的她浑然不见在皇宫之中时的那种高贵模样。但是一身温婉气质的她即便粗衣麻布也不掩半点风华。
此时的她全然忘记一个年幼小孩丝毫没有过游水的经验,只能急中生智般说道。
“母妃,您与三儿一起不行吗?”他依依不舍,秀白小脸之上尽是担忧,如今的他已经明白这种状况是何种缘故了。
“三儿乖,母妃迟些再去寻你。”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蒋茹言慌乱的说完话之后,狠心的将他一推,让他跌进那滚滚河水内,然后再深深的看了一眼,不识水性而在挣扎的他,心中一狠,转头便去引开其他人。
抱歉三儿,即便在河水之中能够存活的机会很小,但是母妃还是拼此一博,赌你能够在其中活下来,这样总比在岸上了无生机的好。
蒋茹言那时就想着若是他能够活下来,那么将是上天对她的馈赠,若是不能,那么她也不担心,因为黄泉路上她会陪伴着他,不让他一人害怕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