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笑了笑,说:“意外,意外,刚才没拿稳。”
祁律双手握着剑柄,使劲将佩剑从地上拔起来,因为佩剑太重,祁律的手臂一直在打颤,佩剑也忽悠忽悠的,慢慢瞄准跪在地上的孟阳。
公孙无知捏了一把汗,后背都汗湿了,屏住呼吸,眼眸盯着祁律颤抖的双手,一错也不敢错,倘或祁律一个拿不稳,那孟阳岂不是要被他劈成两半?!
祁律一面艰难的举着佩剑,一面说:“没事没事,这次拿稳了,不过就算拿不稳,也不妨事儿的……这孟阳偷了律的东西,律也是仁慈之人,不喜欢打打杀杀,这样罢……今儿个就让孟阳留下他一双不干净的手,律也就放了他,如何?”
祁律说着,又费劲的把佩剑举起来一些,晃悠晃悠,来来回回的瞄准。
公孙无知大喊一声:“等、等等!有话、有话好商量!”
孟阳立刻抬起头来,皱眉说:“公孙!不用管小臣,立刻离开这里!”
天子站在后面,任由祁律“胡闹”,听到孟阳开口,摆了摆手,很快有人上来,直接在孟阳的嘴里塞了一大块布,堵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出声。
祁律一脸怪叔叔的模样,对公孙无知说:“好侄儿,你看看你,你在中军住的,不是很舒坦么?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吃得好睡得香,何必这么辛辛苦苦赶回去呢,是不是?如今只要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这孟阳的手……也好说好说。”
公孙无知再无知,也能听得出来祁律在威胁自己,按理来说,按照公孙无知的身份,应该不会在乎一个奴隶寺人,而且这个孟阳,还是诸儿派来的细作,但是公孙无知心中莫名有些揪心。
况且……如果真的没有孟阳,公孙无知也有点自知之明经,自己根本无法逃离中军一里,怕是自寻死路。
孟阳听到祁律的话,使劲挣扎,想要将嘴里的布吐出来,但已经没有了这个机会,公孙无知深吸了一口气,说:“你……你们到底想如何?”
祁律一拍手,勾住公孙无知的脖颈,两个人哥俩好儿的站在一起,笑着说:“律方才说了,只是想让公孙做自己人,你、我、还有公子纠、公子小白,咱们四个人联盟,总好过你一个单枪匹马罢?”
公孙无知眼神晃动,说:“你……你说的虽然没错儿,可、可你也知道,公子纠和幼公子小白,他们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能值得甚么?说白了,这两个人在临淄的势力还没有我大,况且你……”
他说到这里就闭了嘴,祁律倒是坦然,接口说:“况且律在临淄还没有势力。”
说到这里,公孙无知就把话摊开了,说:“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那我就跟你直说了罢,你招揽了两个小娃娃,可是诸儿在临淄有大把的人脉,还有军中的那个连进,他可是诸儿的死臣!”
祁律打了一个响指,说:“说到点子上了。都说自己人才最了解自己人,在咱们之中,怕只有公孙最了解怎么对付连进了罢?”
说到这里,祁律还往前探了探身,他们二人本就勾肩搭背的,天子已经吃味儿的不行,仿佛是一个大醋缸,看到祁律还往前探头,这醋缸差点子直接原地爆炸!
天子一步跨过去,黑着脸将祁律拉开,不让两个人贴在一起。
公孙无知一咬牙,说:“我……我倒是了解一些连进的为人,我们可以一起对付他,但……但你要回答我一件事情。”
祁律探手说:“知无不言,公孙但问。”
公孙无知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孟阳,说:“他到底偷了甚么东西?”
“他啊?”祁律垂着眼皮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还被堵住了嘴巴不得发生的孟阳。
祁律的表情十足的坦然,还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说:“他偷了……律的心。”
孟阳:“……”
公孙无知:“……”
天子:“……”
第162章 太傅不尴尬
公孙无知见过不要脸的,因着他本就是不要脸的,从小到大,公孙无知都觉得自己是最无赖的那个,哪知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果然天地广阔,甚么样的人都有。
在祁律面前,公孙无知输得五体投地,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子的,竟然公然说孟阳偷了他的心……
天子本想吃味儿的,毕竟祁律说孟阳偷走了他的心,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吃不起来,只觉得头疼,脑仁疼,可能是天色太晚了,该休息了。
天子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只觉得祁太傅的无理取闹已经达到了巅峰,无可超越。
祁律笑眯眯的看着众人无奈的表情,有句话说得好啊,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永远是别人。
这话儿说的当真没错儿,反正祁律现在没觉得尴尬,笑得一脸坦然,还拍了拍手,对公孙无知说:“既然咱们现在都是自己人了,那请罢,请齐国公孙入帐说话。”
“我……”
公孙无知一脸“哀伤”,他今日算是遇到了对头,敢情孟阳甚么也没有偷,全都是祁律的计谋,但公孙无知知道这是计谋后,反而没有觉得意料之外,因着这就是祁太傅的风格啊,不过到底有些后知后觉,幡然醒悟。
公孙无知是被虎贲军“护送”着进入天子营帐的,一走进去,登时傻了眼,因着天子营帐中还有其他人,可不就是齐国的公子纠和幼公子小白么?
两个小豆包坐在营帐中,公子小白两只小肉手捧着一只比他脸还要大的羽觞耳杯,正在悠闲的喝水,砸砸砸有声,看到公孙无知走进来,只是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好似根本不意外一般。
公孙无知说:“他……他们……”
祁律笑眯眯的说:“既然咱们是同盟了,总要见一见盟友不是么?”
公孙无知支吾说:“其实我……我真的帮不上甚么忙,要不然我还是……”
他说着转身要走,祁律也不留他,笑着说:“公孙请便,律之前也说过,我们这里不强迫旁人留下,公孙是走是留,全凭你的喜好,不过……倘或公孙前脚离开,这后脚嘛——”
祁律故意拉了一个长声,笑着说:“这后脚嘛,律可就让孟阳还心了?把他的心从腔子里剖出来,然后做一道火爆人心,你说怎么样?”
公诉无知一听,立刻又走了回来,说:“太傅,你这是……”
祁律不给公孙无知机会,又说:“公孙,您想想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是不是这个理儿。”
“话虽然如此……”
公孙无知刚说到这里,祁律立刻跟上,说:“你看,太子诸儿要杀你,除之后快,而律呢,我这个人素来不喜欢打打杀杀,因此太子诸儿是敌人,我就是朋友,不是么?”
公孙无知完全被绕了进去,祁律简直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又说:“再者说了,孟阳还在我们手上,你真的忍心看着为你出生入死的孟阳,就这样丢了信命?啧啧,这个天底下,倘或没了孟阳,就公孙您的那个臭脾性,到底还能有甚么人真心待公孙呢?”
祁律这么一说,公孙无知登时愣住了,他也知道自己是臭脾性,而且为人又无赖,平日里总是喜欢招花惹草,没少惹事儿,孟阳是一路跟着给他拾掇,没少费心费力,虽然公孙无知偶然知道了孟阳其实是太子诸儿派来的细作,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如今的孟阳还是忠心耿耿的跟在他身边。
公孙无知一想到这里,心窍陡然一阵酥麻,他绝不能丢下孟阳不管。
公孙无知心中天人交战,孟阳就盯着公孙无知的表情,过了好一阵子,公孙无知突然说:“好,我与你们合作!”
孟阳闭了闭眼睛,表情似乎有些无奈,但又有些释然。
公孙无知说:“我答应和你们合作,你们先放了孟阳。”
祁律笑眯眯的说:“这可不行,公孙先给我们一些诚意。”
公孙无知没有法子,只好说:“其实我和连进不是很熟悉,如果你们想要让我对付连进,那可就……找错人了。”
他刚说到这里,公子小白立刻说:“无知锅锅说谎,窝日前还看到无知锅锅和连进将军的堂妹走得很近,有说有笑!无知锅锅还给那位大姊姊戴花珠呢!”
公孙无知一听,头疼不已,立刻看向孟阳,一脸解释的着急说:“我、我我我那可不是拈花惹草,我……我是打探敌情!”
祁律笑着说:“那很好啊,请问公孙打探到了甚么?”
公孙无知差点被坑了,就支吾的说:“好罢,我说我说!我都说还不成么!”
公孙无知又说:“其实我的确接近了一些连进的堂妹,想要从他的堂妹入手,拉拢连进,可不是我好色啊!”
天子头疼不已,伸手揉了揉额角,然后“叩叩”敲了两下案几的边角,说:“重点。”
“好好,重点。”公孙无知说:“我从连进的堂妹那处,旁敲侧击到了一些连进的喜好,这个连进平日里很好酒,特别喜欢美味儿。”
“美味儿……”
祁律若有所思。
公诉无知摆手说:“虽这个连进喜好美味儿,但是太傅您若是用这个算计连进,那便是大错特错了。连进来之前也听说了,太傅善于理膳,所以太子诸儿必然会叮嘱连进,不让他中了你的套子,绝对会有防范。”
祁律还是若有所思,说:“这……公孙便不必多管了,敢问这位连进将军,他最喜欢哪一口儿?”
公孙无知之前想要投其所好的拉拢连进,因此打听了一番,因着公孙无知长相美貌,而且品相十分乖巧,连进的堂妹早就被他迷了魂儿,简直是知无不言。
公孙无知说:“我听说,连进喜欢甜口儿,哈哈,一个大老爷们儿,竟然喜欢吃甜食,丢不丢人?”
公孙无知说到有趣儿的地方,登时笑起来,他笑着,就感觉有一道幽幽的视线扎在自己身上,转头一看,天子正盯着公孙无知,眼神不善。
因着姬林本人就喜好甜食,虽然祁太傅做的膳食他都喜欢,但姬林喜欢甜口,喜欢辣口,不喜欢食菜,还是有一定的偏好的。
公孙无知咳嗽了一声,说:“对,喜好甜食,但问题是连进有备而来,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中套。”
祁律笑眯眯,摸着下巴,说:“这就不一定了,律自有法子。”
天子觉得,祁律肯定是要用美食来给连进下套,而这个连进,虽不是聪明人,但显然有备而来,到底如何下套是个问题。
而且这里是军营,连进带兵多年,在齐国也算是一号人物,怎么可能在军中饮酒,这难度就有些大了。
祁律完全不在意,说:“说到吃上,还没人能逃出律的手掌心。”
他说着,对天子又说:“天子只管摆下宴席,设宴款待连进将军,其余的,就请好儿罢。”
公孙无知被压榨了价值,孟阳也被放了回去,公孙无知灰溜溜的走出天子营帐,回头看了一眼孟阳,恨铁不成钢的说:“都是你,平日不是精明着么,怎么被抓了?拖我后腿!”
公孙无知一通叨念,却没听到孟阳说话,转头一看,孟阳站在原地没有走,天色黑得透了,阴影洒在孟阳的脸上,看不出甚么表情。,
公孙无知走回去,拉了一把孟阳,说:“干甚么呢,还舍不得走了?”
孟阳叹了口气,说:“是小臣连累了公孙。”
公孙无知稍微一顿,他的口气前所未有的正经,随即说:“算了,我还没有进入临淄,就已经输了个底儿掉,其实这么想想也没甚么,免得以后与天子祁太傅成为敌人,那岂不是自讨没趣儿?”
“再者说了……”公孙无知突然笑起来,说:“既然我与太傅都成了盟友,那是不是,以后可以多多走动走动?”
公孙无知这么一想,登时笑起来,搓着手掌心,一副想入非非的模样,抬头一看,孟阳不知道甚么时候已经往前走了,连忙大喊着:“孟阳!你等等我啊!等等本公孙!早知道不救你了!”
天子摆下宴席,宴请连进将军。
连进思来想去,这宴席绝对有诈,他身边还有谋者,是太子诸儿委派来,跟随连进的。
太子诸儿知道,这个连进打仗可以,但是其实计谋有限,所以不放心,特意派了信得过的大夫跟着连进,给他出谋划策。
这个大夫便对连进说:“将军,天子突然宴请将军,来者不善,说不定是想要趁机夺走将军的兵权。”
连进冷笑一声,说:“这个天子小儿,也太看我不起!我连进为齐国卖命的时候,他还在顽泥巴呢!想我连进征战十数年,何时在出征之时坏过事儿?你放心好了,今儿个宴席,我定然滴酒不沾,看他们还怎么钻空子?”
“是是,将军英明!”
宴席很快就要开始了,祁律笑眯眯的从膳房走出来,回到了天子营帐,营帐里不只是有姬林一个人,还有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两只小包子在。
公子小白看到祁律回来了,立刻哒哒哒的跑上去,一把抱住祁律的小腿,嗅了嗅小鼻子,说:“小苏苏!香香,是甚么这么香!”
祁律笑着说:“自然是今儿个酒宴需要用的吃食,已经做好了。”
祁律手中托着一个承槃,承槃里放着两只晶莹剔透的小梨子,梨子削了皮,不知道是怎么腌制的,闻着就觉得浓浓的香甜,还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清香。
祁律把承槃放在案几上,说:“宴席多做的,就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