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听着祁律拉长的声音,心窍发紧,嗓子发干,后面发冷,就在他们紧张到极点之时,祁律这才说:“怕是腹中饥饿,来找食儿的罢!”
四个人听到祁律的话,这语气半真半假,真真假假,闹得四个人心中仿佛揣了一只毛兔子似的,但他们也不好戳破自己,便顺着祁律的话,哈哈哈的干笑。
“是了是了,祁太傅说的极是,极是!我们……我们便是来找食儿的,饿得很呢!”
祁律十足的亲和,指了指油锅,说:“正巧了,律熬了猪油,炼出了一些油渣,各位若是不弃,留下来一起食啊?”
四个人一听“熬猪油”三个字,仿佛被油星炸了第三次一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苍白着脸摆手:“不不不,不必了,不必了!”
第168章 闹分手
四个人使劲挥手,仿佛祁律是甚么恶鬼一般。
众人已经被发现,根本没有脸面在膳房留下来,连忙硬着头皮说:“天子,祁太傅,那……我等就先告退了。”
祁律笑得一脸亲和,说:“各位,不是来找食儿的么?真的不食点甚么再走了?”
大家哪里敢吃甚么,吓得一个个魂不附体,使劲摇头,说:“不必了,不必了,多谢祁太傅美意。”
四个人可谓是抱头鼠窜,连忙从膳房跑出去,争先恐后,生怕最后一个走的会被祁太傅留下来食油渣,不,不是留下来食油渣,而是留下来被炼成油渣!
祁律看着他们仓皇逃跑,哈哈笑起来,笑的肚子直疼,说:“这就跑了?”
天子眼看着祁律一副不尽兴的模样,突然“哎”了一声,说:“寡人的油渣!”
险些给忘了,猪板油还在锅里,他们说话的当口,油渣不知道会不会变成糊渣……
祁律赶紧跑过去,把油渣捞出来,幸而抢救了下来,天子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果然十分心疼这些油渣。
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再食一些油渣,却被祁律伸手拦下来,说:“天子,等一等。”
姬林奇怪的说:“太傅,放心,寡人知道烫,这次不着急。”
祁律眉头一跳,干笑一声,说:“这……天子您误会了,这油渣,其实……律自有妙用。”
自有妙用?
天子侧目看了一眼祁律,说:“妙用是甚么意思?难道……不是给寡人食的?”
祁律:“……”天子的感官相当敏锐,的确如此。
祁律咳嗽了一声,顶着一身“负心汉”的气质,说:“不瞒天子,这油渣,律想送到郑公的营帐去。”
“郑伯?”天子一听,心中警铃大震,又是郑伯寤生。
日前祁律给郑伯寤生做大肠宴,天子已经足够吃味儿了,没成想祁律这次还要把油渣送给郑伯食,天子都没食够的。
祁律被天子盯着,感觉压力山大,又咳嗽了一声,解释说:“天子,是这样儿的,如今三国国君与齐太子诸儿在膳房偷偷议会,被咱们抓了一个正着儿,他们回去之后必然会互相埋怨彼此,这隔阂的种子也便顺利埋了下来,而近日没有来议会的郑伯,也会成为他们心中的疙瘩,律便想了,不如让这个疙瘩变得更大,更膈应人一些,天子觉得如何?”
如何更大,更膈应人呢?
刚才一锅油和水,飞溅的三位国君和齐太子满身都是,可谓是狼狈至极,如果这锅油提炼出来的油渣,送到了郑伯寤生那里,请郑伯寤生享用美味儿,可想而知,其他四个人听说了这件事儿,可不要气疯了?何止是气疯了,还会觉得脸面儿疼,都会“顺藤摸瓜”的觉得,是郑伯寤生出卖了他们。
祁律笑眯眯的说:“郑公也不亏,毕竟的确是郑公来告密。”
天子冷笑一声,说:“郑伯他当然不亏,寡人还未食够油渣,他自然不会亏。”
祁律:“……”一豆油渣,引发的惨案……
祁律立刻就让人将油渣送到郑伯寤生的营帐去,而这个送美味儿的人,祁律也有一个完美的人选,那就是祁律的弟亲祭牙了。
祭牙是个大嘴巴,简直相当于扩声器,立体环绕音响,祁律让祭牙去送油渣,不消一会子,整个会盟营地都知道了,祁律送了一些美味儿给郑伯寤生,郑伯寤生和祁太傅的干系不一般,更有甚者,还有人听说祁律和郑伯寤生有“私交”!
郑伯寤生在营帐中,手中握着简牍,一会子香味儿便飘了进来,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郑伯虽用了膳食,但索然无味,突然闻到这股子香味儿,倒是激发出了一些食欲。
郑伯寤生放下手中的简牍,朗声说:“是谁来了?”
祭仲从营帐的外间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青铜小豆,说:“君上,是祁太傅令祭牙送了一些美味儿过来。”
郑伯寤生有些奇怪,祁太傅?他一听是祁律送来的东西,心中不由有些打鼓,想他十三岁即位成为郑国国君,连自己的母亲和弟弟都斗过,还有甚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但唯独听到祁律的名字,心里竟然有些隐隐发憷。
郑伯寤生揉了揉额角,说:“祁太傅,他又有甚么打算?”
祭仲将小豆捧过来,放在案几上,一股子油香味飘出来,还隐约藏着一股子肉欲,祭仲将膳房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给郑伯寤生听。
郑伯寤生听罢,忍不住笑起来,只不过那笑容有两分子苦色,摇头说:“好啊,好一个祁律,孤好心给他们通风报信,结果祁律呢?当真是好一个祁律。”
郑伯寤生让祭牙给祁律通风报信,出卖了其他几个国君和太子诸儿,哪知道祁律不知“感恩戴德”便算了,转头还把自己给供出去。
虽然祁律没有明摆着说郑伯寤生出卖了这些国君,但是祁律把飞溅了国君们的罪魁祸首油渣,送到了郑伯这里让郑伯享用,这不分明把郑伯寤生供出来了么?
郑伯寤生无奈的摇头说:“如今好了,咱们彻底与天子是一路人了。”
祭仲淡淡的说:“与天子为伍,其实也并非甚么坏事儿,总比与蠢才为伍要强得多,那太子诸儿并非甚么人物儿,反而会给君上拖后腿。”
郑伯寤生眯了眯眼目,说:“祭卿说的有道理。”
他说着,低头看向案几上的小豆,随即又笑起来,对祭仲招手说:“祭卿,你也饿了罢,祁太傅送来的美味儿,想必是人间少有,陪孤用一些。”
祭仲立刻拱手说:“敬诺。”
“郑伯这个小人!!”
果不其然,其他几个国君和太子诸儿听说了祁律送去油渣的事情,气的莒子胡子都飞起来了,跺着脚说:“都是郑伯出卖于我等!这个郑伯,孤早就看出来他狼子野心,不足为谋!”
太子诸儿也吃了亏,但此时此刻还是要讲究合作,连忙安抚说:“莒公!莒公您消消气儿……”
太子诸儿还没说完话,哪知道莒子翻脸不认人,不只是咒骂郑伯寤生,转头对太子诸儿狠狠的说:“看看你们齐国都找了甚么盟友?!这不是自取灭亡么!?孤好歹也是莒国的国君,却在祁律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都是你们齐国办事不利!若是再有下次,哼!”
莒子说完,一点子面子也不给,转头便甩袖子走人了。
鲁公乃是一等公爵,今日之事面子也相当难堪,更何况他身上油腻腻的,除了油烟,还被飞溅了很多油花,也不再多说,一甩袖子,转身走人,准备回营帐沐浴更衣。
卫侯这个人胆子小,乃是墙头草,看着其他国君离开,他也就随大溜儿的离开了……
祁律和天子回了天子营帐,走进去,伸了个懒腰,笑着说:“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想必此时那几位国君正在和太子诸儿闹分手罢。”
闹……分手?
天子虽不知“分手”是甚么意思,但总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
姬林虽然可惜自己的油渣,但他也是知道分寸的人,眼下郑伯寤生已经成功划分成他们的人了。
如今的会盟营地,一共六路人马,天子一路,齐国太子诸儿一路,郑国郑伯寤生一路,鲁国鲁公息一路,卫国卫侯一路,还有莒国莒子一路。目前的情势来看,郑伯已经被迫与天子成为了一路人,那他们的敌人便剩下四路人。
祁律笑着说:“郑国已经不攻自破,接下来……依律之见,这下一个攻克的必然是鲁国。”
姬林看向祁律,说:“太傅,为何是鲁国?在这剩下的四路之中,唯独鲁国最是强大,为何要先捡最硬的捏?”
祁律说:“的确如同天子所说,鲁国在剩下的四路之中,是最为强大的……”
其实按理来说,齐国才是最为强大的,齐国是仅次于郑国的强国,第一梯队,但是如今齐侯去世,太子诸儿不成器,为了不让公孙无知、公子纠、公子小白和祁律争位,弄得临淄城乌烟瘴气,因此齐国现在不足为惧。
祁律说:“鲁国强大,又有礼仪之邦的奠定,的确很难撼动,但是除了鲁国之外,这卫侯为人墙头草顺风倒,而莒子虽是东方三大强国之一,但说实在的,天子也不把莒子看在眼中罢?”
莒子为人猖狂,但仅在东方猖狂,说实在的,他就是井底之蛙,没见过大世面,因此猖狂。莒子这次参加会盟,纯粹是为了东方三国的地位而来,如果齐国和鲁国被天子控制,那么莒国也就危险了,所以莒子才来会盟。
祁律笑着说:“一旦控制了鲁国,卫侯这个墙头草,必然会顺势而倒,倒时候莒子看到局势,莒国的小细胳膊,还能拧得动天子的大腿么?”
天子:“……”话糙理不糙……
天子说:“确有道理,只是……鲁国乃是泱泱大国,想要让鲁公就范,怕不是容易的事儿。”
祁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说:“天子,律听说这次鲁国的队伍中,有一个大将军,乃是鲁国公族之后,能兵善战,高大雄气,而且长相俊美威严,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名唤公子翚,是不是有这么号人物儿?”
姬林听祁律说“高大雄气”“俊美威严”这八个字之时,心窍里便有些不好的预感,紧跟着又听到祁律说甚么“不知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登时警铃大震。
祁律笑着说:“咱们就从这个公子翚下手……”
第169章 又爱又恨
天子心里酸的慌,忍不住说:“鲁国公子翚?已然一把年纪了,还谈甚么高大雄气?能有寡人俊美么?”
说起这个鲁国公子翚,按照辈分来说,应该是如今鲁公息的叔叔辈儿,乃是先鲁公的弟弟,所以可想而知,年纪已经不轻了。不过公子翚比先公小很多,乃是鲁公息的小叔叔,所以其实年纪也不算大,差不多四十左右,在政客里面,到底算是个“新手”。
公子翚乃是鲁国的公族,出身贵胄,虽没有成为鲁国的国君,但在朝中举足轻重,一大半的鲁国公族都围绕着公子翚,公子翚俨然就是鲁国朝政的核心。
公子翚年轻的时候的确也是风流倜傥,就如同祁律说的,不知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可谓是鲁国版本的公孙子都。
而这个公子翚和公孙子都的确还有一个相同之处,除了都拥有过人的俊美之外,他们的才华同样横溢。公子翚领兵的才华在鲁国,甚至在当世都是佼佼之人,因此也奠定了公子翚在鲁国的地位。
公子翚出身贵胄,加之他领兵出众,又有一大堆的公族支持者,鲁国先公去世的时候,鲁公息很是年轻,公子翚身为鲁公息的小叔叔,一跃成为了鲁国的“摄政王”。公子翚有实力,有权利,还有地位,久而久之可想而知,公子翚的气焰也在愈发的膨胀。
祁律看着天子那吃味儿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说:“公子翚虽然俊美,但哪里能与天子相比拟?毕竟年纪摆在那里,都是个大叔了。”
天子听祁律这般说,不由得挺胸抬头起来,是了,寡人年轻俊美,那公子翚再俊美,也是过去的事儿了。
祁律稍微安抚了一下天子,天子身上的炸毛瞬间趴了下来,变成了一只乖乖巧巧的小奶狗。
祁律继续说:“不知天子有没有听说,前些日子,鲁国发生了一件事儿?是关于这公子翚的。”
天子一声冷笑,似乎瞬间明白了祁律说的是甚么事儿,说:“寡人能不知么?这事情,怕是天下皆知了。”
鲁国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情,十足的“骇人听闻”,就是关于这个公子翚和鲁公息的。
家家都有本儿难念的经,更别说是国家了。春秋时期出现了三百个成语,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动荡的年代。在这个年代里,无论拎出哪个国家,都有无数个故事,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这鲁国自也不例外,想要捋清楚这鲁公息和公子翚中间的干系,还要从鲁公息的老爹说起。
春秋时代出现过不少伟人,同时也出现过不少悲惨之人,什么老子霸占儿媳这种碎三观的事情,数不胜数。说起老子霸占儿媳,可能很多人都会想到历史上有名的太子伋,有诗曰“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说的就是太子伋。太子伋的老爹,也就是现在的卫侯,给儿子找了个漂亮的老婆,结果卫侯看到儿媳,心里起了贪念,把儿子骗出去公干,自己娶了儿媳。本该是太子伋的夫人,转身却变成了小妈,太子伋已经是个苦命之人,然而还有更苦命的,这个小妈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公子寿铺路,三番两次陷害太子伋强占自己,卫侯一怒之下,找人暗杀太子伋,反而被小儿子公子寿听说,公子寿为了救太子伋,自己乔装改扮,伪装成了太子伋,成为了刀下冤魂,而太子伋发现弟弟冤死,不愿离开,最后也被死士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