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碎三观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当今鲁公的身上。
在鲁公息的老爹还在世的时候,那年鲁公息已经成年,老爹也为了鲁公息找了一个漂亮媳妇,结果媳妇刚刚来到鲁国,鲁公息的老爹一眼就相中了未来的儿媳妇,心痒难耐,霸占了儿媳。和太子伋一样,鲁公息的未来夫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小妈,不止如此,还给鲁公息添了一个弟弟。
鲁公息的老爹因为宠爱美人,所以也十足宠爱小儿子,虽然鲁公息年长,但因着鲁公息乃是庶出,老爹更加宠爱小儿子,在老爹临终之时,想要把国君之位传给小儿子。
但是小儿子年纪太小,根本无法继承国君之位,就算坐上了国君之位,也只是一个傀儡罢了,朝中大夫便拥护鲁公息上位。鲁公息在朝中十足安分守己,大有君子之风,对人谦谦有礼,笼络了一片人脉,这其中就有位高权重的小叔叔公子翚。
公子翚和公族卿大夫力保鲁公息上位,因此成就了历史上的鲁隐公。
有人说鲁隐公是春秋时代的真君子,只可惜,成为一个国君,就不能成为君子,因为在政客这个圈子里,君子不会有好下场。
公子翚拥护鲁公息上位之后,鲁公息非常依赖公子翚。一来公子翚乃是公族,和自己一样血脉相连,二来公子翚能兵善战,镇得住朝中大臣,可以说鲁公息上位其实名不正言不顺,但能稳坐宝座,有赖公子翚坐镇。
长久以往,公子翚一日比一日骄纵,加之他百战不殆,已经成为了鲁国的战神,便越发的不将鲁公息看在眼里,觉得鲁公息不过是自己的傀儡罢了。
前不久发生了一件震彻诸侯国的事情,几个国家联合鲁国,想要和郑国难堪,打算一同会盟,共同商讨讨伐郑国的事宜。鲁公息这个人小心谨慎,他觉得在这儿节骨眼儿上得罪郑国,没什么好果子,加之那些国家分明是想要看郑国和鲁国两败俱伤,所以便拒绝了会盟。
哪知道公子翚听说鲁公息拒绝了会盟,十足生气,便在鲁公息没有下令的情况下,以鲁公使者的身份,私自僭越会盟。
僭越乃是大罪,尤其是在鲁公息已经拒绝的情况下,公子翚一意孤行,私自会盟,这样的事情一出,诸侯国都在看热闹,可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鲁公息虽然被狠狠打脸,但是根本没有旁的法子,因着鲁国还是要靠公子翚来支撑,只是责备了公子翚几句,都没有甚么实质性的责罚,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祁律笑眯眯的说:“天子,倘或是您,您能不记恨公子翚么?”
上位者最忌讳甚么?当然便是僭越,今日他能僭越会盟,明日他就能僭越上位,而且公子翚也是公子,也是鲁国公族,倘或公子翚真的僭越上位,也不是不可之事。
天子冷笑一声,说:“倘或是寡人,便直接一刀宰了这个公子翚。”
祁律点点头,说:“偏偏鲁公如今没有这个实力。鲁公对公子翚那是又爱又恨。”
祁律没有开顽笑,鲁公息对公子翚这个叔叔,的确是又爱又恨,爱是因着公子翚有真才实学,给鲁国打了无数胜仗,奠定了鲁国东方三大强国之一的地位,恨呢,自然是恨公子翚日益猖狂不服管教,鲁公息这个人最是小心谨慎,他心里肯定有一把秤,压得喘不过气来。
祁律说:“经过这个事儿,鲁公与公子翚的隔阂越来越大。这鲁国在会盟的国家之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国,如果不能拉拢他到天子的阵营来,我们不如……分裂他们。让他们内乱,无瑕分心,至于剩下的卫国和莒国,卫侯是墙头草,郑国和鲁国两个强国都放弃了齐国,他必然也会倒戈,那莒国……还不是像割韭菜一样,一波带走?”
姬林唇角轻轻一挑,说:“是了,太傅言之有理,只是……如何分裂?”
祁律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其实鲁公息和公子翚的分裂,是早晚的事情,在历史上,二人也曾经决裂,而这个决裂,以鲁公息惨死为收场。
之前提到过,鲁公息的老爹强娶了儿媳之后,还添了一个小儿子,鲁公息的老爹其实想要小儿子上位,但是小儿子年纪太小了,卿大夫们都拥护谦谦君子的鲁公息上位。
鲁公息上位之后,就立了自己的弟弟为太子,说自己只是代为管理朝政,等到弟弟长大,就会把国君之位还给弟弟。
后来随着弟弟长大,鲁公息还未感觉到威胁,公子翚却先感觉到了威胁,他是拥护鲁公息上位之人,如果鲁公息的弟弟一旦得势,自己的地位也将不保,于是公子翚找到鲁公息,告诉鲁公息,如果想要稳住自己的国君之位,就要趁着弟弟年幼,杀了他,以绝后患。
没成想鲁公息呵斥了公子翚,鲁公息不让公子翚动他弟弟,公子翚一怒之下,愤然离开,又怕鲁公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小公子,自己怕是吃不俩兜着走,于是公子翚干脆先下手为强,主动找到了鲁公息的弟弟。
公子翚告诉鲁公息的弟弟,鲁公息想要杀他,自己独占国君之位,鲁公息的弟弟信以为真,最后联合公子翚,一起暗杀了鲁公息,顺利即位,成为了历史上的鲁桓公。
鲁公息和公子翚的决裂是早晚之时,早一些晚一些,其实都没甚么差别,祁律笑眯眯的说:“早一些分裂,说不定鲁公还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到时候……他还要感激律呢。”
鲁公息感觉自己晦气的要死,一身都是油星子,油烟味儿如影随形,他这辈子都没进过膳房,更别说藏在灶台后面儿了。
鲁公息黑着脸大步迈进营帐,冷声说:“给孤弄些热汤来,孤要沐浴。”
“敬诺。”寺人们不敢多说,手脚麻利的跑去烧热汤,很快营帐中热气腾腾,浴桶之中注入热水,蒸腾着整个营帐温暖起来。
鲁公息挥退寺人们,说:“都出去,孤这里不需要人伏侍。”
“是,君上。”
寺人们退出去,营帐中只剩下鲁公息一个人,他嫌弃的退掉衣袍,随手扔在一面,迈进浴桶中,狠狠搓了好几下脸,又抬起手臂嗅了嗅,忍着心中的怒气。
“哗啦——”
就在此时,营帐中突然窜起冷风,有人掀开帐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鲁公还在沐浴,吓了一跳,呵斥说:“何人!?孤这里不需要人伏侍,滚出去!”
他说到这里,已经有一片阴影压下来,高大的身影投影在热汤的粼粼水光之中,鲁公息的眸子一缩,连忙回头,呵斥的声音瞬间吞入了嗓子里,低声说:“是……是小叔来了。”
第170章 作妖
“是……是小叔来了。”
鲁公息见到公子翚,就仿佛老鼠见到了猫一样,刚才那股子气焰瞬间消失,甚至微微缩了缩肩膀。
高大的男子走进营帐,犹入无人之境,步履轻松,仿佛走进的不是一国之君的营帐,而是自家的后花园。
公子翚走进来,一张刚毅的面容,不难看得出,年轻之时一定是个美男子,岁月没有在他的面容上留下多少痕迹,纵使如今的公子翚已经年近四十,仍然可以说是一个美男子,不知道碾压多少小鲜肉。
然公子翚沉着脸,好端端一张俊美的容貌,显得异常阴鸷。
他眯着眼睛,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国君没有作礼,反而是鲁公息喊了他一声小叔。
公子翚走进去,径直从鲁公息的浴桶旁边经过,一直往前走,坐在了上手的案几边,伸手端起鲁公的羽觞耳杯,轻轻的呷了一口水,那动作一切都十分熟落,透露着一股自然。
鲁公息眯着眼睛,看着他用自己的羽觞耳杯,不过并没有多说甚么,而是好脾性的说:“小叔,您怎么来了?”
他说着,赶紧从浴桶中起身,哗啦一声,伸手将旁边的布巾抽下来,胡乱的擦了擦水迹,也顾不得那般多,赶紧把衣裳披在身上,头发披肩而下,还湿漉漉的,将衣裳都给浸湿了。
鲁公息走到案几边上,他笑眯眯的说话,哪知道公子翚却“哆!”一声,将羽觞耳杯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冷声说:“我为何而来,难道君上不清楚么?”
鲁公息脸色一僵,似乎明白了公子翚在说甚么,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已经心知肚明,公子翚摆明了是因着今日膳房之事来的。
鲁公息的好脾性已经沉到了谷底,面容青筋乱跳,强行忍耐着,耐着性子说:“小叔,今日之事……”
其实鲁公息本不想来这次会盟,毕竟天子的势力日益膨胀,而鲁公息这个人小心谨慎,素来是“怕事儿”的,所以才不想来会盟,不想得罪天子。
但是公子翚不这么想,这次会盟,公子翚乃是“主战派”,主张帮助齐国,一定要鲁公息参加,鲁公息没有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前来会盟。
而今日与齐太子诸儿私会,也是公子翚的意思,鲁公息本不想参加这次私会,先不说膳房不膳房,膳房那个地方本就不该是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去的,就说天子还在营地,齐太子偷偷组织私会,这要是被抓住,面子往哪里放?
公子翚却执意要求鲁公息前去私会,公子翚掌握着鲁国最大的兵权,鲁公息没有法子,只好再一次硬着头皮被公子翚摆布。
今日受此大辱,鲁公息觉得都是公子翚害的,奈何他没有任何法子抱怨,还要扬起一张笑脸,从头到尾赔笑。
鲁公息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今日之事……孤早就说过了,这祁太傅不是能得罪之人……”
他的话说到这里,公子翚已经冷冷一笑,阴沉的说:“君上,我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天子的目的难道只是一个齐国么?天子野心勃勃,他真正的目的是整个东方!难道这你也看不透么?如果我们不和齐国合作,一旦天子将祁律打入齐国,扶持祁律成为齐国的国君,那么我们东方三国也将很快沦陷,到那时候……哼!”
公子翚说到这里,又是冷冷一笑,讥讽的说:“国君如此妇人之仁,难怪你那色鬼君父,宁肯爱见小崽子,也不想把国君之位传给你呢!”
色鬼君父,说的自然是鲁公息的老爹。鲁公息的老爹娶了本该是鲁公息的夫人,也就是儿媳妇,还给鲁公息添了一个弟弟,鲁公息的老爹偏爱小儿子,对鲁公息不闻不问,无论是“小妈”,还是弟弟,都是鲁公息的耻辱,如今公子翚如此坦然的提起这个事儿,鲁公息的心口一紧,脸色瞬间惨白,只觉得被人吊起来鞭笞一般难堪。
鲁公息没有说话,他的牙关发出“得得得”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因着沐浴没有擦干,急匆匆披了衣裳有些冷,还是因着被公子翚的言辞刺激到了,鲁公息的情绪激动起来,克制着自己的颤抖。
公子翚说完,他虽仗着自己的身份,还有功绩日益猖狂起来,但好歹也是有些心机城府之人,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虽鲁公息不敢和自己叫板,但脸色相当难堪。
公子翚眯了眯眼睛,阴沉而俊美的面容突然变了,收敛了身上的不屑和怒气,像是变脸一般,瞬间温柔起来,站起身来,来到鲁公息身边。
鲁公息下意识后退一步,与公子翚保持距离,看得出来,他怕惨了这个鲁国的“摄政王”。
公子翚笑了笑,露出一个温和又关切的笑容,抽下旁边的布巾,蒙在鲁公息的湿发上,轻轻的给他擦着头发,说:“息儿,叔父也是一时情急,方才说了气话,你原谅叔父一回,可好?”
鲁公息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但他的面容很快沉静下来,干笑一声,说:“小叔哪里的话,孤怎么会气小叔呢。”
公子翚说:“叔父也是为了你好,来,息儿,坐下来。”
公子翚拉着鲁公息坐下来,让他坐着,自己单膝跪在鲁公息身后,给他轻柔的擦着湿发,声音还是那般温柔,甚至带着一丝丝低沉的蛊惑,说:“君上也知的,我也是为了咱们鲁国,我鲁国乃是泱泱大国,岂容那天子小儿窥伺?鲁国不能毁在咱们这些人手上,不是么?”
公子翚又说:“翚身为鲁国的臣子,对君上是不敢有二心的,这一点子君上心中最是清楚,只是有些时候心直口快,容易说错话,息儿万不可放在心上……”
公子翚一面给他擦头发,一面继续说:“你看看人家郑国,郑国为何如此强盛?还不是因着郑国君臣和睦?郑伯信任卿士祭仲,因此才成就了郑国的强大,君上,叔父也是您的忠臣,您一定要信任叔父才是。这天底下,谁都可能谋害君上,但是唯独叔叔,是真心为了君上好的……”
此时此刻,天子营帐。
祁律笑眯眯的摸着下巴,说:“公子翚这个人,戏太多,就是不知道满足,句话说的贪得无厌……”
公子翚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鲁国的地位无人能及,但是仍然不知满足,不断作妖,最后成功的作死了鲁公息。
祁律又说:“我们便可以利用鲁公对公子翚这又爱又恨之处,从中作梗,分化他们,等到鲁国内部分化,律倒要看看,鲁公和公子翚,还有没有心情去管齐国的事儿。”
天子:“……”从中作梗,是这么用的么?
天子说:“太傅说的虽是有理,但这无论是鲁公,还是公子翚,都不是什么善主儿,恐怕……不会这般轻而易举的被分化。”
的确如此,公子翚虽然狂妄,但是别忘了,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家猖狂有猖狂的资本,并非自大,而是“自负”。公子翚能兵善战,善于兵法,并非一个莽夫,心中都是计谋,有勇有谋,想要分化这样的人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