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同时随行的还有郑国的少庶子祭牙,和大行人公孙子都,因为是回郑国,所以二人也会同行,把郑姬再送回郑国。
祁律心想着,天子这个大猪蹄子也是个狠心的人,竟然把人家郑姬又全须全影儿的送回郑国,果然是有了新欢鄫姒,便忘了旧时的青梅竹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青梅敌不过天降!
队伍出发,因为有天子御驾,而且还带了虎贲军和周王室的军队,所以脚程并不快,一路稳稳当当的往前走。
祁律知道今日要启程,因此特意大早上爬起来,天没亮就逼迫自己爬了起来,浑浑噩噩的进了膳房,去做青梅酿奶,准备带着路上饮,也送给天子一些,毕竟这些日子忙,都没做什么好吃食投喂天子。
祁律恨不能是滚进厨房的,眼睛睁不开,差点把膳房给燎了,这青梅酿奶做出来当真是不容易。
上了路之后,祁律便把青梅酿奶用冰镇上,这样的天气,饮一杯醇香的青梅酿奶,一准儿身子通透,便不会再觉燥热。
刚冰镇上青梅酿奶,便有寺人过来,笑着说:“太傅,天子请您过去参乘呢。”
车队粼粼的前行着,很快停了下来,祁律便随着寺人往前走,前面的天子车驾已经停了下来,搭好了脚踏子,请祁律上去。
祁律恭敬的步上脚踏子,矮身钻进天子的辎车之中,辎车非常宽敞,全然可在里面打滚儿,摆着一张小案,案子上放着一些小食,还有两只羽觞耳杯,羽觞耳杯里面填满了奶白色的酒水。
姬林笑着说:“太傅不善骑马,便与寡人一道参乘罢。”
祁律有些狐疑,心说天子怎么知道我不会骑马?
其实不是天子知道,是狗儿子知道,祁律每次骑马都跟要和马匹拼命似的,那模样实在不忍目睹,祁律身子骨又弱,在马背上颠簸的话,姬林也不放心,便叫他一起来坐辎车。
姬林说:“快来太傅,坐下来,尝尝这个。”
祁律谢过之后坐入席间,真别说,这仔细扑了软垫,上面还摆了凉席,因此坐下来不会硌人,也不觉得热。
姬林将羽觞耳杯推到祁律面前,说:“这是鄫姒做来的小饮,别看十足古怪,味道竟如此不错,太傅也快尝尝看。”
祁律险些忘了“鄫姒”是什么人,仔细一想,是了,便是那日在膳房遇到的女酒,没成想鄫姒跟在天子身边,竟如此受宠。
祁律听姬林称赞鄫姒的理膳手艺,不由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手艺,能让嘴刁的天子都服气?祁律身为一个喜欢理膳的人,自然喜欢多多交流,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祁律当真要和她讨教讨教了。
祁律满心好奇,端起羽觞耳杯,用宽袖遮挡,不似姬林那般直接将酒水入口,而是先轻轻嗅了嗅味道,羊奶与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祁律蹙了蹙眉,这是……?
他有些奇怪,随即轻呷了一口,不只是羊奶和酒,而且这两种酒,正好是米酒和梅子酒,真是太巧了,这杯被天子称赞的酒饮,竟然是青梅酿奶。
不过这青梅酿奶的味道和祁律一大早上顶着困倦做的不一样,青梅酒与米酒放的稍微有些多,或许是因为觉得羊奶膳气,所以羊奶放的很少,这就促使青梅酿奶失去了精髓。
其实这道网红饮料,应该是奶味儿占上风,米酒和青梅酒辅助,那种淡淡的酒香,浓浓的醇香,还有一股子青梅的清香隐隐约约,恰到好处,便犹似一位豆蔻美人儿,凝脂之中透露着淡淡青涩。
祁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世上竟有如此巧的事情,鄫姒仿佛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竟然也想到要做青梅酿奶?
姬林不知祁律在想什么,见他睁大了眼睛,便说:“是不是滋味儿十分特别?”
显然姬林很喜欢这个口味,连饮了两耳杯,不过因着青梅酿奶里面的酒很多,姬林也怕误事儿,便没有再饮。
过了正午,队伍准备找地方扎营了,毕竟天子御驾,必须稳妥。不过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府邸可以让大军歇息,所以虢公忌父找了一处平坦的野外准备扎营。
虢公忌父禀告了姬林,姬林首肯之后,大军停歇下来,将营地扎起。
祁律一看这天色还早,因着大军人数多,虢公做事又素来保险,所以时辰还早,祁律便准备将之前想过的烤面筋做一下。
祁律入了临时搭建的膳房,膳房里还没有人,膳夫们都在准备,并没有进入膳房,倒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是鄫姒了!
祁律走过去,鄫姒看到祁律,行了一个礼,说:“姒见过祁太傅。”
祁律点点头,说:“天子夸赞了你的青梅酿奶。”
鄫姒淡淡的说:“让祁太傅见笑了,婢子只是偶然有感,随便混合了三种吃食,哪知道竟有奇效,让天子如此爱见,倒是让婢子受宠若惊呢。”
祁律没有多想,提点她说:“其实这味酿奶,米酒与青梅酒比例再少一些,口味会更好,你若觉得羊奶腥味太重,不防换成牛奶试试。”
祁律本是好心让鄫姒改良一下口感,哪知道鄫姒一笑,说:“有劳祁太傅费心了,祁太傅日理万机,每日要忙于政事,还有工夫指点婢子理膳的道理,婢子当真惶恐……只是,太傅怎知,天子便不喜爱酒味浓重的呢?”
祁律感觉有一些莫名其妙,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鄫姒的口吻怪怪的,也是怪自己多管闲事儿。祁律本想着自己与鄫姒的脑回路撞到了一起,可以多探讨探讨厨艺的事情。
鄫姒说完,大约行礼说:“太傅恕罪,天子那面儿一刻少了婢子都不行,婢子还要去侍奉天子,先告退了。”
说罢,转身走人了。
祁律摸不着头脑,便听到一个声音说:“瞧瞧把她给能个儿的!以为自个儿长成了天仙么?天子也是,眼睛孔儿出气的,那宫女还没有公孙阏长得好看呢!”
祁律转头一看,竟是祭牙,不只是祭牙,公孙子都也在旁边,两个人来了膳房。
祁律无奈的说:“弟亲莫要在背后议论天子,是要被治罪的。”
公孙子都也有些无奈,说:“子都乃一介男子,如何与女子对比?”
祭牙对公孙子都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又对祁律说:“兄长,你可不知道,你最近繁忙的厉害,都没听说么?天子宠幸了那个女酒!”
宠幸?
祁律一愣,又听祭牙说:“那鄫姒仗着自己是天子身边的人,便越发的骄纵起来,见到谁都鼻孔朝天。”
祁律心想,原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要把郑姬送回去了,敢情天子这个大猪蹄子,真的见一个爱一个,已然爱见上了鄫姒。
祁律见祭牙总是议论天子,便打岔说:“弟亲与大行人来膳房是……?”
祭牙登时忘了那茬儿,立刻笑着说:“嘿嘿!不瞒兄长,牙听小羊儿说,兄长打算做个小食,叫做……叫做烤面筋?对不对?”
祁律一笑,说:“敢情律还没做烤面筋,便有人提前闻着香味儿来了?”
祭牙搓着手掌,连声说:“兄长,你快做啊快做,我给你打下手儿!”
祁律可不需要他们打下手,再说了,面筋是现成的,早都把面筋给洗好了,眼下便是烤一烤,然后刷上调料便可,十分便宜简单。
祁律让他们等一等,很快开始将面筋上火烤。祁律这个面筋,讲究用的是明火,真的别说,明火烤出来就是比电烤的香,那种浑然天成的味道不一般。
当然了,明火也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烟气大,烟熏火燎的,一般人都不喜欢,正巧今日风大,祁律也是被熏得一头都是灰。
祭牙吃的欢心,一手一串儿烤面筋,嘴巴上都是酱料,还就着祁律做的冰镇青梅酿奶,吃的不亦乐乎,嘟囔着:“好吃!好吃!怎么如此好吃!当真美味!”
公孙子都面上都是浓浓的无奈,却拿出帕子来给祭牙擦嘴,说:“蹭的满处都是,活似一只小花猫。”
祭牙吃的正香,没空理会公孙子都,复读机一样叨念:“好吃!好、好吃!”
祁律见他们吃得香,便说:“这烟熏火燎的,律去换身衣裳,弟亲可别都食光了,还要给天子留一些。”
祭牙十分不乐意,嘴上恨不能挂油瓶,数着个数说:“那我岂不是只有两串儿了?”
他说着看向公孙子都,突然笑起来,嘴边还挂着幌子,说:“我瞧你如此斯斯文文,肚量一定不大,要不然……我帮你食一些?”
公孙子都挑眉说:“可子都比祭小君子高了不少,祭小君子怎知子都肚量不大?子都的肚量……能吃下一只小花猫。”
祭牙嫌弃的看着他,皱眉说:“你为何要食猫?太也可恶了。”
公孙子都:“……”
祁律去换了一身衣裳,很快出来,他刚一出营帐,便遇到了天子姬林,姬林正在找祁律,他身后还跟着宫女鄫姒。
姬林见到祁律,十分欢心,说:“太傅,快来,鄫姒又做了一些小食,味道十足不错,太傅一路车马劳顿,晚膳之前先垫垫肚子。”
祁律被姬林拉着,一同进了天子营帐,姬林一路拉着他的手,也没有介怀什么,不过那手牵手的模样,颇有些别扭,而且姬林还是在“自己女人”鄫姒面前和别的男人手牵手,这……
姬林拉着祁律进了营帐,一股子烧烤的香味扑面而来,祁律一闻,这味道何其熟悉?
定眼一看,可不是熟悉么?案几上精美的承槃之中,摆着鄫姒刚刚做出来的美味小食——几串烤面筋!
第36章 绿茶味的祁律
姬林不知祁律在想什么,拉着祁律进入席间,说:“快,太傅,来尝尝,这个味道亦不错,先垫垫肚子。”
姬林方才已然吃了一串烤面筋,承槃之中还剩下几串,姬林说:“寡人特意给太傅留的,太傅试试看。”
祁律看了一眼侍奉在一旁的鄫姒,鄫姒的表情颇为“不卑不亢”,十足本分的站在旁边,但腰板子挺得笔直,仿佛从未做过亏心事。
祁律谢过天子,这才坐进席间,果然拿起承槃之中的烤面筋,试探的咬了一口,几乎和祁律做的一个味儿,烤面筋上面刷的酱料都是一样儿的,分毫不差,只不过这个面筋烤的有些干了,面筋本就筋道,这个烤面筋咬起来有点费牙,倘或吃得多了,很可能扎胃,或者觉得腮帮子疼。
姬林笑着说:“太傅,还可口么?”
祁律笑了笑,鄫姒已经抢先说:“婢子不敢在大家面前献丑,只不过突有奇想,随便研究一二,必然是无法入太傅之眼的。”
祁律唇角微微一挑,好嘛,自己还未开口,鄫姒便把话头给堵死了,这话分明就是说,这烤面筋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其实烤面筋这种小吃,也不是祁律独创出来的,谁做都一样,但偏偏鄫姒分明是偷学了祁律的手艺,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说是自己想出来的,这就很过分了。
第一次的青梅酿奶,其实祁律本想用牛奶,虽这个年代多半饮用的是羊奶,但祁律好歹是个太傅,所以肯定能弄些牛奶来,獳羊肩在食谱上记录的是奶,没说牛奶或者羊奶,所以鄫姒做出了羊奶口味的青梅酿奶。
好,便说第一次是凑巧,毕竟青梅酿奶这种东西,也是人发明的,总不能是凭空掉下来,鄫姒是个理膳奇才,超前了几千年想出青梅酿奶这种网红饮品。
但这第二次呢?第二次也是巧合么?实在太说不通了,祁律可不相信这种戏剧化的巧合。
祁律没有说鄫姒做的好吃不好吃,而是面相亲和的问:“请问鄫姒姑娘,你是如何想到做烤面筋的?”
姬林不知所以,不明其中的曲折,听到祁律这么问,也来了兴趣,说:“对鄫姒,你是如何想到做这种小食的,味道辛香,倒是有趣儿的紧。”
鄫姒脸色一僵,支支吾吾的,眼眸微微一转,似乎很快找到了对策,便说:“回天子的话,回太傅的话,婢子也是沾了太傅的光,因着太傅前些日子做出了凉皮之中的面筋,所以鄫姒大受启发,只觉这种面筋十分爽口弹牙,若是烤制之后,调以辛辣的酱汁,必然更加可口,因此才想出了这道烤面筋小食。”
她说着,突然跪下来请罪,说:“婢子无意糟蹋太傅所做的面筋,只是突发奇想,又对理膳十足欢喜,倘或一日不理膳,心眼便开始发痒,实在耐不住,便斗胆做了这烤面筋,还请太傅不要怪罪呀!”
祁律一听,当真是好,气的祁律差点笑出声来,真的是没辙了。
他从未见过像鄫姒这样的人,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说,捡了便宜非要明里暗里的说自己独创。不止如此,还夹带私活的挤兑祁律。必然是鄫姒知道祁律随时都会对她发难,所以才这般迫不及待的先下手为强,倘或祁律真的发难,倒像是祁律故意为难她,不是个男人!
祁律轻笑一声,意义不明,不过并没有开口戳破鄫姒。
事情就是那么巧,第一次青梅酿奶巧合,第二次烤面筋是鄫姒自己想出来的,这第三次,还是中了。
第二日鄫姒便在正午天子用膳的时候,端出了一叠松花蛋!
祁律日前就想腌制松花蛋,不过他的松花蛋还没有腌制成功,差一点子“火候”,哪知道鄫姒这速度也是快了,竟然已经腌好了松花蛋,好像算计好了一般,十足精准的在祁律之前,把松花蛋拿了出来,进献给天子姬林。
正午的午膳,姬林同样邀请了祁律一同来用膳,鄫姒便把一小承槃的松花蛋送上来,松花蛋切成了小瓣儿,犹如花瓣一般,以承槃中心为圆心散开,看起来极其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