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少年游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明月倾

作者:明月倾  录入:02-27

  “哦,原来是萧宸明印。”言君玉恍然大悟:“这人也是无聊,给这么多书盖了印还不够,还签名干什么!”
  “因为盖印是表示看过,看过且喜欢的,才签上名字。”一个声音淡淡答道。
  言君玉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见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非常漂亮,像传说中的丹凤眼,瞳仁是淡淡的烟灰色,如同山岚一般,本该是非常轻浮的,但是他的眼神中仿佛有某种力量,如同山岳星辰,让人肃然起敬。
  言君玉本能地知道这人不太好惹。
  “我……我是来还书的。”他没有报明七皇子的名号,是做好了万一现在拔腿开溜,这人也找不到他是谁的打算。
  “还书?”这人的眉毛挑了起来:“什么书,给我看看。”
  他原是站在书架后面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现在从书架后出来,如同森林中的豹子终于缓缓走了过来,藏书阁有阳光散照,他穿了一身白袍,俊美如神祗。都说白衣卿相,白衣原本是地位卑微的意思,却被他穿出一身贵气,不知道是什么绸缎的料子,暗纹很是漂亮,绣的是龙,团在一起银色的龙,言君玉绝望地数了数爪子。
  是五个。
  这人却不知道他心里动作,翻了翻他背来的书,笑了:“老七还这么刁钻,专看这些。”
  言君玉犹豫要不要跪下来,他是不喜欢跪的,但按规矩,跟这人说话,是没有站着的道理的。
  “为什么跪下了?”太子坐在榻边,笑着看他:“怎么?那天赏你们的茶不好喝吗?”


第15章 太子钟于萧景衍一人
  敖霁进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太子。
  太子读书时喜静,所以没有宫女在旁边伺候,整个文心阁里窗明几净,外面阳光正好,照得他一身白色锦袍温润如玉,太子的外祖父年初去世,现在正在热孝中,但是圣上身体向来不好,避讳这个,况且也没有君王家反为臣子守孝的道理,所以只是私下穿得素净点罢了。
  就是这样,下面的大臣已经感激涕零了,整天说什么太子孝悌可动天地,堪为天下表率。
  没办法,天下人都知道,庆德帝的皇子虽多,都是庶出,而且教养得也不太好,这其中,皇后嫡出的景衍太子可以说是鹤立鸡群。而且庆德帝和皇后是少年夫妻,感情深厚,皇后娘家又是书香世家,只有清名,没有权势,连外戚这一点也不用担心了。
  所以传位太子,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其余皇子都收起野心,一心当个安乐王爷。朝堂上自然是一片叫好了。
  庆德帝也是真心器重太子,亲手教养启蒙,过问功课,这两年身体实在差了,才不得不丢开手,选了当朝几位重臣,入东宫讲学,连已经告老还乡的老丞相都挂了个太师的职,可以说是倾举国之力在培养一位优秀的继承人了。
  太子的老师厉害,伴读自然也不会差,可以说是整个大周朝最优秀的年轻人,都是名门之后,未来的文臣武将,庆德帝亲自为太子挑选的班底,每个人都是面过圣的,比殿试三甲还看重些。如今四五年下来,一个个不说惊才绝艳,至少称得上栋梁之才了。
  敖霁便是其中一位,凌烟阁十八将,他家先祖是第七位,他少时也是天赋卓绝的,心高气傲,对于入宫做伴读是颇有微词的,一心要靠自己考个状元,不想因为祖上的功劳占什么便宜。结果进了宫之后,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景衍太子那一拨伴读,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自不必说,最打击人的,其实是太子本人。
  大周皇族传承百年,百年的龙气,钟于萧景衍一人。
  他们不得不服气。
  说起来,敖霁也是京城的世家子弟里极优秀的了,容貌,文才武艺,心性气度,都已经是人中龙凤,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偶尔会在看见太子时,心中忍不住感慨。
  就比如此刻。
  这种感慨不是“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而是像红拂传中,那个一时豪杰的虬髯客看到李世民之后,自愧不如的那种慨叹。又有点像陈三武当年在老君山上当山大王当得好好的,结果见到大周太宗后,纳头就拜,甘为驱驰。
  然后他转过一架书,看见了那个趴在榻边的家伙。
  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仍然是少年的身量,瘦得背脊上的线条都直棱出来,只有这个年纪有一折就断的脆弱感,偏偏又生气蓬勃,像一棵还没长成的树,不过这人可比树闹腾多了,好好地抄着书,桌子也不用,椅子也不用,就趴在榻边,旁边纸墨笔砚一字排开,抓着本《周礼》埋头苦抄。抄就算了,偏偏字也丑,太子用的澄心纸是贡品中的贡品,民间传言,一寸澄心一寸金,他拿了一沓,写出一堆狗爬般的字来。
  敖霁这样一掷千金散漫惯了的人,看了都觉得心疼纸。
  太子倒淡定,安静坐在榻上,看他的书,他是真不在意东西,时不时抬起眼睛,嘴角还带着点隐约笑意。
  那少年抄完一页,豪迈地一甩笔,甩出一溜墨点,旁边那扇玉屏风顿时遭了秧,眼看他还要抄下去,敖霁只觉得眼前发黑,连忙走了过去。
  “番邦进京朝贺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八月初三。”他先把正事说了。
  他是太子近臣,这样的交谈语气,在外人看来,已经大大的僭越了。换种说法,叫做恩宠。
  “知道了。”太子眼睛也不抬。
  那抄书的少年抬起眼睛来瞟了他一眼,仍然是乌溜溜的眼珠,正是前几天在书房外罚跪的那少年,他的眼睛和他这个人一样,总是异常直白,不管什么人来,他先打量一眼再说。换句话说,这叫放肆。
  他显然也认出敖霁了,也不说话,又低下头去抄书了。偏偏学问差得很,一抄,皱起眉头来,举起书来问太子:“这个叫什么字?”
  如果敖霁那语气叫僭越,这样使唤一国储君,说是造反也不为过。
  偏偏太子还真就凑了过去。
  阳光明亮,照得太子面容如玉,眼睛上的睫毛灰扑扑的,看起来倒真是温柔,看了一眼,笑起来。
  “凡杀人而义者,不同国,令勿雠,雠之则死。”他真就耐心给这少年解释起来:“这个字是用在这里,是复仇的意思。是讲见义勇为的人不算犯法,更不允许对方家人对其复仇,否则处死。”
  言君玉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
  “假的。”敖霁忍不住插话:“现在的刑名都是主张严刑峻法的,你可别出去充什么荆轲聂政。”


第16章 敖霁忽然垂头丧气起来
  言君玉大受打击,刚要辩驳,外面的宫女静悄悄进来了,宫里什么荒唐事没见过,见文心阁里多出个少年,也垂着眼睛,仿佛什么都没看到。行礼道:“请殿下移驾凤鸾宫用午膳。”
  宫女如一队鱼般捧着衣服进来,太子自去内室更衣。宫里规矩多,敖霁他们这些伴读也常要换衣服应对不同场合,太子一天换几套衣服更是寻常事。
  言君玉显然是不知道的,只差在脸上写个“懵”字,敖霁招呼他:“走吧,把你的书带上,文心阁是太子书房,太子不在,谁也不能在这呆着。”
  “这里不是藏书阁吗?”
  “藏书阁在对面呢,傻子。”敖霁顺手替他收拾笔墨:“这字真丑,你抄书干什么?”
  “我的三礼被烧了,我得抄一本,先生要问。”言君玉撒起谎来眼睛也不眨。
  “你去藏书阁抄,以后别到这来了,太子仁慈,没怪罪你,以后撞上别人,你麻烦就大了。”
  言君玉听他意思,自己是闯了祸的,他虽然无法无天,也知道在宫里乱走不是好事。所以乖乖跟在他后面往外走,下了文心阁,又绕到御书房来,两边都是抄手游廊,正好路过那天那株石榴树。
  敖霁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什么,转过身来,盯着他的脸看。言君玉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起来,只觉得全身发毛。
  敖霁忽然伸出手来,掐住他的脸,仔细端详起来。
  他这人看起来俊美文雅,其实手劲很大,虽然没用全力,却也让人挣脱不开,言君玉挣扎了两下,正准备咬他,只听见他低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他的手松开了,言君玉憋了一肚子气,瞪着他道:“你干什么?”
  “没什么。”敖霁对他的态度忽然好起来:“我有一套三礼,你拿回去吧,以后不要再到这附近来了。”
  言君玉这人看起来呆,其实对人心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他本能地知道敖霁现在对自己态度忽然好了很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放弃咬他一口的打算了。
  “我还要跟七皇子读书呢。”他抱怨道:“怎么都要到这来的。”
  “那你以后……”敖霁斟酌了一下,低声道:“远着点太子吧。”
  言君玉忽然抬起头来,瞪着他,他眼神总是这么直白,像是在判断敖霁是在骗他还是真心为他考虑,看了一会儿,自己又低下头去。
  “好吧。”
  他像是发现了敖霁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又像是听懂了敖霁的言外之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垂头丧气起来,提着一袋书,慢腾腾地在前面走,敖霁看得好笑起来,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头。
  “走吧,带你去吃饭,天天吃馒头也太可怜了。”
  那天在书房里,不止太子,连他也把那段可怜又好笑的对话听了个满的,尤其是说到黑糖馒头比一般的馒头好吃那里,他实在忍了又忍才没笑出来。


第17章 危险怎么会危险呢
  言君玉把书给了谌文后,又平安无事过了几天。这些天他按敖霁说的,远远地躲着太子的书房,上学放学撒腿就跑,气得萧栩追在后面骂:“逃命呢?蠢东西。”
  宫里还是老样子,无聊得很,这天要准备明天骑射用的东西,鸣鹿帮他翻箱子,翻出一堆字纸来。
  “少爷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纸?”鸣鹿虽然是他小厮,但也认真上了学的,举起那纸对着灯看:“这是素心纸吧?文华轩里卖十两银子一刀呢。”
  其实他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不过是往贵里猜罢了。
  言君玉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玩自己雕的木头人,头也不抬:“什么素心纸不素心纸的。”
  “少爷你看。”鸣鹿把那一堆字纸举到他面前来:“这纸多漂亮,比玉还干净呢。”
  原来他把言君玉前些天在太子那抄的书都翻出来了,言君玉抄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看见自己狗爬似的大字写在那么漂亮的纸上,也不觉有点脸红,一把抢过来了:“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鸣鹿去收拾东西了,他自己反而看起来了,翻了翻,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字丑,正气馁呢,只见有一页上跳出一个字,漂亮得很,他不认真读书,也认不出是什么字体,只觉得又端正又飘逸,原来是个“雠”字。
  是那天太子教他的时候,顺手在纸上写了个“雠”字。
  他躺在床上,盯着这张纸看,鸣鹿见他发呆,也凑过来看了下:“这个字好,少爷写的吗?”
  言君玉被抓个正着,生起气来,把纸团成一团,扔到一边去了。
  其实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敖霁为什么提醒他——当初他偷偷攒钱去西市买马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事。他看中一匹小红马,是大宛马的血统,跑得又快,长得也精神,而且意外的便宜,只要一百两,他喜出望外,和那买马的商人讲好了价格,刚要交定金,却看见邻桌一位客人忽然站了起来,说声借过,明明茶楼里位置宽得很,他偏偏要从言君玉背后挤过去,把茶杯都带翻了,泼了言君玉一身的水。
  言君玉连忙弯腰去擦身上的水,那客人也连声道歉,弓身过来帮他擦,两人低头间一个眼神交汇,言君玉看见那客人朝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这动作十分隐蔽,连当时跟着他的小厮都没发现。
  言君玉心里顿时警惕起来,想个借口,说身上银子没带够,改天再来,好不容易摆脱了。等过了几天再来时,果然这马店的老板因为拿混血的驽马冒充名马,骗了许多客人,已经卷了钱跑了,一堆客人人财两失,气得把他的店都烧了。
  言君玉后来还去茶楼找过那客人,想谢谢他,但是再没遇到过那人,只记得是个中年人,有点病容,但是身架子很高大,像个习武之人。
  已经过去两三年了,言君玉一直记得那个陌生客人朝自己微微摇头时,自己心中心神一凛的感觉。他从小父母双亡,没受过什么人情世故的教导,也吃过一些亏。但是运气还不错,虽然看起来糊里糊涂的,其实直觉很灵敏,尤其是遇到危险时,总会有人提点。可能是老天爷也在帮他。
  那个叫敖霁的青年,虽然傲慢,却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那句云遮雾罩的话,就像那个陌生客人的摇头一样,是一个危险的警告。
  但是太子看起来无比完美,人也好,脾气也好,还愿意给他讲看不懂的书,言君玉总记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唇角勾起来,温柔而贵气,眼睛漂亮得像淡灰色的山岚。
  这样好的人,怎么会危险呢……
  言君玉想得头疼起来,等鸣鹿出去了,又从墙角把那纸团捡了回来,展平了,收在自己放木头人的箱子里,免得弄丢了。


第18章 游戏我们来玩打仗的游戏
  第二天是练习骑射的日子。
  这还是言君玉进宫以来第一次跟着七皇子去练武,练武的地方在宫内的一个小校场,说是小校场,也够大了,摆了许多兵器,还有箭靶,年长的皇子们也都在,教骑射的老师据说是个老将军,胡子都花白了,还能挽六石的强弓,引得雍嘉年他们赞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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