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向晚鲤鱼疯

作者:向晚鲤鱼疯  录入:03-01


这话挑明了,就是请示送多少钱帮着料理后事。

陆逊敛着眉眼,背对老奴,露出一个春风拂柳的浅淡笑容。

李隐舟举着拳头呛咳两声,暗示对方稍加收敛,知道瞒不过少主您,索性卖个乖再讨个人情。

陆逊凝然不语,手势微动。

老仆会意地从兜里掂出一叠金锭,交托给哭到呛咳的小徒弟手中,见他抽噎得可怜,更偏信了之前那番话,倒挺可怜这孩子:“这些金子是太守公的一番心意,应该够你吃穿不愁了。”

李隐舟从善如流地接过对方的好意,含着泪点点头:“多谢太守公,小人一定结草以报。”

该演的戏已经演完了,虽然说不上天衣

无缝,总算也敷衍过去,主仆二人不再打扰,李隐舟揣好金子,开门送客。

“对了。”登上马车,陆逊才略一回眸,“若是用度不够,只管找我开口。”

这话听不出什么差错,老大夫也并未往心里去。

李隐舟眉尖一跳,转眼听懂他的意思,不露一丝声色:“多谢少主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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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机自梦中醒来,已经是薄暮冥冥的时刻。

身上搭着一张薄薄的麻布。

大概是之前打滚得太用力,老迈的身子压抑着疲惫,在徒弟絮絮叨叨的哭诉中就混混沌沌地睡过去了。

还做了个美梦。

张机舔一舔干涩的嘴唇,回味起梦里浓烈的滋味,半是满足,半是遗憾地摇摇脑袋,长呵一口气,呼唤道:“阿隐,人呢?”

昏沉沉的暮光如铺天盖地的网,网住空气中隐隐浮动的尘埃,将人困于一种近乎于寂寥的空旷中。

张机迷惑地四处顾盼,才发现地上撂了张字迹歪斜的竹片。

“先生勿忧,寻医问药,晚归。”

狗屁不通。

张机暗唾一口学生的文采,捶着腰杆慢慢悠悠站了起来,竹片硌在掌心,藏了个不属于大人的秘密。

“小孩子气。”他轻哂一声,随手将之揣入怀中,摇摇晃晃地走去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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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江郡的城廓连绵数十里,坚固异常,处于交通要塞,虽步繁华,但素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每数年修葺一次,整理破处,确保护住全城百姓安然无恙。

也不知道下次整修是何年何月,大概到时候,这个寄予着许多大人物童年回忆的狗洞,就要彻底地被泥石填补,从此密不透风。

李隐舟面朝这个半大不小的破洞,拨开遮掩的草丛,熟稔地钻了过去。

可见一件羞耻的事情做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月色如薄雾洒下,城外仿佛另一方自在的天地。微风来时,携着芦花,漫天铺地地掠过肩头,纷飞如雪。

他拍拍身上的泥土,凝然远望,果然见到熟悉的背影立于月下。

小少年挺直的身姿陷于芦苇的飞絮中,也在凝望某处。

他的身边,蹲坐着两个略小些的身影,仰首望着明净如玉的月亮,

一动不动。

李隐舟踏着满地的白色绒絮走了过去,果然瞧见顾邵和孙尚香,像两个小狗似的,痴痴地望着月亮。

大概是第一次经历亲人的死别,千里而来的消息经过漫长的旅途与时光的冲刷,显得太不真切。孙尚香的迷惘大过悲伤,她凝望明月,难以想象在另一个遥远的城池中,她永远高大伟岸的父亲已经被凡人的刀□□死,已经永远不能见到同一轮月光。

顾邵静静守在她身边,很难得地闭上了嘴,大概也知道不是该说话的时候。

素日吵闹的小儿女反常地静默下来,在冷清的夜里体会乱世赐予的第一次永别。

李隐舟挪开眼眸,目光循着陆逊的视线眺望过去。

芦花的雪里,一袭白衣的小少年迎风负手,雪白的发带空中翩飞,如同立于另一个世界。

如同立于旷世的孤寂。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又叫:《关于我儿是个戏精这件小事》

另:拔火罐,我国内最早有明确描述的是清代《金匮要略论注》,理论上不可能出现在三国。

而先秦记载的“角法”,从内容看跟拔火罐没啥关系,而是描述割痔疮,两者天差地别了。

所以不要考据这个哈,拔火罐在国内出现的时间史册并无确切记录,只能以中医相关典籍推断出是比较晚的,具体科普可以自行知网搜索。

27、第 27 章

李隐舟隐约能猜到此次会面的目的了。

听到轻细的脚步声, 陆逊转过身来,目光从容,似乎早已料定对方会来。

他今晨示意老仆给的抚恤不多不少, 正好七枚金子。

姜子牙《六韬》所言,却敌报远之符为七寸。

所以这个暗号的意思是敌军已退,不必担心。

去年山神庙的时候,李隐舟就通过这种军队里惯用的数字密码偷偷给孙尚香递了消息, 如今陆逊也故伎重施, 在陆太守所指派的大夫眼皮底下和他交换了信号。

可见这对祖孙之间并非全然坦诚,眼前的少主看似纯良谦逊,实则暗藏棱角,而李隐舟所见的也只是浮冰一角的阳面,却不知道如水的性子下藏了多少锋芒。

知道他和陆康有所隐瞒,那其每一句话都值得仔细掂量。以陆逊滴水不漏的为人处世,出手便断不可能让人陷于“用度不够”的尴尬局面, 更不可能强人开口。

所以那句话删繁就简, 唯有“找我”二字是真。

他这样有意隐瞒,当然不是为了请李隐舟去府上做客,思来想去,只有这个狗洞是孩子们的秘密基地。

他默然远望孙权寂静的背影。

一切的苦心, 不过为了一场送别。

孙氏不日就要迁走。乱世浮沉, 各自为家, 或许就如海上漂泊的船只, 能否再度相逢只能看时代的浪潮将他们推向何处。

李隐舟很清楚,数年之后,陆逊与孙权二人将以另一种关系重逢。只是彼时彼刻,作为江东主公与世族家主, 不知还会否有机会重见今夜的明月与芦花。

那个时候,孙尚香或许已经嫁给了刘备,去往蜀地;顾邵似乎没有什么名气,大概做了文官或者夫子。四个庐江相聚的小伙伴终究被这场乱世拆离开,各自踏上命运画好的轨迹。

只是没有想到,这样近乎于庄严的告别,居然还有他的一份。

李隐舟亦蹲下身子,和顾邵、孙尚香一起抬头望月,希望把这一刻铭记在心底。

良久,才听见陆逊开口,声线平和如旧:“太晚了,回去吧,夫人已忧思成累。”

孙尚香偏头看了他一眼,清亮的眼眸落着寂寂的月,盈盈如泪光。

她低

下头:“我记得,我病的时候你说,好了一起放风筝,结果等我利落了,你就走了。”

没曾想到她还记得病中呓语,李隐舟那时只把她当孩子哄着,现在突然也有点后悔,明明有一年的时间,为什么不履行诺言呢?

“下次,来江都郡吧。”孙尚香道,“听说那里风也好。”

李隐舟点点头:“好。”

顾邵道:“我也要去。”

孙尚香垂头,在地上一粒一粒捡起芦花,收纳在掌心:“你就别来气我了,在庐江吵得还不够吗?”

顾邵一时无言以对,白净的脸颊侧染了一层微微的红,他踟蹰片刻,似乎决定了什么,认真地掰开孙尚香的手:“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你等我几年,我一定去江都郡找你。”

他捏走孙尚香收集的芦花,像拿了什么凭证似的,郑而重之地放到心口处。

孙尚香不理他,半响,才像听到之前陆逊的话似的,站起身来,往孙权身边走去,贴着兄长的耳朵,悄悄地说了些话。

也不知道兄妹二人说了些什么,孙权转过身来,背着明月阔步走来,挺拔的姿态中已渐渐有了其父兄当日的意气风流。

他偏头瞟了李隐舟一眼,并不问起白天的事情,他的面色比夜色更冷,话却朝着陆逊:“阿言,以后常写信来江都吧。”

对于他这样孤僻傲慢的性子,这样简单的要求,仿佛透出的一缕微光,隐隐透出压抑于内心中澎湃而纯真的感情。

陆逊微微垂眸:“等再见面的时候,再慢慢谈以后遇见的事情吧。”

孙权并不看他:“你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当然。”陆逊道,“譬如江水,终有一会。”

李隐舟凝然东顾,似乎隐隐闻及江水奔流之声,江东丰沛的水脉相互交织,以庐江为源,给下游送去生命勃发的浪潮。

有东风起,吹散凝在月上的冷霜。

孙权终于露出笑意,旋即散于风中,似恍惚一瞬的错觉。

他抬首北望,眼中有广阔无垠的大地:“一脉同流,愿与君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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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隐舟回到药铺的时候,已经近乎三更天,好在孙权坚持送他,走着夜路也不算落寞。

陆逊与顾邵先送孙尚香回府

,难得孙权和他落了单,也许是有话想单独和他说。

毕竟白天那处戏码,等于明晃晃地告诉孙家,不约,告辞。

李隐舟深一脚浅一脚探着路,小心翼翼地走过布满青苔的石板,听着潺潺流水于静谧的夜中流淌,一时间庐江的街道显得空旷而寂寥。

但一路走到药铺门口,对方也一直缄默,仿佛一个影子,沉静不语。

李隐舟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经历死别,又要生离的孩子,或许孙权也不需要安慰,他的眼中早已不再是庐江郡这片小小的天空,又更远的江河等着他征服。

半响无言以对,直到街巷到了尽头。

李隐舟客气地道了谢:“多谢少主相送,您没有带仆从,还是早些回去吧,否则老夫人也不安心。”

孙权停下脚步,仰头望了望张机药铺的牌匾,还没有长出的喉结只是微微地突于皮肤,说话间轻轻动了动:“你又会在庐江郡呆多久呢?”

李隐舟亦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张机速来遍行天下,他又会在庐江郡再呆多少时日呢?

却听孙权继续道:“江都虽然没有庐江的安谧,但也有繁华的街景,若是张先生想来,可以随手找权。”

这是他第一次以“权”字自称,不知对象是为人尊敬的张机,还是他这个不起眼的小药童。

“好。”李隐舟推开药铺的门,轻声道,“少主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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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孙氏兄妹做了最后的告别,正准备整理一天的疲惫,却见药铺的桌子上对了硕大的几个箱子。

张机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袱走了出来,腰弯得不像样子,见到徒弟,忙催促:“快来!帮我搬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周三要上夹子,所以明天请天假,周三晚11点双更,按约定今天还有一更四千字,大家不用等,还在修(大概率重写),明早上就能看啦。

对秃头作者来说就是早7点刷新一天,所以二更还算周一的更新量(确信)QVQ

28、第 28 章

明朗月色跨入暗沉沉的药铺内, 消磨为一地模糊不清的影子。也许是怕被发现,张机并未点燃烛火。

李隐舟掀开包袱皮,里头露出一沓厚厚的竹简, 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张机这是要走个干干净净,除了爱书,身外之物都抛在庐江郡,这样也减少别人怀疑的可能。

师徒两人的思路在不愿意依附孙氏的交叉之后, 再度相偏了。

张机要借此机会, 假死遁离庐江郡,而李隐舟完全没有想到真的离开此地。

浮萍落于何处就在何处生长,柳絮漂泊千里万里,随风直上青云。他的师傅不愿意扎根于此,欲要四处借力,攀上医学研究的顶峰。

作为后辈,李隐舟很敬佩这样的老先人, 但是作为徒弟, 这个师傅也忒任性了点。

“师傅。”他试探地开口,“你要出远门吗?”

张机将摇摇欲坠的包袱一股脑塞给他,连书带人一起推到桌边,看小徒弟猝不及防的神色, 伸手拈起粘在他肩膀上的芦花。

“这就是你帮我寻的药?”

张机和几个孩子颇算得上忘年交, 知道他们一半的机密, 因此李隐舟也从没想过对他设防:“孙氏要搬离庐江郡, 徒弟少不得送一程,让师傅担心了,嘿嘿。”

做师傅的可比旁人了解自己的徒弟,并不被他的嬉笑蒙混过去:“既然道过别了, 我看不如大家都散了,也算干净。”

李隐舟万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坚决,一时哑口无言。

张机的眉目于晦暗光线中模糊了轮廓,唯有深浅的皱纹历历可数,如树的年轮,清晰地记录着风雨飘摇的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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