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可以自己一个人一间房啦!
薛景见他低着头抿着嘴,身子微颤,却以为小连子是不能和他一起不开心了,于是暗思忖起来。
薛景拜完佛祖,上过香,入夜,小连子伺候薛景在厢房睡下,掩上房门,在门口两位守卫的注视下欢欢喜喜地回自个儿的屋子里睡觉去了。
久违的私人空间啊......
小连子一进门就扑在床上翻来覆去蹦跶了两下。
啊!床上的檀香味儿也特别好闻。
躺了许久,小连子才懒洋洋地坐起身来,脱去衣裳睡觉。
真好,皇上不在,他想干嘛就干嘛~
刚躺下眯上眼睛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外头不知怎的喧闹起来。
匆忙穿好外衫赶到外头,院中站满了人,几个官员和寺中高僧围聚在院子中,脸上满是惊惧、担忧、恐慌,小连子茫然不知所错。
"皇上怎么突然发病了,要是在咱们寺里出事,咱们可全完了!"
张简眉头紧锁,低声喊道:"安静!"
房门动了动,满院子人视线都集中到门上,门打开,韩太医从皇上的房间里头愁容满面地走出来,看见站在外头的小连子,塌下的眉毛倏地扬了起来:"有了!让连公公试试!"
满院子人的目光集中到小连子身上。
小连子:"?"
张简上下打量着小连子,随后说道:"太医这是以为皇上又被妖邪所蚀?简直是无稽之谈!"什么都推给妖邪,还要太医令何用!
韩太医不惧不恼,说道:"事关皇上性命,臣不敢错放一个可能!望左相体谅!"
张简沉住气,说:"既然如此,那让本相进去看看皇上!"
丞相的话,韩其之如何敢不从,他开了门让小连子和张简一块进去。
床榻上,薛景面如死灰,嘴唇乌紫地躺着,看上去仿佛没了生气一般。
小连子一惊,不明白他走之前皇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张简略通医术,他执起薛景的手腕,把了一下脉搏,居然真的脉相紊乱,体内似有几股怪异之气在冲撞五脏六腑。
"丞相大人,如何?"韩太医问道。
张简睨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韩太医立刻说道:"那就烦劳连公公了!"
"啊?"一直站在旁边的小连子茫然道,"奴才该做什么才能救皇上呀?"
韩太医说道:"公公平日如何与皇上相处的,过去试试便可。"他的意思是说让小连子过去和皇上带到一块儿,说不准皇上不一会儿就好了。
没成想,小连子直直走过去,带着英勇坚定的表情毅然决然地亲上了皇上的嘴。
张简:"!"
韩太医:"?"
这......这......皇上事先没说过这么劲爆的事情啊!哎呀呀,这......在人家寺庙里做出这种事情,这简直不堪入目啊!
小连子想的简单,一定是他今天他还没给皇上传生气,皇上才会这样!
这个时候,小连子脑海里没有扭捏这两个字,救皇上要紧!
张简自幼循礼守教,且从没碰过女人,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他怒不可遏,正要开口处置小连子,就见床上的皇帝抚着连公公的头,坐了起来。
张简瞠目结舌:"皇上......"
小连子欣喜道:"皇上你醒了呀!"
这世上真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张简魔怔了。
韩太医眼疾手快,速速冲上前去替皇上把脉,然后装出一副惊奇的模样:"脉相平稳,皇上已无大碍,真是奇了!"
张简心想,这何止是奇了,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薛景轻咳一声,他本是装病,没想到张简会随着一起进来,张简给他把脉时,他让内力四处游窜,做出脉相不稳的假象,等到小连子过来时,他正好醒来,可令张简消除疑心,但他着实没想到的是小连子竟然直接吻了过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薛景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张简脸上青白交接,这等事实在令他难以启齿!
韩太医交代了来龙去脉,薛景听闻,对张简说道:"爱卿啊,你看!不是朕非要小连子和朕待在一间厢房里,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知晓一切的韩太医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皇上真是......堂堂一个皇帝,为了和太监待在一块儿,耍尽心机,还非要他来配合,这叫什么事儿啊!
张简叹了口气:"是臣愚昧,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薛景憋住笑,说道:"既然如此,小连子还是和朕一个房间,时候不早了,两位爱卿为朕的病操劳,实在是辛苦,早早歇息吧!"
小连子愁眉苦脸,唉,好容易有的一个人睡,这下泡汤了!
待张简和韩太医离开厢房,薛景笑着对他说道:"现在高兴了吧!"
小连子不解,觉得皇上神经兮兮的,莫不是还没完全好吧,"皇上,你完全好了么?"
薛景搂着他上了床:"和你在一块儿,朕什么病都能好!朕下午一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定然是想和朕一块儿睡,不想和朕分开!"只要从二高兴,也不枉他使这种小孩儿把戏!
小连子欲哭无泪,谁想和你一块睡啊!
他的檀香味方正大床啊!
事已至此,小连子也只好乖乖认命了。
【作者有话说:越写越觉得薛景被我写成了变态,算了,下一章掰过来】
第二十八章 朽木不可雕也
小连子醒来时,发现皇上的铺子已经空了,摸起来凉飕飕的,应当是已经起身许久。
小连子急忙穿衣服起床,走到外头,薛景正和张简坐在院子里交谈。
看到小连子,张简面色不善,他昨夜半宿也没能想明白,怎么对个嘴皇上的病就好了,简直神乎其神,要是天下每个人都这么干,还要神医做什么!
小连子看到张简也犯怵,说实在的,左右丞相他看到了都犯怵,左丞相长得好看,就是脸上总没表情,看人的眼神特别阴森,而右丞相可怕就可怕在,回回开朝会,只要他咳嗽一声满朝文武没几个人敢说话的,上次在恭政殿外头,他打瞌睡被右丞相抓住,差一点小命就没了!那之后他就更害怕右丞相了。
"已快是辰时三刻,起得这么迟,还不如不起的好!"张简淡淡地说道。
越是淡越是吓人,小连子自知理亏,"奴才该死,皇上恕罪!"
这事搁在薛景心里,根本就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小连子别说是辰时三刻,他就是不起薛景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在别人眼里,小连子只是个太监,一个奴才,奴才比主子起得迟这是万万不能的。
"元易与你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薛景示意小连子站过来。
开玩笑?皇上这是明晃晃地偏心,张简本就不是爱多嘴的人,便不再说什么。
"哟,好香的味道!元易,你可有闻见?"薛景问道,面上如痴如醉,倒像真闻见了什么似的。
小连子鼻尖动了动,果然空气中有一股子沁人的香味,香气清新而不腻,细闻起来似乎还带着甘甜。
"这是什么味道?"薛景问道。
一旁的僧人回复道:"回皇上的话,是山下西北边的牡丹和芍药开了。"
张简说道:"味道竟能传得这么远!"
僧人笑着说道,"左相大人有所不知,这花种的可多了,每年这个时候还有很多文人墨客来此处赏花,听说还有个什么节......对了,是寻尘花节,算起来,也就是这几天!"
薛景听了,忍俊不禁:"在寺庙山脚下寻尘,倒是有点意思,正好,元易啊,咱们一道去看看,凑个热闹!"
"臣以为不妥......"
"你有什么觉得妥的?"薛景问他。
这一问,把张简问住了。
"臣以为......"张简还想再说几句,叫薛景给打断了。
"行了,朕说去就去,你叫几个人随行,扮作寻常百姓,咱们是去凑热闹的,不必张扬!"
张简知道是劝不动皇帝了,叹了口气。
皇上行为乖张,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也难怪朝政被关绍翁尽数把持,实在是兆国之悲!
"皇上,咱们要下山吗?"穿上青丝绣缎连襟长袍,头发齐齐梳在后边的小连子看上去活脱脱一个清秀可人的公子哥。
薛景很满意。
凑到小连子耳边,薛景神秘兮兮地说道:"朕带你看热闹去!"
听到有热闹看,小连子眼睛放光,勾起唇角,开心得不得了。
芍药与牡丹姿色冠绝,宛如数道屏风相对而开,间有鸢尾、金雀、月季、锦带等等春花点缀其中,漫山遍野,与粼粼湖水交相辉印,花瓣环绕,蝴蝶飞舞,徜徉其中,湖上有红栏画舫,不远处则有一座六角亭,人群三三俩俩地或朝亭子走去,或踏上画舫。
"红冠枝顶仙罗裙,翠底盘生一叶开。"摇头晃脑的书生吟完诗,颇为满意,众人极为捧场,鼓掌叫好声不绝于耳。
"好诗啊!好诗!"
"李兄不愧是新乡乡试头名,就等金榜一出,以后啊平步青云,可了不得啊!"另一个人吹捧道。
"林间一壶酒,亭下百花丛。芙蓉香乍暖,觥筹春自来。"另一人接着念上一句诗,众人又是一阵吹捧。
"哎呀!好诗啊!好诗啊!实在是太有才啦!"
"严弟才华横溢,已是连中二元!此次金榜说不定能中个状元呢,就算不是状元啊,也必在三甲之列,前途无量啊!"
画舫里的薛景一杯酒下肚,摇了摇头:"元易,你怎么看?"
张简说道:"大肆谈论,随意猜测,实属不妥!"
薛景点点头:"诗写的也不行!"
张简扬起眉头:"主子会写诗?"
薛景摇摇头:"自然是会写的....."张简根本不相信,果不其然听见薛景继续说,"就是写的稀巴烂罢了!"
张简别过头去,叹了口气,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从二,你听刚才的诗写得如何?"薛景转过去问小连子,小连子正嗑着瓜子,突然被点到名,他大字都不识一个,哪里懂什么诗。
"皇......主子,奴才觉得主子你说的对!"
张简听不下去,把身子也别了过去,真是一对朽木!
就在此时,外头响起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言语含糊,底气却是十足十。
晚起凭阑闻酒香,远望邙山叹夜凉。
香夺半盏踌蹰尽,少时天真空遗恨。
遥遥千里寻春来,无奈行观花已残。
红销枯根自留看,不见子明难自欢。
"瞧,叶恪又在借酒消愁了!"
"害,不就是落榜吗?今年不成明年再来不就成了,但是我估计就凭他的文采,再来十次也中不得!"
“山野莽夫也想高中简直痴人说梦!”
众人哈哈大笑,恣意嘲弄起来。
画舫里,听到这首诗的张简心生悲凉,竟然产生想要亲眼见见这个写诗人的想法,但是皇上在画舫中,倒不如他自己出去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如此春意,居然有人写这么悲的诗,真是奇怪啊!"薛景望着小连子,笑着问"是不是?"
"主子说的是!"小连子什么也不懂,跟着附和。
张简不愿意让皇上这个粗鄙之人与写诗的人相见,正要一个人下画舫,就听见薛景说道:"陈轶,把写诗的人请进来!"
张简面露不喜,但却无可奈何。
很快,陈轶后头跟了一个脸色通红的青年,说是写诗之人,但这青年看上去剑眉横竖,仪表堂堂,身高八尺,颇具英气。
青年提着酒壶,一进画舫便叫嚷道:"谁要见我?"
小连子惊掉了下巴。
这真是个书生吗?还是个举人!
张简也没想到刚刚那首感叹时运不济的诗是一个这样的人写出来的,他审视着对方,目光毫不避讳,一下就被对方发现了。
"是你要见我?"
那人大步流星来到张简面前,对方站着张简坐着,从张简的角度看,那人高大威猛,看上去不像书生,反倒像练家子,平时稳重的张简被吓得一时忘了反应。
"嘿,小哥,说话呀!"那人又问。
张简居然出糗了!
薛景笑开了花,他早就看出来张简这个人又呆又迂腐,遇上一个性子直率不知他丞相身份的人,他必定束手无策,果然不出他所料。
"是我要见你!"薛景看够了热闹,方才替张简解围。
"你的诗写得极好!"薛景不吝啬褒奖之词。
那人一看,是个美公子,再一看,这画舫里的几个人都是衣着精致,相貌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谬赞了,在下邙山叶恪,不知几位兄台高姓大名!"那人撩开裙摆,直接坐了下来,'咣当'一声,放下随身携带的酒壶。
这人行为举止都仿佛江湖人士,把张简看的是目瞪口呆。
"鄙人姓顾,单名一个京字,这位是顾见连,这位是张大胆。"薛景一一介绍,胡说八道。
叶恪看着张简柔柔弱弱的样子,一下拍在张简的肩上,"你叫张大胆?哈哈哈哈!"
叶恪手劲重,这一下,叫张简疼得皱紧了眉头,他已是失落至极,不想反驳这个名字了,随皇上瞎胡闹吧!
薛景憋着笑意,与叶恪攀谈:“方才听见人说,叶兄是今年的考生,因何写出如此伤感的诗来?这诗中的子明,想来与叶兄一定关系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