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大半夜为何会来这花船上,又为何会掉到长宁湖里。”太子坐到楚沉对面,那架势十分威严,楚沉虽然没干坏事却也忍不住有些心虚。
“五哥说要带我喝花酒,我便跟着来了。”楚沉小心翼翼的道。
“接着说,孤的问题你还没有答完。”太子盯着他道。
楚沉只得吸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我喝多了,在舱外看月亮,一不留神就掉到了湖里。”
“和谁一起看月亮?和五弟还是和画舫里那个叫绿竹的小倌儿?”太子又问道。
楚沉闻言一惊,没想到太子这么快的动作,连绿竹都查出来了。他原本还想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打算给五皇子留点余地,如今却不敢继续再在楚骁面前耍花样了,只能老老实实将五皇子给自己下药一事也说了。
“混账!”楚骁闻言面色一冷。
楚沉吓了一跳,也不知这句话是骂他还是骂五皇子。
“药力如何?”太子说着摸了摸楚沉的额头,随后又要去掀他的被子。
楚沉意识到他要检查何处,忙裹紧了被子道:“无妨,无妨。”
太子收回手没在继续,低声道:“晚些时候找个大夫去你府上瞧瞧,别落下什么隐患。”
楚沉不敢反驳,只能老老实实点头。
“把人带进来。”太子开口道。
他话音刚落,便有侍从拖着一个人进来仍在地上,楚沉一看地上那人,正是绿竹。
绿竹这会儿妆发乱成一团,早已没有了方才的风情,看上去十分狼狈。他趴在地上抬头看到楚沉,眼睛不由一亮,起身便要往楚沉身上扑,被太子的护卫一抬脚踹翻在地。
“六殿下,救我。”绿竹双目含泪楚楚可怜的喊道。
楚沉偷偷看了一眼太子,不知对方这是何意。
太子开口道:“你对今晚的事情有任何疑问,都可问他。”
楚沉闻言点了点头,心道这是让我自己审问?
楚沉裹着被子下了榻,走到绿竹身边,装模作样的问道:“说,为何要勾/引本王?”
“冤枉啊,没有人派我勾引殿下,是我仰慕殿下……”
“啪!”楚沉扬手甩了绿竹一个耳光,震得自己手都有些发麻。
他这一下耳光倒也不是全然冲着绿竹,而是想在太子面前表明态度。今晚这事儿明摆着是五皇子蓄意安排,如今太子摆明了态度要替他做主,他若再扭扭捏捏,太子说不定会以为他和五皇子“兄弟情深”呢。
“说,为何要勾引本王?”楚沉又问了一遍。楚沉的长相算是比较温和的类型,一双眼睛平日里总不经意带着几分笑意,如今冷了脸竟也有几分威慑力。
绿竹捂着脸颊战战兢兢的道:“五殿下让我伺候好您,说事成之后有赏,别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楚沉闻言觉得有几分道理,五皇子若真有别的阴谋,没必要告诉绿竹啊。
他正欲作罢,却见太子挥了挥手。
护卫见状抽刀往绿竹小腿一刺,竟直接将对方小腿刺穿了。
那刀一直刺在绿竹腿上没抽/出/来,绿竹尖叫一声在地上缩成一团,腿上的血不断往往冒,染了一地。楚沉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腿也忍不住有些发软。这时他肩膀一沉,便觉太子走过来一手搭在他肩上,目光却看着绿竹。
“孤没有六殿下这么好的性子,只问你一遍,老五到底要做什么?”太子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十分平静,声音甚至带着几分温和,可楚沉听在耳中,只觉得遍体生寒。
太子话音一落,护卫手里的刀微微一拧,绿竹惨叫一声,忙道:“五殿下不想去尧国和亲……他说朝中未婚的皇子只有他和六殿下,他素来不好男色,府中姬妾都是女子……只要让陛下知道六殿下好男色,这和亲的事情自然而然便会落到六殿下身上……”
楚沉闻言一怔,喃喃的道:“五哥……他吃酒的时候还同我说过和亲一事,若他要算计我,该瞒着我才是啊。”
“他那个脑子能算计得了谁,再有几杯酒下肚,只怕连背后给他出主意的人都能和盘托出了。”太子冷声道。
背后出主意的人?楚沉对朝中局势并不太了解,但此事却不难猜测,五皇子背后能如此关心他婚事的,除了贵妃娘娘应该没有旁人。
太子示意护卫将绿竹拖走,屋内便只剩他和楚沉。
楚沉再看向太子,直觉此人狠戾果决,令人望而生畏。
好在,在这件事情上。
太子看上去是向着自己的。
“今晚的事情你都亲眼见到了,也亲耳听到了。”太子伸手按在楚沉肩上,开口道:“从前你是藏锋也好,是装傻也好,孤都不与你计较。从今日开始,你该下定决心了。今晚老五算计你不成,为了防止你朝父皇告状,贵妃娘娘肯定会先去父皇面前编排你。”
楚沉闻言一阵,暗道太子殿下这是让他站队?眼下和五皇子那边肯定是要闹僵了,不管他态度如何,对方也会认定他和太子是一伙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然一点。
“三哥,你会帮我吧?”楚沉问道。
太子看向楚沉,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开口道:“明日家宴之上,孤会替你说话。无论贵妃娘娘如何刁难,你只记住一条,不要惹父皇不快。”
楚沉闻言忙点了点头。
既然有太子兜着,他只要乖乖听话应该不至于出岔子。
“那和亲的事情呢?”楚沉还有些担心。
“放心,父皇对尧国恨之入骨,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会答应和亲的条件?”太子道:“况且他们的质子还在大楚,就算是谈条件,总也得把质子先赎回去吧?”
尧国这质子在大楚已经有数年的光景了,只是质子平日里深居简出,甚少有人见过他的面目。楚沉也听人说过,传闻质子相貌丑陋,无颜见人,是以才不愿出门。不过他倒觉得这质子说不定早就挂了,只是大楚上头一直瞒着不对外公布罢了。
楚沉听太子这么说,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只要这和亲的事情别落到他的头上,一切都好说。
楚骁安排了人送楚沉回府,自己也带着护卫匆匆走了。
楚沉裹着个厚厚的大氅出了舱门,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过一个船上的伙计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眼睛上蒙着黑布的男人?比我高半个头,长得挺周正的。”
“有倒是有,只是不知道贵人问的是哪一个?”伙计有些为难的道。
他话音一落,便闻另一间舱内传来了几声调笑之声。楚沉凑过去趴在窗户上一看,便见整个舱内十数名男子眼睛上都蒙着黑布,正和前来讨乐子的客人们玩儿捉迷藏呢……
“他们都是……什么身份?”楚沉问道。
“这些都是画舫里的小倌儿,若是贵人有看上眼的……”
楚沉忙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楚骁吩咐护送他回府的侍卫。
今天刚出了这档子事,他若是再多问几句,事情传到太子的耳朵里,定然要找他算账。
不过楚沉依旧觉得十分讶异,当时救自己的那人看起来是个高手,怎么大楚国习武之人这么难混出头吗?一身好功夫竟然沦落到要在画舫里做小倌儿?
第三章
楚沉回王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一进门,亲随重阳便战战兢兢地迎了上来,围着楚沉转了一圈,确认他没有受伤这才稍稍放了心。
大楚的皇子16岁便会离宫建府,重阳是从那个时候便开始跟着原主的。
今年原主20岁,算起来重阳跟了他也得有四年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楚沉一直很小心,生怕重阳看出来异样,好在数日过去了,对方一直表现的很正常,楚沉这才稍稍放了心。
“太子殿下安排了大夫上门,说要为殿下诊治,可把我吓坏了。”重阳带着楚沉进了前厅,帮他将大氅挂起来,又接过手炉放到楚沉手里,道:“早知道会出这档子事儿,五殿下叫爷出去的时候,我说什么也该跟着才是。”
“泡了泡水而已,没有大事。”楚沉道:“叫大夫过来吧。”
重阳朝家仆挥了挥手,片刻后便有人带着大夫进来了。
“殿下可有浑身燥热之感?”大夫一边替楚沉号脉,一边问道。
“偶尔会有,但并不明显。”楚沉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便觉手腕上又隐约浮起一丝燥热,大夫觉察到他的神情,询问之后伸手挽起他的衣袖,便见他白皙的手腕上红了一片。
“殿下觉得手腕燥热,并非是因为那药的缘故,而是救起殿下那人力气太大,不慎伤到了殿下。”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盒药膏,开口道:“这药每日早晚各涂一次,过个三五日便可恢复。”
楚沉抬起手腕看了看,不由啧啧称奇。
心道这画舫上还真是藏龙卧虎,这小倌儿不仅功夫好,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那殿下中的药可打紧?”重阳在一旁担心的问道。
“放心,那药看得出成色不错,应该是显贵之人用来助兴的,对身子没有太大损耗,殿下睡一觉明日药力也就散尽了。”大夫宽慰道。
这五皇子倒是很讲道义,没给楚沉用什么虎/狼之药。
不过饶是如此,楚沉当晚也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梦到自己成了那画舫里玩儿捉迷藏的客人,捉住他那位蒙着眼睛的救命恩人,做了好些荒唐事。好在早晨起来的时候,那药力的确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只是一想起那位救命恩人,楚沉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只是在梦里做了荒唐事,但总归有点“恩将仇报”的感觉……
“重阳,你去一趟画舫,帮我赎一个人。”楚沉道。
“殿下昨晚是真有入了眼的?”重阳问道。
“当然不是。”楚沉忙道:“我落水时,有个蒙着眼睛的人将我救了上来,我都没来得及感激人家。你去打听一下,那人会功夫,长得很周正,身材挺拔约莫比我高半个头……找到之后替他赎身。”
“然后带回府吗?”重阳问道。
“呃……”楚沉想了,开口道:“让他自谋生路吧,若是实在不行,在府里给他安排个看家护院的闲差也行,他会功夫,力气又大,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重阳闻言便亲自带着银子去了长宁湖畔。
早饭后楚沉收拾了一番,换了身稍微齐整些的衣服,便去了皇宫。大楚国的皇子们除了要临朝听政的,平日里无需日日进宫请安。今日是上元节,午后安排了宫宴,所以皇子们都要进宫。
而依着惯例,在宫宴之前,各个皇子都会先去给母亲请安。
毕竟宫宴上母子并不会坐在一处,说话的机会也不多。
楚沉虽然带着原主的记忆,但终究有些心虚,所以穿过来之后并未进过宫,今日倒是第一次和原主的母亲见面。他在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原主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妃子,在后宫中没什么存在感。
皇帝似乎也不待见这个妃子,所以连带着原主这个六皇子也没什么地位。纵观整个皇室,六皇子要地位没地位,要名声没名声,要才华没才华,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长相了。可他的母妃容貌也很惊艳,不照样不得宠吗?
可见,长得好看在皇家来说,毫无用处!
楚沉进了皇宫,远远便有一个身影迎了上来。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晚给楚沉下药的五皇子,楚灿。
“五哥,好巧啊。”楚沉一脸假笑道。
“什么巧,我在这儿等了你快半个时辰了。”五皇子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楚沉,苦着脸道:“昨晚都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三哥突然来了,这是解药,你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就吃一粒。”
楚沉:……
这人真搞笑,下完药等人药力都散了,再来送解药?
“昨晚那酒我也喝了,回去之后和府中的姬妾折腾了大半夜,我记得六弟府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想来昨晚六弟是受苦了。”五皇子说的一脸情真意切,楚沉都快入戏了。
“呵呵,我还好。”楚沉微笑道。
就是昨晚梦里唐突了那位恩人,不过今日已经安排人去赎身,也算将功折罪了……
“六弟,昨晚的事情你不会怪我吧?”五皇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会呢,五哥待我情真意切,我都记在心里呢。”楚沉皮笑肉不笑的道。
五皇子闻言一脸感动,抱着楚沉好一会儿才撒手:“我就知道六弟不会怪我的,听你这么说,五哥就放心了。”
楚沉:……
他挖苦的这么明显,对方也能听不出来?
也难为了贵妃娘娘,处心积虑为这个儿子谋前程。
只不知这五皇子究竟是真的心思单纯,还是扮猪吃老虎。
但楚沉心中有数,自己如今既然已经和太子结盟,总归要和五皇子保持些距离。
楚沉应付了五皇子这出表演,匆匆去了明月居,那是原主母亲容妃的住处。这明月居虽然偏僻了些,但胜在清净,被容妃打理的很好,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花草的清香之气。
“如今天冷了,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容妃见楚沉一身凉气,不禁拧着眉头责怪道。
“路远,穿多了怕出汗。”楚沉道:“这会儿有太阳照着,并不觉得冷。”
容妃闻言没再说什么,拉着楚沉坐下,亲手给他泡了一杯花茶。